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清秋梦

第34章


  女子狡黠的笑了。
  一直等一直等,是会发疯的,他疯过,她也疯过,漫长的岁月当中心中的那丝牵念被拿出来千千万万遍的牵扯,观摩,即便只是一点点的思念,也会被无限放大成一片溺死人的海,越是想念越是放不下,时光久远,慢慢碾磨心智,抹去最后的清明,会入魔。
  他说不会,就一定不会让他入魔。
  那么,这只最后的食梦貘,说不定会幸福,上古神兽最后一只了,九天之上的他看惯云烟放不下的是造物之初那些念想,所以才会手下留情吧。
  女子摸着食梦貘小小圆圆的耳朵,低声笑道:“她来的时候,记得告诉她,她的生命传承的是我的力量,那是善的力量,要带着笑接受那样的命运。”
  一切消失的时候,感受着九天之巅的寒冷慢慢沁入骨髓,似乎要洗净里面的一切血腥,身体各处慢慢平和一些,但是巨大的悲伤却从心底翻涌上来,沁入骨髓凉意游走。
  “许你千年,她不来,你就在寒冷中死去吧,她不来解救,这就是你的惩罚。”那个威严的声音冷冷落下的时候,绻风抬头望了望天。
  传说,九天之上的那个人曾经为一个女人疯过,那是三界陷入黑暗之中,洪水袭来,九天之上的人掌控不住自己的心,几乎就要毁灭天地。
  爱,真的可以让人疯掉吗?九天之上的那个是天地间唯一的神,如果他都会因为漫天无法自持的爱意而失去理智,那自己呢?
  千年的时光,姑且不说自己熬不熬得下去,那个人还在吗?
  即便有着不一样的血脉,她会活的那么长吗?
  这样的诅咒和惩罚,从杀墨端砚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准备,再苦,也是自找的呢!
  而且,人生当中很少有能让人一直坚持的事物,这样的倔强,坚持着为那么一个人,为那么一颗心,是很好的感觉呢!
  绻风看向天际那片薄薄的晚霞,握紧了手。
  那年去找她,尚小还不懂事,只是觉得那个小小的眼中的沧桑和寂寞让人不得不去疼惜,心中落下了一颗珠圆玉润的珠子,日日的碾磨,冰冷的珠子就带了自己的体温割舍不去。
  那样的任性,诸无玉在身后全了好长时间都不听,那是是什么样的心情,那样甜美可口的梦,想看看那个人的心情强烈的焚烧着自己的心,那颗珠子沁出的冰凉的泪,在心底凉意蔓延。
  而最后,命运一步一步踏着节拍走向了终点。
  塞外边疆,楼兰古楼,荒芜的塔顶坐着的女子有完好的笑容和美好的容颜。
  诸无玉牵着谈且且站在塔底,昔日俊美的男子鬓角已经长出了白发,抬抬头看的时候因为忍受不了太过于强烈的阳光在眼角沁出一滴泪来。
  身边的男子微微蹙着眉头替他擦去,拉了拉他的手。
  诸无玉低下头来,低声说:“我应该告诉她。”
  谈且且笑笑,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示意他自便。
  诸无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缓慢的进了塔。
  高高的塔,内部结构完好,除了楼梯踩上去在微微的颤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爬上了塔顶,女子回过头来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诸无玉在心底惊叹,三百年,那个女子的容颜竟然没有一丝的变化,眼睛带着淡的几乎感受不到的垂询的意思。
  “你还记得他吗?”诸无玉问。
  女子笑开,声音一如三百年前清亮。
  “不记得。”清脆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动听,无所谓的笑笑,女子偏开头看天际尽头最后的霞光。
  “他一直在等,等你去救赎。”诸无玉在塔顶坐下,低头看塔底那个一脸不耐烦背着手向上看得人,唇角微微挂起了一丝笑。
  “是吗?”女子还是无所谓的笑,“我不救人的。”
  最后一丝霞光隐没在地平线后,女子拍拍衣袍站起,向诸无玉有礼的笑笑,“你慢慢看,我走了。”
  路过诸无玉身侧的时候,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那年他离开南隅去找你,执着的让人不忍心阻止,仿似世界上就只剩下这么一件值得坚持的事,但是他不知道,因为他的坚持,破开南隅结界到了现世,这就成了后来隐世可以那么容易的进入南隅灭了食梦貘一族的根源,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一定是不知道的……”
  “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女子打断他的话,笑容完好,唇角的笑意温缱地好像温柔就要溢出来,但是她坚决的掰开了他的手,抚平衣袖,顺着蜿蜒的楼梯慢慢的一步一步下楼,塔顶上的人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人世间最为残忍就是忘却,清秋,你不是不爱他,你只是忘了他,你诅咒他,是不是也怕自己忘了呢?到底要用多少时光,才可以洗清那些恨,三百年?再三百年?清秋,你不用急,他有很多个三百年,他会慢慢等,以他的性子,一定会以为这世间有这么一件可以坚持的事是很好的事,即便痛苦,也是很好的,只是……”诸无玉回身看着天际最后泛起的那丝嫣红,看着楼下那个已经明显不耐烦的身影,唇角牵起了一丝苦笑,“我看不到了。”
  长长的叹息散入虚空最后隐遁了,楼下的身影有感应似的抬起头,眉头蹙的紧紧的。
  清秋停在楼梯口,很久很久,拂袖而去。
  背影挺得笔直,心中却泛起一拨又一波的苦涩。
  “为什么告诉我呢?与我无关啊——”
  夜幕四合驱逐最后一丝光芒,记忆中星光闪烁,清秋看着微烁的天空,手心握着一只小小的玉佩,轻轻的唤出了一个名字,“墨端砚啊——”停顿了好久,才苦笑着续下去,“我还要记得你多久?”
  低头,眼角微光闪烁。
  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向月亮升起的方向走去。
  愁落暗尘
  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凑向前去微微抿了一口,然后就丢在了桌子上。
  淡而无味的东西,除了醇香,真的和水没有两样。
  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那只杯子任思绪一直沉下去,最后落定的那个点,一双清亮的眸,微微扬起,嘴唇上还残余的酒渍,眼中澄澈的似乎可以看到她的心。
  “你不陪我喝酒吗?”眼角的微光很魅惑,唇角的弧度很优雅,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握住衣角生怕他不答应一样。
  如果那时不是那么急匆匆的离开,是不是结局就会改变?
  苦涩的味道泛上来的时候,感到微微的疲劳桡着脚板心,最后将杯中的酒喝尽,慢慢伏在桌子上,闭了眼,沉入自己的梦中。
  梦中有小小的女童,瞬间都长大变成有着清亮眼神的女子,隔着水汽看着自己,带着些微天真的口气道:“笑的真好看,你来找我好不好,到我家来找我好不好,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无力的手臂垂下,慢慢悠长的道出一个“好”字,尾音千年万年的长,道出最绵长的爱意。
  那些过往其实单薄的可怕,但是生命悠长,心心念念不肯放下,尖利的沙子都磨出了圆润的珍珠,更何况那一刹那的动心,太过于深刻,回忆千遍万便,深深相信那一份悸动就是此生最美好的收获。
  这一世那么长,有一点深刻的回忆就以足够,耽溺其中挣扎不出,更何况那个人值得。
  三百年已经等过,再三百年,那些故人早已经化作脚下的尘埃,只剩自己一个坚持着最后一丝念想,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会出现幻觉,那个人笑的时候眉心是深深的倦意,对生命的长无可奈何,一双眼看透人心,喜欢笑,爱极了笑,但是却寂寞。
  后来走遍东西南北,听到她的一些事,那个女子名扬天下,弹得好琴,跳的好舞,吟的好诗,下的好棋,熟谙人心,在风月中笑的端庄,斜倚栏杆的时候手中拈一只小小的青瓷杯,喜欢看最后一丝夕阳,然后在傍晚的时候睡去,夜半起身,喜欢捻针线绣一副山水墨画,好看不好看都不介意,绣完随手送人,街角的乞丐,伺候的丫头,老鸨或者恩客,更多的时候送个同楼的花娘。
  却从来没有为一个人驻足过。为满堂的恩客跳舞,为满堂的恩客弹琴,在恩客中穿梭,似乎随意说出的只言片语却打动人心。
  不耐烦的时候会微微的蹙眉,最喜欢一身绚丽的红衣,飞舞起来的时候如巨大的牡丹开放。
  没有哭过,从不抱怨,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现,也没人弄得清她什么时候就离开,手中的小小刻着清秋二字的木牌闪着温润的光芒,递出去的时候还是谦恭有礼的,轻轻的问一句:“这这里可是清秋落脚的地方。”好像在诚信的垂询万能的菩萨。
  那个女子,眼中的沧桑深深的埋藏下去,连自己寂寞了都不知道。
  她喜欢在青楼里,那里热闹,有最多的欢笑,可以很简单的对待,可以看很多很多的美丽女子一张绝世的容颜慢慢老去,这样的恶趣味她当然没有对谁说过。
  在哪一年了?清秋梦紧紧屹立在某一城市的一角,她打门前过,牵着一匹白马,看到清秋梦的牌匾的时候笑了笑,然后慢慢的离开,楼顶上的绻风没有去追,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笑开,然后回转身去,第二日就关了清秋梦,在深深的后院里睡去,在自己的梦中,一睡就是好几十年,在醒的时候,依旧开了清秋梦,看着来来往往的恩客和花娘,心中的寒意渐渐深重了起来,却再也没有再看见过她。
  但是还是一直坚持着将清秋梦开下去,每隔五十年就关一次,在深深的后院检点自己的心情,感受着内心深处越来越重的寒意然后沉沉睡去,梦中,又是那个女子,穿着艳红的衣裙,飞舞起来的时候盛开一朵美丽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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