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清秋梦

第1章


  远黛清秋梦
  作者:寂青颜
  酒无味
  温玉死了!
  绻风擎着杯子停在唇边好久,门外的风凛冽的好像要齿间的最后一点温度刮去,四散纷纷扬扬憋了七八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
  门外的老鸨缩了缩脖子跺了跺脚,听见绻风在小楼内低沉的声音:“清秋梦歇业三天,为温玉公子哀悼。”
  老鸨领命去了。
  唇边的酒再勾不起酒兴,丢了杯子,靠在椅背上,闭了眼。
  温玉啊——
  难道连荣王府的小王爷都治不好他么?他就那么去了,会不会不甘呢?
  狂风四卷,穿过大敞的窗子狠狠的纠结着室内的一切物什,绻风没有动,任那冷冷的风将自己的三分醉意一下子吹尽,最后,薄唇之间逸出一丝低浅的长叹,面上是从未曾见过的悲戚。
  温家出棺,停了七天的棺,却将来往吊唁的人统统安排在了城中的朱雀楼,说温家少爷爱清静,想静静的走,大家的心意已领,好生招待着愿意走的走愿意留的留。
  不尽人情。
  但是绻风没理会,提了一坛酒照样去了,也没有人拦着,一步一步走进去,家仆哭声震天,看着灵堂正中的那口棺木,心沉了下去。一步一步走去,到了棺木前将手中的酒放下,绻风对着堂中朱漆的棺木说:“三十年的花雕,你曾说最想喝的,死了,可以喝酒了吧,带去喝吧。”
  灵堂一片寂静,棺木旁温家的大少爷眼睛都没眨,最后只轻轻的点了个头。
  绻风看着那口棺木,定定看了好久,眼光移到温家大少爷脸上是,轻轻蹙眉,突然间微微笑了一笑,笑的太浅太短,唇角的弧度勾起半分便散了。
  转身就走了。
  皱着眉头笑,这个舍不得的人,怎么会舍得?
  走出门的时候碰见了萧萧,原本是无话可说的,他们之间的交情一向淡,但是这次却有了说话的兴致。
  绻风漫不经心的问:“还没有想通吗?”
  萧萧缄口不言,摇了摇头,一脸的络腮胡子,瘦的看得见颧骨。
  “看看温玉吧,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丢了一句话,绻风拂袖走了,留萧萧在原地怔了怔也进了温府。
  闲庭漫步似地回到清秋梦,绻风唤来老鸨,道:“开业!”
  老鸨脸上作难,花娘听说温家二公子死了,个个蹙着眉头说给温玉守孝的就不少,哪来的精神接客,突然间说开业,不是让花娘作难么?却又听得一个小厮急急的赶来,道:“温玉公子又活了!”
  老鸨怔愣的刹那,绻风已经关了小楼的门,从门后抱出一坛酒,放到桌上,看着门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这才是真真切切的笑道:“温玉,这样的手法都用上了,当真是……”
  低头笑开,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一下,依稀记得清秋梦开业的那天,温玉站在清秋梦的主楼下,抬头淡淡一扫,慢慢笑开,那样的笑温浅去春光,和煦如风,那般温润的公子,真真当起了“温玉”的名,那是他站在楼下,对着三楼栏杆边的自己说:“下来,我请你喝酒。”
  好熟稔的口气,带着温暖适宜的温度,心中一动,竟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温玉那时就有了心病的,说是请他喝酒,却也只是请“他”喝酒。
  喝酒的时候心中也是有波澜的,为了什么呢?温玉那般笃定自己会下来,会和他一起喝酒,是真的看出了他眸子里的什么情绪?但是之后就真的熟稔起来。熟稔之后才发现略城温家二公子谪仙般的人物,心却是微凉无措的。
  绻风举杯的时候,温玉还是笑的温雅,眼角微微抽了抽很是羡慕。
  “我不喝酒的。”
  绻风没有问为什么,将手中三十年的绍兴一饮而尽,缓声道:“请我喝酒其实很浪费,酒对于我来讲就跟茶水一个样,我喝不出味道的。”
  绻风举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难得的笑了,提壶又倒了一杯,道:“但,还是要喝的,喝酒也确实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是绻风和温玉说的最后一句话,从申时三刻到未时初,温玉和绻风一个在桌边坐的笔直,一个将醉楼所有的就都喝了个遍,两人约好了似地,除了唤小二拿酒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直到温家管家明浅寻来,在楼下不声不响的等了一个时辰,温玉才望着沉沉夜色叹了一口气,向绻风道:“我要回去了。”
  绻风拈着杯子看了一眼楼下正中桌子边坐着的女子,点了点头,将杯中未喝完的酒丢下,起身和温玉出了醉楼。
  那时的温玉,还不是一颗死了的心,那个女子,是明浅,青灰色的衫子,静静的坐在桌边,神色自若,那时的温玉,眼光总是在女子身边徘徊,一眉一目,都是深情。
  而如今,温玉用死来要挟,会不会幸福呢?
  会的吧,绻风唇角慢慢噙着笑,温玉没有注意,自己的眼睛可是雪亮,那是女子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也不是如表面的那么安定如山的。
  所以,她回来送他最后一程,只是今后要想温玉请喝酒,就有些不那么恣意了
  现在想起突然间觉心中一片萧瑟,那时的温玉看见的是不是自己眼中和他一眼的浓郁的化不开的悲戚与怅惘,那一种埋在心底只在眼眸刹那微光是一闪而过的寂寞,那时温玉看着自己,唇角的那丝笑带着舒心,刹那的舒心很温暖,而现在,他是真的永远舒心了,而那个站在清秋梦屋顶负手不语的人,却还是那个人。
  绻风将杯中清冽醇香的酒慢慢饮尽,只觉得那一线的冰凉落入腹中慢慢的变暖,就没了声息,微微偏头浅笑,抱过坛子,又倒了一杯。
  酒,绝佳上好的酒,对于绻风不过是闻得刹那的醇香而已,喝在口中无异于茶水的东西,也不过是为了打发寂寞的时光,就这样一杯一杯喝下去,身体若醉了,就睡了吧。
  明日就是小寒了,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饶是自己也早早的加上了大氅,那个人……还是不怕冷的吗?这么冷的天,还是喜欢站在雪地里高高仰起头看雪花落下吗?
  是醉了吧……绻风握着杯子抵在唇边,眼前似乎出现错觉了呢?似乎又看见那绵绵的雪花中那个明眸如秋的人,轻轻的笑道:“冷不冷?”
  冷不冷?绻风轻轻笑开,冷吗?
  ——不冷,麻木了,不冷。
  绻风慢慢倒在了桌子上,冷风凛冽卷起一头长发纠结落入桌上一滩残酒中,慢慢的凝上了霜,绻风的唇齿之间,缓缓溢出了两个清晰的字。
  “——清秋。”
  那些往事,又要入梦了吗?
  风萧瑟
  秋,今年的秋天特别短,不过还是九月,就很有几分寒气入骨的意味了。
  绻风冷眼看着不远处的小酒馆,背脊上的而肌肉不自觉绷紧。
  小酒馆里只有两位客人。一位在东南角靠墙角的桌子上吃饭的男子,还有一个就是进门口的那位女子。
  女子,呵,那样的身姿,岂是淡淡一件男装就能掩饰掉的,更何况五官隽秀,虽然刻意涂浓了眉,稍稍将脸抹黑了一点,但是女子的气质还是勃发的,更何况,绻风经过严格的训练,不可能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都认不出来。
  虽然有其他人在,但是这并不妨碍绻风执行任务。
  萧瑟组织里的杀手,不会任何原因而失手。
  绻风的目标,是东南角的男子,但是他的眼总是若有若无的看向进门口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女子。
  她占的位置太碍眼了!
  绻风这样想,那个女子在进门口,所以不管怎么样漠视还是会看见的。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绻风等到了动手的机会,那个男子吃完了饭,起身微微偏过身子拿自己的包袱,就那么眨眼间,绻风出手了。
  他埋伏在小酒馆外十丈外的小树林中已经两天,先是等,等莫秋野来,然后还是等,等莫秋野降低防备。
  杀江湖中顶顶大名的“一叶知秋”莫秋野是一个艰难的任务,且还是一个必须一击得手的任务,绻风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下手的机会。
  莫秋野成名十年,剑术自成一派,被江湖中人誉为“一叶知秋”,如此盛誉绝非浪得虚名。绻风动手就不能让他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否则此次任务一定不会成功,绻风有足够的自知自明。
  十丈远的距离,只一眨眼绻风迅速的移形换影带着劲气的身影就到达了莫秋野的左侧,莫秋野是何等人物,意识过来突然一矮身微微偏开头妄图躲过绻风的第一击,他的速度很快,快的他有绝对的自信躲过那柄直刺咽喉的一线冷光。
  但是他估计错了,杀手杀人,重要的是结果而非过程,绻风出手也绝对不是取他的咽喉,站在他的左侧避免了他右手取剑的的便利,利用剑者在遇到危险第一反应就是取剑的惯性所造成的时差,绻风动手的目标是莫秋野,而不是莫秋野的脖子。
  莫秋野矮身的时候,绻风手中的那一线冷光垂直向下,从莫秋野的后颈插了下去。
  剑只有一线,一线冷光尽没入莫秋野的脖颈,剑刃从后脖颈已经刺入了莫秋野的身体之内。连神色都来不及变,莫秋野明显已经没有生路。
  是何等的内力,才可以让那一线的剑光尽没于身体之内。但是绻风还是觉得自己得手还是很侥幸的。
  而莫秋野在短短的一瞬间,左手的掌势已经成形,却再也没有劈出去。
  绻风一刻也没有停留,手中的剑柄轻轻一转,悄无声息的将剑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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