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春风吹满园

7 第七回


这时日已中天,街上行人也少了些。他刚要踏进门,却听见后面有个微弱的声音叫道,“侯三。”转过身,看见一人湿漉漉地躺在那儿。秋仅心里一跳,忙走过去,扶起来一看,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春风公子。只听身后侯三的声音道,“秋公子,回来了怎的不进来?”
    秋仅转头正想说话,侯三却看见了他怀中的人,叫了声“不好!”一把抱住林缘君往楼里去了。
    秋仅也赶紧跟上去,却见侯三并没有把林缘君抱上楼去,而是穿过厨房进了梨院。
    “他好像发烧了。”秋仅急急跟在后面道。侯三不理他,只一个劲儿的往前跑。
    远远看见梨院尽头一排屋舍,秋仅讶然,这不是他被侯三初抓来时住的地方么?
    只见侯三把林缘君抱进一间房,又匆匆离开。秋仅刚想踏进去瞧瞧,又见侯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和几个小丫鬟。那妇人与丫鬟急匆匆地走进去,嘭地一声把秋仅与侯三关在外面。秋仅张口想问,却听见里面的人叫道,“侯三,去烧盆水。”侯三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秋仅一边奇怪一边又担心林缘君,心里七上八下,只觉得正午的太阳越来越热,热得他满头大汗。
    隐隐听到里面的妇人抱怨,“身子不爽快还下水!要是诱发旧病看谁治得了你。”又听那妇人道,“幸亏只是发烧。年轻人啊,就是不爱惜自己。”
    秋仅在外面等得腿都软了。侯三带着几个丫鬟抬着一桶水进去,妇人道,“好了好了,侯三你出去。”侯三一踏出来,秋仅连忙上前问道,“是怎么了?”
    侯三一边擦着汗一边笑道,“没什么,就是发烧了而已。我家公子从小体质便不好,让秋公子见笑了。秋公子还是回九月楼吧,下午还得唱戏呢。”
    秋仅眯起凤眼,“如此,甚好。”
    秋仅再次见到林缘君是在两天后的傍晚。当时,他与莺歌唱完戏刚收场,楼里的客人也都走了。转身便看见二楼廊上靠着一身墨绿色的林缘君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秋仅只觉得心里一阵狂跳,震得他胸腔生疼。他抬着头,微微眯着凤眼,“公子好了?”
    林缘君咧着嘴笑道,“秋仅最近可辛苦了。”
    他正要答话,一旁的莺歌抢先开口道,“公子怎地眼里只有秋仅?莺歌过得也很是辛苦呢。”
    林缘君笑嘻嘻道,“莺歌也辛苦,我去叫夏姐姐来给莺歌舒畅舒畅可好?”
    莺歌打了个激灵,瞪了他一眼,“怎地又提那臭女人。”说罢,扭着腰去厨房吃东西去了。
    林缘君走下楼,围着秋仅转了几圈,叹道,“我不在的这两天,秋仅竟然胖了。可见,没有想我。”
    “想了。”
    “啊?”林缘君抬起头,正好看见秋仅凤眸里的那一丝让人心颤的情绪。林缘君连忙低下头,笑呵呵道,“这两天可把我饿惨了,我去叫侯三弄点吃的。”侯三却从前门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两个人。
    侯三急匆匆跑至林缘君跟前,小声道,“杏花不是跟了叶公子么?那人是谁?好不讲理的人,说了天黑了才营业偏要进来。”
    林缘君抬头看去,后面一身桃红长衣的长眼男子正是多日不见的杏花,他前面站着的男子却是第一次见。那男子浓眉大眼,却生得一张极其秀气的嘴。一身锦绣华服,自然是个有钱的主儿了。
    林缘君赶紧上前谄笑道,“哟,公子来得好早。来来来,请坐,请坐。侯三,倒杯好茶来。”
    只见那男子轻轻一笑,眼睛看着秋仅道,“你长得倒好看,只怕要把天下女人都比下去了。”杏花弯腰在那人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耸着浓眉大声笑道,“杏花说的极是。”
    林缘君向着秋仅递眼色,示意让他赶紧走,省得被这人瞧上买走。那男子却早看见林缘君的动作,把那双大眼瞪着林缘君道,“你也长得不错,瞧这双眼睛,莫不是山上泉水做的?还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了?”
    林缘君眼皮跳了跳,只觉得正有千万把刀正唰唰唰地刮着自己的脸皮。他一边讪笑一边暗忖,这人一上来就拍马屁,莫不是有求于自己?
    只听那男子又转头对秋仅道,“你的凤眸也是极其好看的,不仅不觉妩媚,倒有些清高之味儿。”秋仅却只瞥了他一眼,立在台上一声不吭。
    那男子见他不理,借着喝侯三刚端上来的茶来掩饰尴尬,却又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大声嚷道,“这是什么茶!”
    侯三在林缘君身后探出个精瘦的脑袋来,“这可是我们老城著名的黑茶!”侯三对他刚刚在门口的狂傲态度极为不满,说话的口气不禁也带些不快。
    男子转头看向杏花,杏花矮身回道,“是的。”男子只得作罢,放下茶杯,看了看林缘君又看了看秋仅,似有什么不确定,又转头看杏花,杏花向着林缘君的方向努了努嘴。男子急忙转头看向林缘君,大眼一弯,笑道,“林公子?”
    难道此人不是来找乐子的?见他叫得如此有礼,他倒不好意思用平常对那些嫖客的腔调了。林缘君拱了拱手道,“在下正是。不知足下有甚事?”
    那男子眉开眼笑道,“可认识叶十七?”
    林缘君看了他半天也不知他这笑是奸还是盗,只得小心道,“叶十七?在下不认得什么叶啊花的。”
    只见那男子怒道,“真不认识?既然不是他朋友,爷就一把火把这儿烧了。”说罢,站起身就要走。
    林缘君连忙拉住他讪笑道,“在下倒认识一位叶十七公子,只不知是不是足下口中的那位。”
    男子瞥了他一眼,又坐下,颇为不爽地道,“天下怎会有第二个叶十七。既然爷来了,就把东西给爷吧。”
    林缘君疑惑道,“什么东西?”
    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横着浓眉大声道,“别把爷给惹火了,就是,就是那铁东西。”
    林缘君琢磨了一下,随即豁然,铁东西八成就是指那铁戒指了。嘿嘿,那戒指怎会平白无故给了你?还要拿着去跟叶十七换东西的呢。他一边做出疑惑的样子一边道,“什么铁东西?”
    男子气得牙痒痒,“少跟爷装蒜!你以为你仗着叶十七爷就不敢动你了?爷要是真火了,一把火就把老城给烧没了。”
    林缘君依然不动声色,“大爷要是要烧城,在下也没办法。只是,在下确实不知道什么铁东西?铁锤?铁棒?”
    男子对着桌子又是一拍,深吸了几口气,左右上下看了看,走至林缘君身前,弯下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就是铁戒指。”
    林缘君后退一步,“什么铁……”还未说完,那男子上前一把捂住林缘君的嘴,上下左右又看了看,这才放下手来,盯着他道,“果真不知道?”
    林缘君真诚地摇头。那男子怀疑地看着他,“难道叶十七又在耍我?”
    林缘君保持沉默。
    男子不耐烦地转身,“杏花,把叶十七给爷叫过来。”
    杏花长眼一弯,悻悻道,“杏花怎叫得动叶公子。”上次也让他去,叶公子可是一根手指就把他扔出了窗外。
    男子冷笑道,“跟他说,要是不想成天被女人缠,就给爷滚过来。”
    杏花嘴一嘟,看了看林缘君,扭着身子出去了。
    此时天色已暗下来,有几个客人在门口徘徊,看见厅中坐着一凶神恶煞的男子,皆唯唯诺诺,转了一会儿又赶紧走了。
    林缘君暗中示意秋仅先下去,又要侯三再给男子倒杯热茶。岂料那男子不屑道,“不用倒了,爷不喝。”
    林缘君上前弓着身子,做出一副奴才貌,“公子要不上楼去坐?”
    男子瞥了他一眼,“爷爱做哪儿就坐哪儿,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林缘君暗叹一口气,真是个魔王,进来的时候还和颜悦色,现在一副天下我独尊的样子,真是欠揍。等了半日,却还不见叶十七的影子。林缘君看着一批一批被吓走的顾客只得仰天长叹,真是流年不利啊。今日看来不用接客了,哎,这笔帐先算在叶十七头上,谁让他弄了个魔王来断了今日的财路。回头借着铁戒指向他讨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缘君等地有些不耐烦了,座上的男子更是不耐烦,刚要发作,却听见杏花的声音传来,“叶公子,请进。”
    林缘君一喜,转过脸去看,却见叶十七缓缓走进来,胳膊上还挽着一只玉手。这女子正是林缘君于三古茶楼所见的郡主。
    座上的男子腾地站起身,对着叶十七身旁的女子吼道,“你跟着来作甚么!”
    郡主嘟起嘴娇声叫道,“哥哥。”叶十七温柔地看了一眼郡主,“小王爷别这样,郡主也是想出来见见世面。”
    被称为小王爷的那浓眉大眼的男子冷哼了一声,“若不是……爷才不带你出来。”
    郡主把脸埋在叶十七袖子里,装作没听见小王爷的话。
    叶十七依旧温柔地牵着她坐下,这才抬起头来问道,“小王爷叫在下来做什么?”
    小王爷又是一声冷笑,指着林缘君道,“到底是你骗我,还是他骗了我?”
    叶十七看向林缘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小王爷,在下平时虽常常玩笑,在这正经事上,却丝毫不敢玩笑半分的。你说是谁骗了你?”又对林缘君道,“哎,你平常跟我玩玩也就罢了,怎的骗起小王爷了?小王爷也是你能惹的?”
    林缘君瞪着眼睛。这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几时与你这么熟了!他大爷的!
    只听叶十七又道,“这回谅在你初犯,先饶了你,要是再惹了小王爷,可是要受许多罪的。”
    林缘君翻了个白眼,到底小王爷是你还是他!
    小王爷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叶十七你不在我耳边聒噪一回就痒痒是不是?让他把东西交出来。”
    叶十七含笑看着林缘君。林缘君脸上虽笑嘻嘻的,心里却在哀叹,好不容易有个把柄,就这么交出去?以后还怎么威胁叶十七?怎么让他说出元龟前辈的下落?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他略一思考,眼眸一转,上前抱住叶十七的手臂道,“叶哥哥,你冤枉君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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