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绝代

第6章


  硬朗的眉头微撇。
  说实话,她可是最讨厌摊上这种烂摊子的。
  抬眼望了望阶梯上站着的一票人马,店小二个个好奇的伸头伸脑,没有一个露出害怕或者无措的模样,而领头那个高大的男子严枸杞,则是双手抱臂在胸前,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唉。
  内心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这是一个不得不让她来收拾的烂摊子了。
  “依你看,那个说书人是怎么回事?”
  在騫代下令让大伙把人影抬进一间客房后,大家才突然发现,那人不是前几日还神采奕奕的说书人还会是谁。
  原本用来兜钱的布帽破了一个大洞,一身粗布麻衣也是这一道口,那一道口的。
  全身还满是伤痕累累,看样子,应该是被鞭子一类的东西抽打过造成的。
  “我不知道。”
  騫代实话实说,目光直直的望着躺在床上和漫纱暖帐毫不相称的说书人,不理睬枸杞瞪圆的眼睛。
  她确实不知道,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居然会出现这样一个,可以说几乎没怎么打过交道的人。
  好吧,似乎仅有的那一次接触,蛮让对方震撼的。
  她是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效果,不仅让自己的荷包越来越鼓,也让那些不明白所以的人对那个传说中的神殿蒙上了一层黑暗的阴影,亦不敢再接近那里。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的。
  “会是什么人,居然会对一个平凡的说书人下这么重的毒手?”
  枸杞摸着下巴,虽然是一脸沉思状,眼神却一直朝紧皱着眉的騫代瞄去。
  闻言,騫代缓缓的摇头,但是直觉告诉她,似乎是跟这个酒楼有关系的,或者,是跟她有关系的。
  难道,是跟神殿有关系?!
  瞬间闪过脑海中的猜测,让騫代的眉头皱的更紧。
  肩膀上陡然袭来的重力让騫代差点没跪倒在地,回过头,枸杞大大的笑脸呈放大特写近在眼前。
  “你眉头紧的都可以夹死一只……不,是好几只苍蝇了哎。”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騫代无力的翻了翻白眼,心中却实在是有想要把对方撂倒在地上的冲动。
  忍住气,揉了揉酸疼的肩膀,伸手习惯性的想要拿瓷杯,却发现自己把瓷杯忘在了特等席里。
  噢,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身旁传来低笑声,瞪眼看去,枸杞像是一脸看穿她模样的笑脸,眼底有着浓浓的笑意。
  直盯着枸杞半响,騫代的怒气渐渐从清亮的眼眸中退去,半响,她微微弯眯起双眼,嘴角很缓慢的勾起了一个弧度。
  这可是你惹我的。
  熟悉的寒意爬上背脊,枸杞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你们,谁去给我把我的瓷杯端来,还有,不要都杵在这里,做你们自己该做的事情去。”
  目光从枸杞身上移开,騫代云淡风轻的眼神逐一从房内人们的身上扫过。
  枸杞在一边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似乎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还有……严枸杞。”
  听到自己的名字,枸杞刚刚松懈下来的心瞬间又高了八度上去。
  僵硬的抬起头,目光跟騫代悠然的眼神对上,虽然是一闪而过的,却也没让枸杞看漏那丝熟悉的狡黠。
  “你去请大夫来。”
  抹抹额上的冷汗,还好还好,请大夫而已嘛。
  “还有……”
  看到才一会功夫就连续僵硬好几次的枸杞,騫代的嘴角不由的扬得更高。
  “你今天不是说食材又没了,请大夫的时候,顺便再去采购一批回来。”
  “可是,今天下午的时候,厨房已经去采购过了。”
  枸杞堆起满脸最真诚无辜的笑,努力想减轻自己的负担。
  “那就再采购一次。难道你想明天又早早的休店吗?我们可不是在游山玩水,而是每天要养活这一大帮子的人呢。”
  騫代的眼神更为无辜,清亮的大眼盈满了无奈,似乎她其实非常辛苦的操劳着这家店,而他们都是不能够理解她的,只知道要工钱的无情人。
  拜托,你什么时候有管过啊。
  枸杞咽下涌到嘴边的话,只有摸摸鼻头,转身准备依照老板的话,在这冷风嗖嗖的晚上,顶着咕咕叫的肚子,出门去喝西北风去。
  “老大,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个帮手嘛……”
  一边的一个店小二不忍善良的枸杞一个人做那么多,询问的目光刚刚转想騫代,就被那淡淡却看不透的眼神给盯的立马闭了嘴。
  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房间,屋内又再次恢复了安静,騫代才又慢悠悠的把目光转向了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人。
  一直保持扬起的嘴角慢慢放下,精致的面庞浮现难得的严肃感,薄唇微掀,轻轻的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本来应该是在昏迷中的人,此时居然慢慢的动了起来,他艰难的撑起身体,半依靠在床榻边,就是这样几个动作,都让他忍不住气喘吁吁。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暗哑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朝气蓬勃,但是比起先前断断续续的颤音,已经好了很多。
  大概是屋内的暖意造成的吧。
  “这个你无须多问。”
  一早就看到他因为手臂伤口的疼痛而稍稍动了动,那几乎让人难以察觉到的动作,却没逃过她的双眼,他并没有在那时让人发现他已经醒了,那应该是有什么原因吧。
  说书人诧异的扬了扬眉,却又牵连到额上的伤口。
  脸上的血迹已经在先前被人清洗干净了,仔细看会发现,原本也还算白净的脸庞上,居然多出几道骇人的伤疤。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再拖延,騫代直接问出一直盘绕心中的问题。
  “这是我也想要知道的。”
  说书人虚弱的喘了几口气,慢慢的抬手将一直紧捏在手的信封递到騫代手中,然后陷入了回忆。
  那一日,他从酒楼昏倒后,再醒来脑海中就一直有个絮绕着他的问题,回到家后他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那个酒店的老板就像是认识他爷爷一样?为什么他的杯子上居然有神殿的标志?
  如果说,他是神殿的人,但是神殿的人早就被盗匪抓走的抓走,自杀的自杀,几乎可说是被灭了门,而且连最年轻的神殿最高巫女也早就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等等。
  历朝历代最年轻的神殿最高统治者上任那年是九岁。
  神殿被灭门也是那年的事情。
  他爷爷遇到神殿里年幼的守护神几乎是在差不多就在那年左右。
  那个老板看样子也就不过十八十九的年纪,那家酒楼也不过才开张数日,而且听说他们一行人从不在一个地方久居,总是四处游走。
  这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那天整夜,他几乎彻夜未眠,脑海中一直浮现的都是那盏精致的茶杯,那条他再熟悉不过的标志。
  一直到天边微微泛起白光,后院里的鸡啼三次时,他脑海中的一些疑团开始逐渐清晰起来,那悠悠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放大。
  “你爷爷还好吗?”
  “你可比你爷爷聪明呢。”
  他陡然从床上翻身坐起,兀自睁大了眼睛。
  可能吗?
  他的这种假想可能成立吗?
  难道说……难道说那个老板其实不是男人,而是那个失踪的神殿主人?!
  她那样伪装自己,是不想被发现吗?
  要证明这一假设很简单,当天天还不亮,他就又往朗木国进发了。
  一路上,他已经编好了一个很有暗示意义的故事,他准备在朗木国四处讲述这个关于神殿和一个酒楼老板的神奇故事,如果说一切都如他所想般,那么她一定会沉不住气而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说干就干,接连好几天,他再也没去那个让他觉得可疑的酒楼,而是四处说书。
  果然,没多久,每天都有一大堆的人兴致勃勃的来听他的故事,还让他赚足了荷包。
  毕竟是关系到金兰国传说中的守护神殿,没多久,通过去朗木国经商的金兰人之口,连金兰国也有很多人知道了这个民间流传的故事。
  随着蜂拥而来想一睹故事中酒楼老板面貌的人,他想等到的答案没等到,却招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个个都长的五大三粗,表情凶狠,当看见被人群包围的他时,直接就把他架了就走,而他完全没有办法反抗。
  他们把他带回了金兰,扔进了监狱,狱官说他信口雌黄,四处散发关于神殿巫女的谣言,有碍国风,于是判为死刑。
  他一颗心都掉进了谷底,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完了,狱官却又突然改了口,告诉他,只要他去给那个酒楼的老板送封信,他就可以让他将功抵过。
  “所以?”
  騫代听完对方的诉述,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看来她是没猜错,果然跟自己有关。
  “所以,这封信……”
  说书人难受的又躺倒下去,似乎已经再也承受不起太多。
  即使死罪难免,活罪却难逃,他还是被判了两百鞭刑。
  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
  看着眼前的人缓缓闭上眼睛,騫代上前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又按了按对方的脉搏。
  还好,虽然很微弱,撑到大夫来应该不是问题。
  抬头望了望窗外,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似乎有一闪而过的黑影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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