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度烧梦

45 第十九章(三)


卷了窗帘,把不知道是谁的躺椅挪到窗下。她们总是这样,新买了什么,几乎让我辨不得所属,只把原先旧的扔了便是,不然这个房间不论平面还立体,都非要膨胀了不可,难怪收旧货的老头老太没事总在我们楼下瞎转悠呢!
    这个时节的太阳也是顶好的,如果你对此不是挑剔到设计师对颜色的那般地步。我只稍轻轻在那儿一躺,酥得我骨头架子都像睡觉。
    “怎么了,小丫头。”最讨厌这种场合,其实自己也没比人家大多少,至少没有足够大到可以说出那里六个字。可是出于要给信任自己的对方那种直觉,不得不。
    “我家条件不好,我不想读书了,可哥哥不让。”没说出两句话,又哽咽开来,这姑娘前世住潇湘馆的。
    “我来问问,你多大了,现在念中学几年级?”我自我感觉还是挺有范儿的。
    “17岁,高一。”怯懦地答道,但愿不是被我的语气和态度吓到,我是最不会对付这种女生的。她不是美少女战士,不会明着眼地跟你吵,不会指桑骂槐地骂骂咧咧,那样的话,简单大可以大门一关,一清二白。坐我对面的随宝瓶小姐,动不动哭哭啼啼,且让你有理由相信她不是在无理取闹,眼睛肿得跟水蜜桃似的,一副我见犹怜,犯了小错误也可以被原谅(例如打破两瓶纪念版香水该为此负责的必定是我这个监督不力的长者)的楚楚模样,我哪里对她还有说教的前景。
    况且她这么年轻,按简家家训来说,是决不能放弃学业的。可是,连我本人都厌倦了那番说辞。接不接受高等教育,不见得对每个人的命运都有致命的影响,甚至无关紧要,就像我。“宝瓶,”自己做主,先这么称呼着,“这件事首先是你的家事,我作为一个外人不方便过问。其次,它是一件大事,我也不能三言两语聊八卦似地给你乱出主意。”
    “简单姐姐怎么是外人呢,我一直都认为,你是我嫂子呢!你也喜欢我哥哥的吧!”
    打住,打住,双手做了个‘XX’的手势,“记得昨天在办公室的那个叔叔吧!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什么时候结婚,在哪儿定居,想要几个孩子,可我肯定和我结婚的对象一定是他。所以,以后请不要再出说什么‘嫂子’‘喜欢你哥哥’这样的话来。”
    这个丫头真是奇怪,前头没怎么唬她就把她吓得泪眼汪汪,现在厉声纠正她,反而只是怔住了,不哭也不用委屈的表情折腾我了。恍惚之后,点头诚恳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简单姐姐,请你帮忙劝劝我哥哥吧,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知道,”她小声道,“他一定会听你的。”这话她原本是想烂在肚子里的,斟酌却还是说出来了。
    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到,她在畏惧我的恼怒,而我并非咬文嚼字的人。纵然是,看在她如此小心翼翼的份上,着实不该对她发什么火了。
    “我来问你,退学之后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如果是从经济成本考虑的话,你退不退学,对你们家影响不大。”
    “怎么会影响不大。”她弱小的铿锵地反驳我,“我要去工作,我要养活自己,还能给哥哥们存一点钱,将来留着娶媳妇。”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应该强忍住的。一个17岁的少女说出这种话,难免幼稚了,“嗯?工作,存钱,听起来是很不错的计划。你有身份证吗?看你这瘦小的身杆子,怕是出卖体力劳动也没人要你,要说脑力劳动,你一没文凭,二没技术,谁要雇用你啊?”
    “不管前进的道路上有多少荆棘,我还是要继续。”九年制义务教育语文教科书般的标榜语言。
    “难道,这些日子,家里亲戚朋友都不伸手帮帮你们吗?”有必要好奇,家里刚去了位唯一的长辈。按着常理,叔伯姑姨对着三个父母双亡的小辈,没有疼惜,也是该有些拂照的。且我前段时间不也拿了10万给随杨,没道理宝瓶现在还在为钱犯愁啊!
    “能借的都借了,爸爸走那会儿留下一屁股债还没还清,俺妈又是病着走的,医药费到现在还空着呢!每年我最讨厌和最喜欢的都是开学,我多想和其他人一样开开心心地去上课。可过不了一个月,两个月,老师们就要来催我缴学费,我总是班里最后一个缴的,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因为妈妈要先筹两位哥哥的,然后才是我的。可是,每次看到同学们看我时异样的眼神,我就会好难受,好自卑,好想找条地缝钻下去。埋怨过妈妈,她也不打我,也不骂我,就抱着我哭了一晚上,后来我也陪着她一起哭。妈,妈妈,简单姐姐,你说我怎么那么不懂事,我为什么要和她吵啊,现在我好想她,可再也没有人让我吵了。”说到家境的时候,宝瓶的情绪没什么变化,可能是近期哭累了,伤不起心了。可是说到母亲,她还是失控了,我一直无法想象失去至亲的痛苦,意而故意将它与我的生活边缘化,那样就不必平添无谓的庸人自扰了。而当我真真切切地看着别家的阴晴圆缺时,那些莫名的担忧似乎多了一重。人类总是避免不了地在失去先人,我能做的,或许,趁着周末去看看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一天一个场,带上米桀,距离我安定下来还很早,可我不想被时间留下任何遗憾。
    主动去拥抱她,这个拥抱和她母亲能给她的任一物品来比都相去甚远。为什么彼时我们的感觉那么像访谈节目的主持人和嘉宾,说不定我将来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带她去附近的商城买了些衣服,她原来的那些真的‘惨不忍睹’了。不论是就业,还是回学校继续念书,几身新的行头都能添些筹码和自信。这丫头也细心的很,挑衣服时净拣便宜的,拗不住我那摇偏了的头,才顺着我的眼光来。末了,还不忘打张欠条,有模有样的,也是生活逼出来的。因此一度我还是愤恨了我的小人之心,谁也不是天生的爱哭鬼。轮着我披上她的身世家景,我一定好她不到哪里,也许都及不上现在的她。
    唯一能做出的承诺便是,只要你和随杨能达成一致,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我绵薄之力,无所谓他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
    太过疲惫的身子终于在信息实践课上放下自我戒备,睡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可笑的是,今早我还在讽刺宝瓶睡觉不会选地方,仅不过了一天,我竟也在晚上的课上‘饥不择食’起来。足够幸运的是,这老师不是研究学问的老学究,看晚间的学生没有激情,公然在教室播鬼片,这倒方便了我。能休息地安静点。奉劝那些还没选大学专业的准大学生们或者是可以改专业的大一弟弟妹妹们,有喜欢在课上睡觉,一不在课堂就睡不着的,选外语类、文史类专业吧,这些专业课保准能满足您的特殊需求。
    醒来的时候,教室空空如也了,前头的大屏幕上也出现演员表了。只有穿衬衫的不高的板寸头男老师,笑起来很喜庆,“简单同学,老师的课你睡的可好?”
    听这话就知道眼前这位绝非善类。我一时哑火了,没有理他。
    “你们班的课是6点半到8点半,现在10点,另一个班的课都提前结束了,我猜是睡得很好,哦?”这么大年纪的人,那声‘哦?’的反问带着明显的装嫩痕迹。“虽说米主任出差一周,你也不用相思成疾地在我的课上跑到周公那里和他相见吧?!”
    他出差了,我不知道,还是别人告诉我的。
    “老师,学校好像明文规定,不让上课给学生播电影吧,况且您这《乡村老尸》和咱的信息工程有半点关系吗?”别怪我,是你先噎我的。我说这年头的老师怎么敬业到这份上,还记得只带了半学期的学生的姓名,原来是来调侃同事女友的。
    其实,现在很多滑头的老师、喜欢乱扯的老师,总之是不喜欢上课或没有专业素养的老师很喜欢给学生播电影,他省力了,也图的学生高兴,这种吃力又讨好的事,谁不愿意呢?有一阵子,看米桀又是备课又是课题,又跑东莞的,干脆下了电影让他带到教室,他自然是不肯的,这才让我看到那些‘明文规定’。这家伙工作起来的‘完美主义’一点不次于我。
    那老师满含不明笑意地看着背着包走出教室的我。算了,打小报告去吧,不拦你。
    反复检查了5遍,手机没有问题,电脑没有问题,连宿舍的固定电话也检查过了,性能好的很,简直不像国产货。米桀居然没有联络我,自我们吵架30小时之后,连他出差的消息,作为女友的我都要经由其他渠道知晓,有比这更窝囊的女友吗?
    48小时,72小时,96小时,120小时……从最初的生气、愤怒、悲哀到彻底的放弃,怎么那么像死囚犯从庭审到枪决的过程。他在赌气,我也是,索性谁也不理谁,让中国移动猜不透这俩人究竟是否在交往。
    我输了,不是输在我先妥协了,是我想他了。他常常出差,这次算短期了,几周,一两个月也是常有的事,可是简单从没像这次一样惶惶不安和悲伤,像是被抛弃了。我的生活,若没有家人、朋友和智慧,那只是生存,若没有了米桀,就什么也不是了。可笑的是,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至于他怎么想,我吃不准。难道在他心里,我们已经从热恋过渡到平稳期了吗?这才是最令人害怕,我之所以那么憎恶婚姻,是源于它的平淡如水。很多人说这没什么不好,乃至于很多人强烈渴望平淡如水。但至于简单,它是毒瘤,至少目前是的。但凡是想要不枯萎地活着,激情就是维他命。你无法想象没有激情的交往生活。
    身体是困顿的,身心却是明亮的,这可难为了睡眠,一下子就两难了。客厅里有不大不小的踢踏声,不知怎的,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不害怕,不行动。果然,来卧室拿睡衣都没发现我在床上躺着,他的动作已经熟悉地一气呵成到不用开灯的地步,他不是累疯了才怪。何必呢,又不是火急火燎地冲着我才半夜回家的,他只是讨厌白天坐飞机而已。我安慰自己。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宣告了他的生活步骤。如果是我,可能要先在冰箱里找些东西或者热杯牛奶,反正多少是要吃些夜宵的,无脂的大部分都可以,而他很少有夜间吃东西的习惯,也不吹头发,湿的干的两条毛巾轮换着揉一下也干的差不多了。
    摸亮床头的台灯,他意外地看着侧卧的我。这些是我凭空捏造的片段,也不尽然,八九不离十才是。他身上穿的是那件我买的青色睡衣,其实他脑过,因为他不喜欢那种料子,可是我喜欢,我喜欢看他穿那款睡衣,和我身上的是情侣款。一般这种时候,他会随手翻两本杂志,(这些我都常常备着)待头发全干了,塌心地睡。我时常嘲笑他没心没肺,睡眠质量比谁都好,但心里跟明镜似地,他小心眼其实比谁都多。
    “简简在啊?”他侧卧着抚摸我,我真睡假寐他一眼就看破。
    我轱辘一身子坐起来,瞪着眼睛嘴撅地老高,傻子都看出来我在生气。他也随着我坐起来,靠在床垫上,一言不发的,“出差啊?”
    “恩!”他只浅浅一句。
    “出差你不告诉我,去多久也不说,不给我短信,不给我电话,你是认为我不会担心,还是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这是不是说,以后只要我有事,可以不打一声招呼,想怎么走怎么走,想去多久去多久……”我的咆哮还没结束,我的郁结还没发泄,他已经吻我了,吻得我不能呼吸。我的脸贴着他的脸落泪,我多想听他说一句‘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难过’。
    米桀轻轻放开我,他大概也意识到倘若再不放手可要溺死怀里的认了,认真地望了我许久,“你真好看!”
    打太极,故作而言他的功夫越发纯熟了,“米桀?”我掰正他的身体,我要他正视我,“不是我喜欢乱发小姐脾气,我也承认曾因为苏贝的事负气离开你,可至少在那期间我不断地电联你,告诉你我很好。可是你,,,,,,哪怕还在为那天的事不高兴,至少要让我知道啊,”我有点有气无力,“为什么总感觉只有我一个人在努力呢?”
    “相信我,我在尽力。”是啊,总不能告诉你,其实那天你走了之后,对你的忧心多过生气,虽然也在生气,从来没有谁可以这么煽动我情绪。我本以为我的心脏坏死了呢!实际上,出差只有5天,我愣是把7天工作量给压到了5天。还有两天,我去选了一栋房子,是你喜欢的美式房子,带花园,人少,环境也很好。明知道,离我们真正在一起还很遥远,却总不自觉地想去计划些什么,做些什么。我把它买下来了,在以后陆续的时间里,你想要的童话般的有盆栽并且一步就能跨到阳台上的小阁楼会有,看的到湖看的到夕阳的餐厅会有,强烈复古气息的古典式钢结构的大床和梳妆台会有,还有一些,你不曾言谈到的,比如刷着天空图案的婴儿房,还有一个地下室,我想把它改成洗照片的暗室,因为我们接下去的路,有太多东西值得记录和收藏了。这些事情现在还说不得,谁叫你天生喜欢浪漫和惊喜。
    “你觉得我老吗?”想和米桀之间打破沉默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你主动找话,一种是期待他被雷劈了烧坏了脑子,显然前者发生的几率高一点。
    “比淳淳大一些。”淳淳是热情老师未满周岁的女儿。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对我,对我们之间没有了激情,就好像‘老夫老妻’。”
    米桀邪笑着侧身看我,心中不觉好笑,‘她在想什么,我原来就是个没有激情的人,骨子里唯一剩下的那点不平静,也全给了她。’
    “我,我不是指我的身体,我们的性生活很好,对吗?哎,不对,不是,你从不像其他男人饿狼扑食扑老婆那样扑过我,不叫我陪你看有色电影,不玩□□,不说dirty的淫语满足你。”米桀笑得更肆虐了,如果你现在碰到我身体的温度,就知道刚刚那番话错的有多远了。
    “我想看看你。”又是这么绅士,屈某人要看苏贝,肯定直接扒光了欣赏,要么冲浴室看动态画面。只有他,不过我还是憨笑着首肯了,这是今晚赏他的第一个好脸色。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我,他应该很熟悉我的身体了不是吗?锁骨的位置,乳晕的色泽,腰部的线条。他眼神扫到哪儿,我读他的心思就读到哪儿。“还好看吗?”没从哭泣的情绪中完全走出来,说话还带着淡淡的抽泣的知觉。犹记得单身时,最怕自己交一个看□□的老手男友,女人永恒地在担心自己的身材能不能被男友接受,尤其是看过无数日本爱情动作片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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