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流年

  我点了点头，奕柔的话很对。
  “我不能倒下，他在等我。我还要给他希望。”
  擦干了眼泪，看着眼前的食物，我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一股信念告诉我现在不是当逃兵的时候，游在等我，他是枯萎的向日葵，在等我的阳光把他唤醒。
  吃完我趴在奕柔的肩上睡去，脑海里特别的乱，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记不清到底梦到了什么，只是一直在跑，不停的跑，直到筋疲力尽，吐血倒地。
  睁开眼已经到了美国。下了飞机，冲出机场，奕柔拉着我跳进了一辆计程车。
  当时已经是傍晚，交通拥堵的非常厉害，车子开开停停，我和奕柔都很着急的反复看着时间。
  “师傅，麻烦您快一点。”我们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车子还是变快，在一个拐角后，稳稳的停在了那。
  “小姐，前面已经堵死了，我看得要1个小时才能到了。”
  我慌忙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钟。
  推开车门，我不顾前面的车，一路往前跑。
  奕柔付了钱，也慌忙下了车。
  “怡青，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跑不到的，我们再想办法。”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也许是游在帮我前进，流着泪，我一直在跑，他在等我，这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不能浪费时间了，他在等我，我一定要见到他。”
  奕柔没办法，把我身上的包和外衣都拿了过去，让我尽量减轻负担跑。我们跑了很久，终于到了医院。
  医院门口，我已经无力的倒在了地上。腿像跑没了一样疼，感觉空空的。心脏跳动的剧烈，嗓子眼涨满血腥的味道。脸上汗水和泪水掺和在一起，头发上也在滴着水。奕柔拿出纸巾递给了我。
  “怡青，还可以吗？马上就到了。”
  “我可以。”我试图站起来，却怎样都使不上劲。
  “奕柔，我的腿没有力气，我要见到他，可是用不上力。”
  他看着我，扔下身上所有的行李给我，然后把我整个人抱起。冲进了楼道。
  我能感受到奕柔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他也很累却依然在帮我。
  “我们坐电梯，会快一点。”
  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知道，游就在前面了。缓过了劲，我伸了伸腿，已经可以动了。在病房前，我让他放下了我。
  “怡青，进去吧。他就在里面。”
  推开门，里面已经站了很多人。大家神情悲伤，面带梨花，看到我来，让开了一条路。
  一位面庞慈祥的中年男人向我走了过来。
  “你就是怡青吧，奕柔真的把你带来了。快过去，他在等你，他一直在等你来。”
  我扑到床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看到病床上躺着的游，由于做治疗的原因，头发掉落的所剩无几，人也消瘦了很多。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像个木偶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趴在床边，一个劲的喊着他。
  “游，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怡青，怡青来了，你的怡青来了。你曾经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不离开的。你忘了吗？”
  游的心跳开始剧烈，我知道他听得到。
  可无论我怎样推着喊着，他都是那样平静的躺着，并没有醒来。旁边仪器上的显示慢慢变成了一条直线，我知道，最爱我的那个人，一直在等着我来，知道我来了，他可以安心的走了。我永远的失去了最爱我的人。
  医生过来，拉开了我。我哭着祈求他救救游，做了最后的抢救，医生叹了口气，还是没能挽回他的生命。
  “非常抱歉，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请家属节哀顺变。”
  “游——游——游——对不起，对不起，我来了，你不能走，不许你丢下我一个人。”我看到游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泪。我失声的喊着，然后整个人失去知觉，昏倒在了地上。
  从没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无论是谁，都不曾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游死了。
  从火车上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和游共同度过了很多个季节，现在回想起来，太多的回忆仍然停留在那一年，一点也没有改变，就像是停滞不前。那年合欢树下，游的笑容，永远的刻在了我的心理，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的人生中，那个最爱的人——方游。
  脑海隐约浮现着游的笑容，他轻轻的对我说。怡青，我的女孩。我多想一辈子爱你保护你，这种心情越是迫切，现实越是残忍不堪。我要走了，不要哭，记得我还是在你的身边，我会化作天使，永远祝福你。
  昏迷中我一直在流泪，嘴里念着什么，神情处在混乱中。医生为我打上了吊瓶，奕柔在一旁一直拍着叫我。
  “怡青，快醒醒。不要吓我。”
  我慢慢的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眼角有股灼热的疼。
  坐起身，我努力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我和奕柔来到美国找游，然后……我突然上前拉住了奕柔的衣角。
  “我要去见游，带我去见他。”
  “怡青，你听我说。游已经死了，你要接受现实。”
  “不，他没有死，他怎么可能死。”我像疯了一样摇着头。
  奕柔带着怜惜的眼神，看着我。
  “不要这样，怡青，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
  我狠狠的拉着他的衣服，愤怒的说：“是你告诉我，让我振奋精神因为游在等我，我听了你的，从北京到美国，甚至足足跑了一个多小时，那些都是因为听了你的。”慢慢放下他的衣角，我流着泪接着说：“可结果呢？我得到的是什么？”
  “你们那样的爱着对方，这就够了。游在最后去世的一刻，依然念着你，你一直是他的支柱，让他坚信这个世上还有希望。”
  看着冰凉的病房，我缩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奕柔看着我，眼神很黯淡。
  “肯定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你在这先打着点滴。”
  我像抽了魂的躯体，游离的思想让我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一心只在怀疑现实的残酷。
  想到了和游最后的旅行，在美丽的上海，留下我们太多的回忆。
  我曾对游说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这是我们当初早已说好的约定。现在他离我而去，留下孤单的我，一个人面对这个多么残忍的事实。
  我抬起那张虚弱如白纸的脸，轻轻微笑的看着窗外，心里默想：我最爱的游，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离开。
  忍着痛拔掉了扎在手上的针头，让血直直的流出，扥了抽屉里的纸巾，按在手背。穿好鞋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风很清冷，很符合我现在的心情。踏着台阶，一层层没完没了的走着，终于到了天台，风吹着我凌乱的头发，心里突然暖暖的，那里面装满了所有我和游的过往，只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忆。
  眼泪一丝丝流着，我想到了第一次在火车上的见面，虽然那次我连他的脸都没记住；后来在景山合欢树下的再见，那一刻注定了我们的今生。依然记得在车上游把他的围巾带在我的身上，满怀的温暖让我在那时就爱上了他。是的，我是在那晚爱上他的，那么深那么浓烈。想到拉着游在商场里乱转，那天是我最幸福的时候，站在他的旁边，外人一定会觉得我们是多么和谐的一对。
  抹了抹眼泪，迎着和风笑了，为了那些过往的美丽，我知道记忆是幸福的。
  记得我在寒风里排队为游买酸奶，记得游安慰我的话语和我第一次和他表白。记得他拒绝我的痛心，但事情就是这样的戏剧，我们走在了一起。
  世上有多少不能成全的爱情，那些苦苦爱过的蝴蝶们，飞蛾扑火，只为真爱。却落得个粉身碎骨，而我却真的和游相爱了，我能真切的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他的微笑。而这些在现在来说，已经成了奢侈。
  “游——游——游——”我用力的喊着，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崩裂出来。
  跪倒在地，头发拖到了地上，眼泪一滴滴落在了旁边。
  “游，我不要你死，没有你，我一个人真的不行。真的不行。你怎么舍得留下我一个人面的，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死了，我是不会一个人活在世上流泪的。如果你还在路上，等我一起，我们一起过奈何桥，那样下辈子还可以认识。”
  说完我用尽全力站起来，走到了围栏旁，往下看了看。
  一些野花在风中飘零着，像是在为我起舞，他们落英缤纷的样子真好看，带着死亡的香气，永远的和树告别。它们的离开不是树的不挽留也不是风的追求，它们是想把自己最美最芬芳的一瞬间展现给世人，宁愿把死亡当做前提，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嘴里唱着胭脂扣里的《客途秋恨》，那是我最喜欢的调子。也想到了张国荣，他也是纵身一跃，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记得刚知道他去世的消息，我惊讶的和蕾娜说，他一定是害怕自己老去，或者是觉得人生太过寂寥，要不怎会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做那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想到这些，我才发现，在离开前还是要和蕾娜说一下，但她那么善良的女孩，我又怎能狠心伤害？拿着手机，不知道如何是好。
  身后的门重重的被推开，发出很大声的响动。
  转身看到奕柔站在那里，借着微弱的阳光，第一次发现此情此景在哪儿出现过。
  他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