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清秋梦

  只从某一次他家的头牌从窗户跳出去一趟后，就再不见他笑了。总是撑着头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什么。
  难不成，有了相好的？
  谈且且在诸无玉身后站了快两个时辰了，才鼓起勇气上前低声问道：“无玉，你可是有什么烦恼？”
  诸无玉妖娆万千的回转身，伸手抬起谈且且的下巴，似笑非笑极具魅惑力的道：“哎呀呀，我怎么会有烦恼呢？倒是且且你，我看你整天皱着眉头，你才是有什么烦恼的吧。”
  谈且且拨开他的手，极力忍耐他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媚眼，狠狠咽下一口唾沫，细声细气的道：“没什么烦恼，那今天接客好不好，啊？”
  诸无玉好笑的看着他，“你做梦不是？”
  谈且且的眼神变了，变得很凶恶，“少废话，你再不接客，馆子就要关门了，到时候大家都喝西北风去，饿不死你！”
  “但是人家不想接客啊——”拖着长长的尾音，诸无玉复又将手臂撑在窗棂上，毫不顾忌谈且且凶恶的眼神。
  “混账！作为小倌馆的头牌怎么可以不接客！？”
  诸无玉笑着摇头，一派天真无邪，“我是烧菜的头牌，不是陪客人睡的头牌，我不接客大不了客人没有饭吃，这小倌馆还不是靠你的那几个娇柔可爱的宝贝撑着，大不了让客人不吃饭只睡觉就好了，大不了这几天你不算我工钱就是。”
  “工钱你个头！”谈且且怒不可制，“小倌馆里只剩下你和我，哪来的什么宝贝？你要是再不接客，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诸无玉抬头看他，“你的宝贝们呢？”
  谈且且的脸可疑的红了。
  “那个……”
  诸无玉叹气，“有时候客人光吃饭时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总该提供一点娱乐让他们高兴，这样才会有回头客嘛，还有啊，最近我很忙，如果真的没有饭吃，就去隔壁的青楼做几天龟奴，我回来了自会找你去，记住要勤快一点，不要天天被人扣工钱，到时候饿死了，尸首也难看……”
  谈且且一把捂住了诸无玉滔滔不绝准备长篇大论的嘴，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要去哪？”
  诸无玉眨眨眼睛，看着他眉眼弯了下来。
  谈且且连忙放开了手。
  “不告诉你，怕你不担心。”慢慢摇着头，诸无玉宠溺的看着一脸失望的他，然后轻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或许我回不来，但是我一定要去。”
  “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是个很可爱很可爱的人……”
  “可爱到什么地步？”
  “我愿意为他赴汤蹈火。”诸无玉一字一句的说，“可爱到……和你一样重要，但却是不一样的重要。”
  两个刻意加重的重要让谈且且有片刻的失神，随即他笑了起来，“好，我去隔壁做龟奴，你哪日回来，就去接我。”伸手抱住诸无玉，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
  诸无玉唇边的笑慢慢凝重起来，闭了眼感受着背上的重量，心中慢慢暖了起来。
  重门后
  墨情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床边有金光浮动，然后就看见了那张笑着的温柔的脸。
  “端砚。”她轻轻的唤。
  床边的人微微凑过身去，让耳朵更接近她的嘴。
  “端砚。”她仍然只是唤这一个名字。
  墨端砚突然间觉得心中一痛，伸出手握紧墨情的手，轻轻的说：“阿情，我在这里。”
  “哦，端砚。”床上的人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原来你在这里。”
  随即笑了起来，“我找你好久。”
  墨端砚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又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吗？
  扶着她坐起，伸出手紧紧抱着她，然后墨端砚轻轻的说：“阿情看不见的话，想去找墨色，我就陪你去。”
  “不好，墨色会不开心。”墨情叹了一口气，坚决的说，“她原本就不知道如何开心，就不要让她对不开心有更深刻的印象。”
  “是。”墨端砚答，然后更紧的抱住了她。
  恰才他的脸又出现在她的梦中了吗？
  “我要喝水。”墨情突然见开口，打破一室的静谧。墨端砚松开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转身回来的时候发现墨情已经摸索着下了床。
  “阿情，你要去哪里？”
  “我想见墨色。”墨情穿好鞋子，慢慢一小步一小步向前走，并没有叫墨端砚过去扶她。
  墨端砚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臂。
  “现在是傍晚，她睡了，不要去吵醒她。”
  墨情点点头，然后慢慢的笑开。
  “她呀，还是喜欢傍晚的时候睡觉啊，我以为十年不见会改了习惯呢。”
  “不会的，墨色是最顽固的人，有很多东西，一旦形成就根深蒂固的，她改不掉的。”
  “譬如，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寂寞的人。有时候我想，她是不知道寂寞是什么，还是她只是假装不知道。”
  “我不知道。”
  “呵呵，你是她爹亲，你竟然不知道。”
  “你是她姐姐，也还是不知道啊——”
  “不同的，”墨情在桌边坐下，伸出手准确的握住了茶杯，“我和你不同的。”
  “是，我知道，但是，我身不由己。”
  “我知道。”温言而叹，言言语间一丝薄凉之意逸散，将满屋子的浮光都打压了一般。
  诸无玉站在墨家大门前无聊的看天，对身旁一脸凝重的绻风道：“你知道这门为什么不开吗？”
  绻风不说话，其实一个时辰前被诸无玉从墨家内宅一把拖出来他就一句话都没有讲过。
  因为自己从进来为止就一直没有找到出路，而诸无玉却轻轻巧巧的有进有出，像逛大街似地，很伤他的自尊。即便是知道诸无玉并非寻常的人，他的能力在自己之上，但是诸无玉脸上那轻松自在带着点点奚落的表情还是让绻风无法装作没有看见啊！
  “不知。”绻风回答的很生硬。
  “哎呀呀，就是不小心在里面困了一会嘛，就这么不甘心。”诸无玉自然知道他在别扭什么，稍稍的安慰了一小句，微微偏开头去，脸上是无声的微笑。
  绻风只是看着那扇门，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进去？”诸无玉见绻风愣愣的忍不住问。
  “去找一个人。”
  “女人？”顿了顿，又道，“墨家女人？”
  “清秋。”
  “欸？”
  “我去找清秋。”
  “哦，天下名妓。”诸无玉并没有半分惊讶淡淡的道，拨开额上的散发，运足了力气，他冲天一阵大喊：“墨端砚，开门！”
  原本只是恶作剧般的发泄一下枯站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的不满，但是却出乎意料的听到了回音。
  “你，没有资格进入。”是那个从重重门后传来的低沉的声音。
  绻风的神色骤然凛冽。
  那向天的一喊，用上了足够的内力，声音只是一冲上天，站在诸无玉身边的绻风也只是听得到微弱的声音而已，但是九重门后的那个人，能够在九天之上牵住那一丝的音响，那么这个人的修为绝对不简单。
  墨色与那个人，是什么干系？
  诸无玉抹着鼻子冲着绻风讪笑，“你看你看，不是我帮你，的确是无能为力啊不是？”
  绻风皱着眉头，伸出手在门上猛地一推，然后，朱红的楠木大门……开了！
  诸无玉的脸瞬间变色，眼光一闪，拉着绻风急速的后退出五尺之外，但是袭面而来的劲风还是无情的在诸无玉的脸上留下了一小道伤口。
  伤口细弱一线，因为斩的太快，没有出血。但是诸无玉知道，现在没出，指不定什么时候牵动了就会喷涌而出。
  所以诸无玉乖乖在原地站好没有动，层叠的衣袍飞扬而起，散成了一朵花。
  绻风定住脚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冷风袭来，反应迅速的侧过身，免掉了毁容之苦。
  定下神来细看，门后站着的那个人，一袭青色的长袍，宽衣缓带，笑语嫣然。
  “诸无玉，我说过，你不是那个可以踏上白玉大道的人。”
  “我的确不是，”诸无玉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只叫你开门，没说我要进去。”一副准备耍无赖的样子。
  门后的墨端砚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看的是绻风。
  “绻风。”绻风冷冷的答。
  “绻风，‘萧瑟’的最后一位杀手，呵呵，诸无玉，我想这次，应该不是任务了吧。”墨端砚笃定的表情表示他对萧瑟的情况很明了。
  诸无玉点头。
  “墨端砚，我们实在不应该浪费着大好时光来说废话，我想让你打开九重门，让绻风进去！”
  “我拒绝！”墨端砚轻松的笑笑，“你几时有了异想天开的爱好？”
  “那么，我进墨家，这个条件又如何？”诸无玉开出筹码。
  绻风的眼微微眯了起来，诸无玉说‘我进墨家’这句话很是奇怪，墨家他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这样说来，他进墨家绝对不是只是进去那么简单。
  “我拒绝！”绻风却冷冷的开口，让两人同时一怔。
  “不是你拒绝就可以算了的。”不同的口气，一个带着无奈的悲叹，一个却是微微的讥诮，却是同时开的口。
  绻风冷笑，“我再说一遍，我拒绝，这是我的意思，不会改变。”
  墨端砚眼睛一亮然后唇角再次挂起了笑，诸无玉只是无奈的转身蹲了下去，用右手捂住了脸。
  “呵呵，‘萧瑟’的人，真的很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