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上人衣来

  “若是说二姐姐可怜，其实然也，二姐姐有疼爱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家中唯一的大哥哥，从小锦衣玉食，掌上明珠，相比之下，我们各房的姐妹，竟是个个都比不得二姐姐圆满。可是，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若说二姐姐可怜，其实也可怜，二姐姐的个性礼嬷嬷是最清楚不过的，做妹妹的不能编排姐姐的不是，但是二姐姐为人却是不适于高嫁与王公贵府之中，二姐姐生来性子直爽，为人单纯，这是上天给她的好福气，谁也夺不去！”
  礼嬷嬷步步紧逼：“五姑娘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道出个人有个命罢了，不是有句话说道命不由天么？女人这一辈子，嫁不嫁得好才算真的好，倘若二姑娘嫁得好，那才道圆满。老奴再问一句五姑娘，若是能代替二姑娘，五姑娘可愿意？”
  佛也有火！陆优本就不是什么大慈大悲之人，穿越之后一直扮演着步步小心，规规矩矩的闺阁姑娘，对于其他，从不越逾。而这大半年来，早已习惯了其他人对自己恭敬，若说就是面上恭敬，也不似如今礼嬷嬷这般苛刻，陆优一时间还真忍耐不下去。
  “礼嬷嬷话里话外，无非是想刺探妹妹对二姐姐的情义罢了，做妹妹的，对姐姐，有恭敬，有礼爱，也有情义。既然血浓于水，又何必计较谁多一点，谁差一点，陆家一向教育我们要孝敬长辈，爱护手足，祖训更是以厚德载物四字来约束陆家后代，优儿不敢忘记祖训，更不敢忘记长辈们对我们的教导。”陆优一番话下来，有心人倒也知道这是最后的忍耐了。祖训都搬出来了，若是礼嬷嬷还要放肆，就怪不得自己了。虽然，二姑娘可怜，陆优对于父债子偿这种理论从来不赞同，此时的让步，只是看在二姑娘的面子上罢了。
  只见礼嬷嬷似一点儿也不在乎那番话的含义，直直的盯着陆优，恶狠狠的道：“既然有手足情义，何不问问二房里头的人，愿不愿意顾及姐妹情义呢？”
  二房里头，除了大姑娘到了嫁人的年纪，还有谁？
  “既然方才礼嬷嬷问我，愿不愿意为二姐姐解忧，我倒要就此说好好说道说道了，大夫人素来疼爱二姐姐，吃的穿的用的，一律都比我们好，这是不争的事实，大夫人疼爱女儿也没什么的，做妹妹的只是羡慕罢了，如今二姐姐要出嫁，做妹妹的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了夫家，便是夫家的人了，二姐姐的苦楚整个陆府上下都知晓，奈何三纲五常，于理于法，还望礼嬷嬷多多劝导二姐姐，毕竟那是山高水远，不在咱陆府眼皮子底下的地方。若是问我，愿不愿意代二姐姐出嫁，在我看来，这句话不该是由礼嬷嬷问出口的罢，也不该是来问我的，但话既然说开了，我便告诉礼嬷嬷，省的礼嬷嬷日思夜想的，身体也熬坏了可不好。要我代二姐姐出嫁，我不愿意，一千一百万个不愿意。”陆优的话，委实让礼嬷嬷震惊，能这样直截了当的道出厉害关系，想来，平日里只知道嘻嘻笑笑，毫无心机的五姑娘，也不简单罢，正要取消五姑娘方才说了一大堆姐妹情谊的话，这会儿却打自己的脸，却听五姑娘幼稚的声音又响起。
  “我不愿意，因为我父亲大人不是大老爷，我不愿意，因为我母亲不是大夫人，我没有可观的嫁妆傍身，我也没有官家商户女儿的头衔，但我不怨，也不恼，我自有一片天地，不需求的他人。二姐姐即便出嫁了，依然还是陆家的女儿，陆家便是她此生的靠山，若是她懂得孝顺公婆，三从四德，熬上个一两年，待分了家之后，没了那些复杂的关系，便独自也舒坦了，到时陆家再提拔提拔，二姐姐倒也能过上舒心的日子。我一向相信，各人有各命，若是礼嬷嬷说的命不由天，我倒是觉得天命更难违，自古多少才华横溢的风流士因被埋没而郁郁终身。我母亲常教导我，人活一辈子，若遇上糟心的事，别先哭哭啼啼的，往前看，越过看，迈大一步，跨过去便好。二姐姐的命，是宿命，一切早已注定，若是礼嬷嬷不服，可想想那林秀才，往后数，十天半月前，我们都还不知道林秀才是何人也，这便是因果循环。二姐姐要出嫁了，做妹妹的总的送点什么略表心意，我还得回去给二姐姐准备一二，就不与礼嬷嬷叨话了。”陆优想，你们自己做的孽，到头来一场空还赔上女儿，不知悔改却还惦记着别人的幸福，那别人算得上什么？别人就活该不幸福？你大房的女儿金贵，其他房的女儿便是土灰？哼！越想越气，话越说越狠，到最后，竟是把礼嬷嬷气的一脸青。
  陆优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第一次这么生气，还是上辈子发现男朋友劈腿的时候，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不值得的人便是不值得的。想罢，带着琪心转头就走，丝毫不理会礼嬷嬷一脸羞愧又生气铁青面色，自顾离去。房中的大夫人与二姑娘早已安静，将外头礼嬷嬷与五姑娘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二姑娘不忿受辱，甩开了大夫人拍在自己后背上的手，狠狠道：“若不是母亲多事，又怎会到如今这个地步，无风不起浪，如今女儿要嫁人了，还得动手刺绣嫁衣，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第二十九章
  定亲的礼节不过就是换八字，男方送来一部分的聘礼。陆优且不知林秀才会送什么聘礼，不过看大夫人那边阴霾重重，似乎随时要下雨一般，便知道，反正这个林秀才横竖入不得大夫人眼。既然二姑娘亲事都定下来了，那么大姑娘也该着急说亲事才是，于是，二老爷近日来忙忙碌碌，到处打听，还托了上司，又送礼又拜访的。可笑的是，二老爷才不是突然开窍心疼闺女，而是知晓这林秀才个中曲折，为了让二姑娘早早的出嫁，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别平白连累了自己。
  此事的大姑娘，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就等着父亲上门。就在这二姑娘订婚隔日，二老爷破天荒的去了一趟大姑娘的绣楼。
  “纷儿长大了，这，父亲不是想早早的把你嫁出去，奈何二房那边...你也知道....为父今日前来，便是想问问，这几年来，可有与你舅妈她们来往？”二老爷十几年未曾主动去探望女儿，如今咋一来，浑身不自在，无奈话总的说完吧，于是磕磕巴巴的说道了一通。大姑娘倒是不生气，淡淡的回应：“纷儿从来不曾见过舅妈。”她一岁多的时候生母便病逝了，自此陆府与李氏娘家再无来往，自己在陆府度过青葱岁月，如何能见到舅妈？听闻父亲话里话外便是想打探李府，哼！到了嫁不出去闺女的时候，这才想起人家李府这座大靠山，真是自己的好父亲呐！
  “哦...如此...也是。”二老爷有丝尴尬，一想到这么多年自己都没能见过女儿几次面，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此时也有了几分愧疚，对着大姑娘说道：“唉，也怪为父，不早早替你选户好人家，本想着大嫂能帮衬一二，如今...哼！你要恨就去恨大夫人罢，莫要恨父亲，父亲也是无奈啊，当年父亲捐官的钱还是大嫂嫁妆里出的，父亲...父亲拉不下这个脸。”
  大姑娘知道二老爷素来最爱惜自己的面子，听到此话虽然觉得可气，又觉得好笑。
  “父亲不用难为，其实纷儿的婚事就摆在那，及笄之后无人说亲，也怪不得父亲，母亲去得早，家中没个正经儿长辈能说道，外人家怎会记得我这个大姑娘呢，纷儿一点也不怪父亲，反倒心疼父亲，这一家子以和为贵才是理，但大夫人为人...这些年纷儿靠大夫人养育，如今也算是抵了，父亲可不能为旁人憋屈自己，身体要紧呐。”大姑娘几句话，便把大夫人养育自己多年的恩情抵消了，顺带安慰父亲，不用觉得愧疚，如诺父亲对大房有一丁点儿愧疚之意，自己这步怎么走的顺顺利利的呢？
  二老爷闻言当下也觉得有理，本来嘛，二老爷就未曾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这会儿听自家闺女的话也有道理，便消了那心思。
  大姑娘见有起效便水顺推舟道：“话说来，其实是纷儿的不孝，纷儿一直未着急自己及笄礼之后还无人说亲，一是因为纷儿心中有人，二是...二是因为纷儿从小读女训，深知这是败坏名声的，所以纷儿只能夜夜操心父亲不能被此事连累，又怕父亲一个不知把纷儿说给他人。”二老爷一听这话，初始还有些赞同，待听到女儿心中有人，心里一惊，又是一气，顾不得女儿话说没说完，大骂道：“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心中有人？你个不知羞耻的！”
  “父亲切勿动气，请听纷儿一言，纷儿，纷儿心中的人，便是秦公府何家大公子，先住在外院，是老太爷同僚秦太公的大孙子。”大姑娘每说一次秦公府，便敲进二老爷的心里。二老爷呆坐片刻后，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大姑娘遂即再次推舟道：“父亲，女儿自知不孝，可是学聪博学多才，知书达理，孝敬父母，女儿初始见他便一颗心扑在他身上了，宁愿此生不嫁也不愿与学聪人各天涯，女儿心里有愧，羞耻难当，可是学聪会爱惜女儿的，父亲瞧，这是学聪给女儿的信，我两打相见那日起，便定下终身了。”大姑娘把盒子里装着的信件，一通溜的摊在二老爷面前，足足有半座山那么高，看的二老爷目瞪口呆，心想，那些王公子哥们在陆府外院住了也有两三个月罢，想必与自己姑娘通信来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大姑娘三次推舟道：“女儿不孝，做出这等自毁清誉的事，父亲，女儿求求你，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去秦公府提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