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清秋梦

  手中的酒杯顿时也无措起来。
  眉头紧皱看着门外站着的男子，绻风的手按上了腰间的剑。
  清秋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睡颜，微微起伏的后背呼吸均匀，毫无戒心的样子。
  门外的人却并没有急着进来，更远处还站着一排家丁样的人，莫不低头垂目恭敬有加的样子，有很好的教养。
  门口的人，见过，昨夜秦楼里的墨延。
  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看着墨延，身体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即便墨延只是气势强大，身形吐纳并不像有功夫的样子。
  但是，还是不可小觑。
  墨延站在门口没有客人敢进来，掌柜的敢怒不敢言，时已中午正是做生意的的时候，门口的那位绝不是好惹的主，这样看来今天想赚钱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掌柜的带着小二进了后堂，眼不见为净。
  偌大的酒馆，只剩下三个人。
  一个兢兢业业做门神，姿势威武神情冷肃，一个蓄势待发，身体紧绷，还有一个“呼呼”睡的正香。
  墨延起到了很好的隔音作用，不远处大街上的喧闹模模糊糊好像隔得很远，很适合睡觉，于是清秋就无知无觉的睡到了申时。
  那时，墨延已经支撑不住在门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绻风的也手已经一片麻痛。
  “哎，你也在？”这句话是对墨延说的。
  寻常的人睡醒是都会睡眼朦胧半天不会清醒，清秋醒的时候吐字清晰神清气爽好像她根本没有睡着过，没有揉眼伸懒腰，好像只是在桌子上小趴了一下。
  绻风淡淡狐疑的看着清秋，她是真的睡着在吗？
  墨延见怪不怪，慢慢摩挲着自己的指尖，目光温柔了许多。
  “是，我来接你。”
  “哦。”清秋点头。一旁的绻风眼眸骤然一缩，望向墨延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墨延似笑非笑看着她，“你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我不知道。”清秋无所谓的说，“如若你不来接，或许我就会傻的以为你们已经放弃，一路奔回去耀武扬威也是说不定的，但是现在，你们竟然来接……”清秋抿唇一笑吊着话尾并不说下去。
  绻风的心猛地一跳感觉自己平稳的呼吸有些紊乱了。
  “绻风，你可知道桃花扇？”清秋却突然转了话题向绻风道。
  “知道。”萧瑟自然有他详尽的情报组，江湖大小事也都是有耳闻的，必要的信息也是要熟读的，但是对于桃花扇，绻风一直以为只是一个带着传奇色彩的神话而已。
  桃花扇，画的不是桃花，是美人，艳绝天下的美人。
  执桃花扇者可得长生。这样的传言本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但是在江湖上却并不曾听闻因为桃花扇而起什么纠纷的。更为神秘的是，桃花扇所流传的也仅仅只是着三个字而已。
  现在猛听得这三个字，绻风觉得自己似乎接近一个神话的真相了。
  “执桃花扇者……”
  “可得长生？”清秋笑出声，“这都是谁传出去的啊，很明显的不靠谱嘛……”
  “清秋！”墨延却利喝出声，神情已经是凛然的，“不得胡说！”
  清秋也不恼，笑语盈盈看着绻风，依旧是笑眉笑眼和蔼可亲，“哎呀呀，墨延不要插话，很没礼貌的。”
  墨延愤愤偏开头去。
  “白水城墨家，是画桃花扇还是出产桃花扇美人？”
  听到绻风的话，清秋的笑也就淡了一分。
  “我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并非寻常的人，白水城墨家，不仅出产桃花扇，还出产桃花扇美人。”清秋看着前方的眼一字一句的说，“所以，我要回去。”
  绻风陷入了思考，白水城墨家出产桃花扇与清秋要回去有什么干系，可是清秋没有给他想清楚的机会，她最后冲绻风笑了笑，起身跟随一同站起来的墨延离去。
  绻风想伸手去留，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伸手的立场，犹记得她说过：“我姓墨。”
  她是墨家的人，她回家跟自己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不过是几面之缘，她走的决绝，越发的让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
  但是，为什么之前清秋又会在昨晚跟自己走呢？不过是妓子的习惯，或者昨晚即便不是自己一样走的安然？
  手指在空气中僵持了好久，最后滑落下来。
  有很多事，还是想不清呢。
  重门次第，一扇一扇打开，巍峨的屋檐，层叠的屋顶一直延伸到很远。正中间的那条白玉大道纤尘不染光洁发亮。朱红的楠木大门徐徐开启，神秘而又传奇的墨家在眼前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
  清秋唇角的讽刺越来越深。
  九重朱门次第打开，迎接的偏偏是天下名妓，何其可笑！
  这条大道，行走过的人莫不是姿容艳绝，每一个微笑都是颠倒众生的，高洁优雅是最干净的人。
  那些个女子，最后的结局都是入扇——入桃花扇！
  最美的姿容与气质凝结在小小的扇面上用最大的力气绽放，用生命血啼出美丽的声音，那就是桃花扇。
  得桃花扇的永生，或许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传闻，那样的美丽的紧迫执掌在手中的确可以延年益寿，的确可以。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作为天下名妓，对于墨家深处那个人来说，还有着踏上这条大道的资格吗？
  九重门后墨家最深处那个媲美桃花源的地方，自己还有资格进入吗？
  偏头去看，身后的墨延微微弓着身子，带领着一众奴仆，作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是天下名妓。”清秋意有所指，妓子是最肮脏的人，对于桃花扇来说，不仅不可以提供美丽的精魄，更是一种玷污，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进入的。
  “是，请。”出人意表，墨延连姿势都没有变动一下。
  叹气，抬眼想九重门深处望去，屋檐堆叠出一片锦绣，大道周旁的奇异的花草很多都不该在白水城这个地域生长，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很是适应。
  远远得有一个闪耀处，清秋知道那是墨家最深处的夜水湖，波光闪耀水光潋滟。
  “夜水湖的血莲应该开了吧。”清秋自言自语，踏上了那条白玉大道。
  这样便没有回头路了吧。这样，那曾经一刹那的动心便没有意义了吧，这样，即便那个虽然聪明但不通世事的人想不清楚也没关系了吧。
  或许应该谴责一下，为什么明明心已经死了腐朽了还是会动心。
  这样，也就可以忘记了，露水情缘……
  “呵呵，露水情缘啊——”低浅的叹息随着身后第一重门的关闭而显得单薄起来，沉重的门砰然合上的时候，清秋伸手去摸脸，发现干干的。
  原本以为已经流泪了呢！
  墨延会从侧门进去，这条大道上就只剩下自己。
  远远地，听见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
  “墨色，你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墨色讽刺的一笑：“是啊，你还没有死吗？”
  她知道那人听得到，继续道：“即便是腐朽到只剩下一具白骨，你还是不愿意死吗？”
  低低的叹息远远传来，一下敲在心上，清秋只觉得心好像被重重的撞了一下，痛苦蔓延开来，强撑着没有跪倒在地。
  “呵，明明就不该是我，而且我也没有资格入扇了，你又何必强求……”
  “墨色，强求的人是你。”
  最后的一句话说完就再没有声息了，清秋捂着胸口慢慢地向前走，唇边的笑消散了，眼中慢慢拢起阴云。
  一扇一扇的沉重大门在身后关上，心绪也慢慢的平静下来，抬眼望九重门后最深处那一抹亮色，清秋想：“原来几年羁旅漂泊的苦都白受了，早知道就不去做妓子了，随便找一处腌臜角落要饭或许还有机会逃脱。”
  垂头丧气的往前走，城门巍峨在身后关上，慢慢将牢笼缩小，直到最后一扇朱红的大门合上。
  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几万年不变也没什么好看的。”清秋睨着眼打量一遍。
  九重门后的空间依然大的可以装得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零落的假山还有碧波粼粼的夜水湖。
  清秋在门后蹲下捧着脸眼睛似闭不闭，不满的叹气。
  “你们也太没品了些，妓子是可以入扇的么？”
  “妓子的确不可以入扇，但是墨色，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要入扇的。”
  四周并没有人，也分不清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但是听来好像就在耳边。
  清秋抬眼想夜水湖对面的方向看了看，隔着一片郁郁的莲叶看不清，清秋还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如果是桃花扇的话，我不画。”想也不想，清秋说。
  “墨色，人如果太聪明，会失去很多乐趣的，如果太聪明，会活的很疲倦很不开心，你如果只是稍稍笨一点点，或许我们都不会为难。”
  隔着层层叠叠的莲叶，远远的走来一个影子，青色和莲叶一个颜色的长衫，轻袍缓带一步一步走的闲适。
  清秋坐在了地上，依旧捧着脸看那个人的身影慢慢走近。
  修眉画目，唇红齿白，眉眼带笑，手中一柄水墨的扇子，好不风雅。
  “骚包。”清秋果断的下了定语。
  “我是你父亲。”男子认真的解释。
  清秋没有说话，男人意识到了她的沉郁，慢慢走上前去，“即便你不承认，我还是你父亲。”
  清秋抬眼看他，细细打量，眼神慢慢凛冽。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