十里红妆

第186章


  要是出了事,谢家岂不是毁在了自己手里?——
  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再者想到重哥儿,还是个刚会说话走路的小奶娃,要是没了爹娘,心里一酸,又不好无缘无故的落泪。
  只是猜疑不定,徐灿到底是要打算做什么?
  假如因为过节想谋害丈夫,何须如此费事?或者……,他是另有所图?七上八下,觉得似乎有一点点希望。
  马车继续走动,但是肯定改变了方向。
  过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一个偏僻的农庄停了下来。
  初盈带着绡纱帷帽下了车,隔着绡纱,看了徐灿一眼,——面目和从前无二,只是少了当初的飞扬轻狂,多了几分沉练,亦有几分风霜沧桑之色。
  此时此刻,徐灿也在打量着她。
  看不清面貌,上身鹅黄色的小碎花薄衫,月白腰带,配以渐染渐绿的浣纱高腰长裙,好似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花。
  只是都成亲生了孩子了,身量不见丰腴,反倒比做姑娘时消瘦了几分。
  纤腰一握,仿佛风吹吹就能被吹走似的。
  不由皱了皱眉,“进来说话罢。”
  谢家的仆人们都是战战兢兢,缩在院子的一角。
  谢长珩扶着妻子进门,让她坐了,自己方才在旁边坐下,问道:“想来世子也不是有空的人,不知今日所为何事?”
  徐灿端起茶喝了一口,悠悠道:“一点小事。”看向初盈,“想借尊夫人的身上信物一用,稍后便会归还。”
  谢长珩闻言大怒,“世子不要太过分了。”
  初盈却是拉她,彼此的命都在别人手里,哪里能够硬着来?况且自己和丈夫在一起,也不怕有什么说不清的。
  正想开口劝说,却听丈夫道:“世子还是说清楚的好。”
  徐灿笑道:“要是谢大人不同意,少不得得罪了。”
  话音一落,门口的大汉亮了亮手里钢刀。
  初盈越发着急,丈夫会一点刀剑功夫是不假,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肯定是打不过的,再说又怎么能让他拼这个命?只是不知……,对方是何用意。
  心头忽地一跳,想起进城时恍惚看见的那一眼——
  不由又惊又气。
  一定,一定是和兰舟有关!
  徐灿要借自己威胁兰舟!
  脑子飞快转动,莫非兰舟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是徐灿想要拿不着,所以打算用自己逼他叫出来?想到这里,反倒无故松了口气。
  看来徐灿的目标并不是丈夫,至少眼下不是,那么……,是不是可以借此为要挟?或许就能让丈夫走,免得谢家遭了灭门之祸。
  “生死有命……”谢长珩站起身来,眉宇间浮现出一股决绝之色,“我谢长珩命该如此不怨谁,绝不会牺牲内子清誉!”
  “长珩。”初盈拉住他,“等等。”转头对徐灿道:“让他走,我留下。”
  谢长珩大惊,“阿盈,你胡说什么?!”
  初盈握了握他的手,趁丈夫不备,自己往角落里退了几步,拔了金钗比在咽喉,对徐灿道:“让他走……,不然我死了,想必世子会失望的。”
  “阿盈……”
  初盈大喊,“你也别过来!”
  谢长珩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阿盈,你不要乱来!”——
  情况突然变了。
  徐灿有些意外,继而挑眉,倒也附和她的性子。
  正如初盈猜想的那样,叶兰舟身上的确有件十分重要的东西,没有办法进去锦州城里明抢,有团团的官兵维护着呢。
  正在为难,没想到意外发现谢氏夫妇来了锦州。
  “世子。”初盈放缓了声音,“看在我曾经帮过你一次,放他走行吗?”
  徐灿表情一滞,……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时她陪着母亲去庙里上香,自己被继母追得脱不了身,是她遮掩过去,后来才让自己在徐家稳住脚跟。
  当时……,自己还想过要娶她为妻。
  记忆的片段走马观灯一般,在眼里一晃而过。
  如今相见,早就物是人非。
  要不是迫不得已,自己也不会用这么不上台面的手段。
  良久,转头开口道:“你走吧。”
  谢长珩却站着没动,试图继续努力,“阿盈,你听我说……”
  “长珩……”初盈一声声问道:“难道你想让重哥儿没有爹娘?让娘再次失去儿子?想让谢家就此败落吗?”隔着绡纱没人看得见,眼泪却是簌簌的掉,“听我的话,以后找个善待重哥儿的人……”
  谢长珩不由怔住。
  妻子的话是很有道理,可是……,要自己就这么扔下妻子离去,就算是徐灿同意,自己也做不出来。
  初盈生怕徐灿反悔,急道:“你不走……,重哥儿怎么办?!娘怎么办?”
  徐灿冷笑道:“谢大人,要不留下来喝杯酒吧。”
  “长珩……”初盈哭道:“算我求你了。”
  谢长珩一生中,都没有面临过如此艰难的选择。
  走,妻子必死。
  就算徐灿不杀她,她估计也不会活下去的。
  不走,自己和妻子一起死。
  理智告诉自己,离开才是最正确的决定,离开还能再想办法,留下就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只能等着被人宰割。
  初盈越发着急,狠下心,将金簪刺进了肉里,鲜血冒了出来,“你再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我说到做到!”
  滚滚的血珠,沿着金簪头划下了一道血线。
  谢长珩看着触目惊心,理智和情感在不停地打架,旁边的徐灿轻声冷笑,屋子里的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悲剧,大家安心
  147、离合(上)
  眼看僵持不下,初盈急了。
  而且自己也不放心,不说徐灿的话有没有假,便是他答应了,谁知道手下的人会不会起歹念?万一,丈夫一出去就遇上麻烦……
  她道:“我要送他到锦州城外。”
  “不行!”当即有人反对,是徐灿身边的一人,看起来身份比外面的打 手体面,皱着眉头道:“到时候官兵发现了怎么办?再说何必这般啰嗦?这妇人便是死了,只消取一块信物就行,姓叶的又如何知道?”
  徐灿打断那人,道:“够了!”
  “世子……”
  初盈怕徐灿被说动,忙道:“我在你们的手里,外子怎么会轻举妄动?我只是要亲眼看见他进城,如此方才能够放心。”
  徐灿静默一瞬,“走,上车!”
  初盈和谢长珩上了车,谢家的仆从却被留了下来——
  万一谢长珩有什么举动,这些人就是陪葬,虽说只是一些下人,但是一人一户,谢家肯定是要翻天的。
  马车“吱吱呀呀”的往回走,一声声,响在人的心弦上。
  到了锦州城外,徐灿跟着下车道:“不用费事,现在就进去把叶兰舟找出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速去速回!”
  叶兰舟?谢长珩目光一跳,……怎么他会在锦州城?难怪徐灿会有这样的举动,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眼下更关心的是妻子的安危。
  很快猜出了前因后果,做了决定,“等我。”
  看着他走远了,徐灿轻声笑道:“可别忘了回来。”
  谢长珩的脚步一滞,继续往前走。
  初盈心里空落落的,还有说不出的彷徨和害怕,身体却十分紧张,手上金簪一直都忘了放下来,连酸疼都不觉得——
  自己,就要葬送在这里了吧。
  徐灿要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私物,必定是和朝廷大事相关的东西,怎么能够真的让兰舟交出来?
  到时候,叶家满门都是大罪。
  就是丈夫,居然为了自己的妻子,唆使朝廷命官犯下错误,一样会给谢家、傅家,还有在深宫里的姐姐,带来天大的麻烦——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得罪了!”徐灿又不是傻子,早就一直盯着初盈,眼见她要自杀,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道:“谢夫人何必如此着急?”
  初盈本来就是妇人力气小,更兼身体虚弱,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气,被他用绳子系了双手,半分也挣开不得。
  心念刚一动,徐灿突然进了马车,掀开了绡纱帷帽。
  初盈大惊,“不用你动手。”
  徐灿不说话,从衣袍上撕下一缕绸缎,将她的嘴分开缠了起来,以防咬舌自尽,——却是皱了皱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当日你救了我一命。”他道:“今日我情非得已,失礼了。”
  初盈瞪着乌黑的杏眼看着他,前尘往事在眼前一晃而过,……只是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
  ******
  初盈没有料到,再见叶兰舟,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更没想到,丈夫真的会把兰舟叫出来。
  眼下想死也死不成,心下万分着急,再看到丈夫和兰舟出来更着急,可惜说不出话,又怕支支吾吾让丈夫担心,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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