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花翩翩为璟开

一个本来就觉得自己废了的人，开始越来越不着调。我的生活果然没有如同预想般地走上正轨，而是彻彻底底地，混乱了。
    有天晚上正赶上邱桐的餐厅在办OPEN MIC WEEKEND，一个有着娇娆美貌、画着烟熏妆的女子走到了舞台上，拿起了麦克，她用醇厚清亮的中高音唱着阿密特的《开门见山》。
    歌词里唱着“打开门就见山，我见山就是山，本来就很简单，不找自己麻烦。痛就痛，伤就伤，谁说肝肠会寸断……”
    我坐在吧台，怔怔地望着那个歌手，出神了好久。我对邱桐说：“这歌真好听。”
    邱桐笑了笑，拿走了我面前的马蒂尼，给了我一杯柳橙汁，柔声说：“你已经喝了三杯了，换点果汁吧。”
    我喝了一口柳橙汁，说：“邱桐各个，要是有个女孩子在结婚当天放了你鸽子，你爱会执著地去找她吗？”
    他愣了一下，说：“如果我爱他，我会问明白她失约的原因，然后解开她的心结。”
    我很快把果汁喝干，我说：“如果她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你，你不会产生疑虑吗？也许，她并没有你爱她那么爱你……也许，她根本就不在意你……也许，你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也许，她只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在震耳欲聋的歌声中，邱桐缓缓地眨眼，他的声音充满了让人心灵宁静的因子。我望着他的脸，忽然感受到心底的喧嚣都在瓦解。
    我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滴声之响了两下之后，我听见一个男人惊诧的声音说：“包子？”
    “嗯……”
    “你在哪儿？怎么那么吵？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袁璟深……”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刚才检查结果出来了，我爸爸的状况不太好，我可能要在香港待上一阵子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仰起头，餐厅刺目的灯光让我睁不开眼睛，在喧闹和歌声中，我说：“袁璟深，我想你了。”
    他停顿了足足有三秒钟，然后说道：“傻丫头，我也是。等我。”
    不知为什么。灯光似乎越来越耀眼，我一直闭着眼睛，却有些湿润、微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那一刻，我的脑里、心里只有三个字：袁璟深，袁璟深，袁璟深……
    
    第九章  赤色岩浆
    对于我哥没来由地关心我一事，我的看法是他一定是受了我表嫂大人的督促。否则他不会一天早晚都找我谈心，工作时间还给我打电话来询问我的精神状态。24年了，我终于感受到了如此情意绵绵的兄长爱，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依旧很勤快地往邱桐的餐厅跑。一个星期喝遍了他那里的所有饮料和促销新品，有时候也会来两口小酒。但袁璟深总是打电话告诉我少喝酒，于是我就很听话地……少喝。我给邱桐读书，读《月光岛》。他的脸上会挂着明媚的笑容，但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笑容越来越淡。
    那天我领到了第一个月的薪水，召集了小蘅、邱桐、宝宝和她的男友一起下馆子吃吃喝喝，算是庆祝一下。就在我殷勤地用勺子喂大家捞水煮鱼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以为是袁璟深，立马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过于低沉嘶哑的声音。“喂——紫圆，是我。是……我，穆淮。”
    “穆淮？你还好吧？”他说话的腔调有点不对劲，似乎喝醉了。
    “好得很呢。紫圆……我想见你……”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
    “我也有事，有很重要的事。你不来见我，我就……我就自杀……”
    “你在说什么啊，穆淮？你是不是喝醉了？”
    “你难道以为我是在拿我的命对你开玩笑吗？你不是说你是因为我才遇上车祸腰椎受损的吗？那我杀了自己算不算是可以补偿你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静，冷静得有些骇人。
    “我不需要你的补偿。穆淮，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也不去想了，你也不需要再去想了。”
    “我要你现在就来我家见我。如果你不来，我真的会自杀！”
    我发现这对话实在不适合在席间进行，于是起身来到离我们用餐的桌子比较远的地方，说：“你没必要用你的命来威胁我。你的生命只属于你自己，你都不好好珍惜，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要见你……我要见你，包紫圆！”他竟然在哭，撕裂的喉音通过话筒传过来竟然有些不真实。
    我告诉所有人有事临时要出去一下的时候，班蘅把我叫到一边，问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只说：“跟他说清楚。”
    我点点头。她又不放心地敲了我脑门一下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许再心软！”
    我又点点头。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大家一眼，邱桐把筷子放在桌上，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在专注地想着什么。我匆匆走出饭店，前往和穆淮约好的地方。我们要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他本来坚决求我去他的住所，我没有同意。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了。我们相对而坐，一人一杯拿铁。他一身酒气，不像平常那样穿着职业化的西装，只是穿了一件灰色运动衫。他眼神有些呆滞，望着杯子中的白色奶沫，缓缓拿起勺子，搅拌开来。他不说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说：“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他顿住，看我的反应。发现我脸上没什么表情之后，他自嘲地笑了笑，又说：“对，就是这样。你能看见你的脸吗？就是这样的表情。我一直觉得，你那时候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完全是在高攀你，对吧？你家里有钱，所以像我这种出身普通的人和你在一起你就必须高高在上的，对吧？你是不是要说你从来都没有高高在上过？你是不是要说你一直对我很好？呵呵，但我知道你心里的优越感一直都有的，不是吗？特别是当蒋微涵跟我说了你爸爸以前对她做的事情之后，我就更确定这一点了。你和你爸爸，肯定是一路人。”
    我喝了一小口咖啡就把杯子放下了，有点烫。我说：“穆淮，现在再跟我说你五六年前的感受还有什么意义吗？我不是以前的我，你也不是以前的你了。你是想告诉我，我那看不见、摸不着，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但却一直被你洞悉的优越感才是我们走不到一起的原因吗？”
    “当然，不是。”他开始使劲地按压额头，眼睛微闭了一会儿才睁开，“以前的我对一切都很有自信，但在和你相处的时候，我找不到自信！可是和蒋微涵在一起就不一样了。我明白地告诉你把，当初我和她一起去省里参加数学竞赛认识之后，是她追的我。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发现我这个人特别有价值，特别特别地有价值，你明白吗？”他炫耀似的笑，放声大笑。
    “原来你的价值是这么体现的。”
    “你根本不可能理解和你在一起的压抑感。有的时候，你的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当然那，你也热情过，那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热情。你是个连自己都弄不懂的人，不然你怎么会干出那么白痴的事情。逃婚？真可笑。抛弃站在神坛前的家产过亿的公子哥？这种事儿也就你这种富家小姐才做得出来。包紫圆，你以为你有多感情丰富？你根本就是个寡情的人！”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开始咆哮。
    我抿唇，沉默少倾，问：“你说完了？如果没什么要说的，那我就走了。”我起身，手却被他用力拽住。
    我回头，看见他布满了血丝的双眼闪着红光，他低声说：“但是我不能忘记你。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这……不大可能把？”我望着他，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挣脱开，他不是说跟我在一起压抑，又说我寡情吗？“我走了，穆淮，以后我们别联系了，没这个必要。”
    “我和蒋微涵并没有好多久，就在高考之后的那个秋天，我们就分道扬镳了。就如同她一开始的主动一样，到头来也是她把我甩了。”他静静地坐在原处，对着我的背影说，“那时候我觉得浑身像被抽空了一样，那种感觉很难受。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我找不到你，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以为，我一直都拥有你。而事实却是，你根本没有把我当一回事。你和蒋微涵一样，都没有把我当成什么重要的人。那天你告诉我，你是因为在我生日当天听了我和蒋微涵说的那些话才手上并决定离开的。我突然意识到其实你一直都爱着我，就像我爱你一样，不是吗？你当初离开袁璟深，一定也是因为我吧？”
    我回头冷然地看了看他说：“为什么一定要执著于那么多当初呢？”
    “因为我的现在太糟糕了。我本来进了家还不错的保险企业，有着一份收入不好不坏的起步工作。但自从迷上了地下赌球以后，我总是入不敷出，每天一睁眼就想着那些负债。我觉得我很狼狈，可是我这样的一个男人是不应该这么狼狈的，你说对吗？”
    “我也不太清楚你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你是又要向我求婚了吗？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钱。”
    “你有！就算你没有，还有你爸爸和你表哥呢！”他忽然站起身来拉起我的手，激动地说，“我们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