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散，下堂夫

赵宸之伤势较重，当时几乎将烟诸先生所有的掌风都接了下来，之后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能坐起身来。我一边心里面嘀咕他那狐狸师父心狠手辣，一边衣不解带地照顾，总算看见他苍白的脸上多了血色。
    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我将心中的一个疑惑跟他说明了：“你的双腿不能痊愈或许是因为你师父不想医治。”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始终还是不愿说烟诸先生半句坏话，所以也不勉强。又过了两天，他伤势便无大碍，只是苏云一直没有消息。
    我和赵宸之都无法出的房门，每天门口都会有一位弟子守着，今天守着的应该是燕师姐。
    说实话，我对燕师姐颇有好感，这女子性情中人，说话也很直接，先前听她说话对师父颇有微词，显然十分不满，又发觉对苏云似乎心存好感，若是能拉拢过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我拉开房门，叫了一声：“燕师姐。”
    她转过头来：“何事？”
    “想请师姐进来一叙。”
    她迟疑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师父有令，我不能进去。”
    这个狐狸。
    我暗暗腹诽了一下，又关切地问道：“不知道师姐可有苏云的消息？”
    她脸上果然掠过一道阴云：“还没有。凌师兄和秦师兄已经被师父派下山去找了……”
    我一听，那么此刻山庄里也就剩下烟诸先生、燕师姐还有风师兄了。但是区区一个双目失明的烟诸先生都打不过，再加上两名弟子，我跟赵宸之逃出去的胜算为零。
    和燕师姐又随便扯了几句，她大概断定我逃不出去，所以说话也不是十分警惕。等我回到房间里，看见赵宸之正坐在床上看我。
    “就算山庄里只剩下师父一人，也是逃不出去的。但是你一个人一定可以逃出去。”
    我还是不肯，他正色道：“你下山，回赵家找我娘。”
    “老夫人？”
    “师父虽然严厉，但是早年我父亲对他有恩，多少应该还是会给我娘留些情面。”
    我一拍脑袋，好主意！
    说走就走，我开始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赵宸之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等我站起身来的时候，一把拉住我：“让我再亲亲你。”
    我脸红，外面还有燕师姐，闹出守门动静来就丢人了，但是赵宸之只是在我脸上和唇上轻轻吻了吻，便放开我：“路上小心。”
    我走了两步，又跑回去，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跑掉了。
    燕师姐还站在门口，看见我出门，也不吭声，只是看着我。我冲着她笑眯眯地摆摆手，下了台阶。
    她腿动了动，始终没有追上我。
    我跑回暗门，从门口挤了出去，又把门口遮掩好，然后一路往外走，走到离正门不远的地方偷偷看了看，风师兄正背着手在那里溜达。
    我躲过他的视线，一路小跑着下了山。
    根据模糊的记忆，我比来的时候多费了一天的时间总算下到了山脚，找了辆马车，很快回到了家乡。
    顾不上去看我那破败的小院子，我直接跑到赵家敲门，新来的管家不认识我，下人进去通报之后，老夫人在大厅见我。
    这段时间经历了多年忠心老管家的背叛，儿子又被官府通缉，失踪很久，她看起来苍老了一些，但是看见我的时候精神还是明显一振。
    “小喻，你是不是有宸之的消息？”
    我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边听边点头，最后知道赵宸之近况之后脸色还是青了下来：“先生这也太过分了。”
    我趁机说了不少烟诸先生的坏话，反正他也听不见。老夫人果然越听越气，最后一拍桌子：“待老身去跟他问个究竟！”
    可是去烟诸先生山高路远，对于老夫人来说未免太过困难，她道：“我修书一封，你带去即可。”
    说罢备了文房四宝，很快修书一封给我，又道：“为了确保万一，你带着另一封书信去宫里找个人，有此人在，定然可以将宸之带回来。”
    我好奇心起，不知道这位六王爷到底是何等高手。
    但是既然老夫人如此笃定，自然不会有错。于是我带了书信直奔都城，并且凭着老夫人的信物顺利地见到了六王爷。
    这位六王爷比我想象中的年轻，看起来比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如冠玉，除了权位，看不出来有能和烟诸先生对抗的能力。我将来意说明，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既然老夫人开口，本王自然也要给这个面子，就随你一起去山庄吧。”
    我以为他要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前去，谁知道他只带了两名护卫，就和我一起出发了，害得我一路上频频看那两名侍卫，满脑子都在想这两人出手会有多么惊天动地。
    一行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和两匹马，正准备出门，却有人来访，来的人我还认得，是顾桓。
    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我回来的消息，又知道我在六王爷府，立刻便匆匆赶过来。
    顾桓一见我便走过来：“阿宝，你……你还好吗？”
    我笑着点头：“很好，你呢？”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上来好不好。你……赵宸之呢？”
    “他也很好，不过我很快就要去找他了。”
    “出了什么事情吗？”
    六王爷接话道：“驸马，我妹妹呢？”
    顾桓似乎和六王爷关系不佳，只道：“她入宫去见皇上了。”
    “你为何不陪同一起去？”六王爷果然跟他过不去。
    “公主说不必。”
    我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连忙跟六王爷说道：“王爷，咱们该出发了。”
    六王爷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又对顾桓说道：“驸马，还请把心思都放在公主身上……孰轻孰重，你心里面清楚。”
    他停顿的地方很微妙，我听得一愣，顾桓脸色有些发青，但是很快他的脸色恢复过来，对我说道：“你跟赵宸之……希望你们俩都好，只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只消开口。”
    言罢也不搭理六王爷，转身就走。
    六王爷眯着眼睛看他的背影远去，脸上似乎冷冷地笑了笑，看得我大热天里身上发毛，但是很快又转瞬即逝。
    皇室里的人果然都有这么深的城府，此次见到的顾桓似乎也和先前不太一样。
    六王爷一路上都很沉默，也不跟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皇室的事情我很少了解，甚至也不关心这皇帝到底有多少个儿子。现如今跟个王爷一起同行，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自己当个丫鬟伺候他，还是应该当个朋友互相照应。
    路上还算顺利，几个人很快到了山脚下。
    这时我发现六王爷的脸上有一抹奇怪的神色，他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喃喃道：“这么多年……”
    平心而论，六王爷是个好看的男人，只是总有一种阴测测的感觉，我又不敢多看他，此刻映着阳光看他长睫毛微微颤动，显然是心情激动。
    天黑之前，我们总算抵达山庄。
    我要带着他们去寻那扇小门，六王爷却一指正门：“从这里进去。”
    我不知道这三个人武艺究竟多高，但是要从正门进去，至少要经过几个弟子，显然耗时耗力，于是很好心地建议：“从侧门比较容易。”
    六王爷根本不搭理我，只朝着正门走过去。我犹豫了一下，只得跟在后面。
    等走到正门，我便再也迈不开腿，门前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三个人——烟诸先生、燕师姐还有那位风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