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春风吹满园

叶十七好心递给他一碗水，林缘君一手抢过，涮过口，仍然是一脸忿忿的表情，“叶公子作何半夜去抓蛇？”
    叶十七本想说，自然是怕某人三更半夜再次嚎叫。却又觉得这样的说法未免太友善，于是改口道，“林公子昨日不是说要将它们大卸八块全吃了么？既然吃了蛇胆了，就不必吃蛇肉了。”
    林缘君要再说下去，却听门口一阵喧哗，转头一看，一堆人拥着昨日那个师哥进店来。人群里有人高声叫道，“快去叫大夫，这位小兄弟被毒蛇咬了。”
    林缘君赶紧看向叶十七，“叶公子懂医，还不快去救人。”
    叶十七却悠闲地回道，“他人的事与我何干？”
    林缘君一愣，他是在报昨日不给他面子之仇么？“叶公子气量好小，现下人命关头，叶公子怎能忍心？”
    叶十七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林公子心疼那小师哥？自然用不着我，有人会去救他。”
    林缘君抬头看向人群，却见车夫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去，一巴掌把小师哥推在桌上，撩起他的裤脚检查伤势。林缘君讶然道，“原来老爷爷懂医，果然人不可貌相。”
    叶十七嗤的一笑，那老头做了半辈子的御医，小小的蛇伤又有何难？
    只听林缘君又道，“这老爷爷定是非凡之人，却为何给你做了车夫？”
    叶十七仿若未闻，一边右手轻轻扣着桌面，一边抬眼望着窗外淅沥的小雨。因着下雨，天色昏昏暗暗，叶十七脸上也似罩着三分暗气。林缘君愣愣地看着他，他眼底暗藏的落寂与无奈又是为了什么？
    这雨下了三四天依然未停。正是五六月的天气，想来是梅雨时节到了。氤氤氲氲，弄得人从内到外都阴冷潮湿。
    叶十七每日都把饭送到郡主房里，兢兢业业，好不勤快。林缘君一边端着大碗喝酒，一边对老头道，“叶公子对郡主还不算体贴？天下怕没有比他更细心的了。”
    老头也灌了一口酒道，“你个傻小子懂什么？”
    林缘君嘿嘿笑道，“我不懂，老爷爷给说说？”
    老头对着他一声冷笑，“你小子想知道什么？”
    “叶公子对郡主这般好，也是有目的的？”
    “那是自然的。”
    林缘君笑得更加憨厚，“老爷爷这样的人物，为何跟着叶十七？”
    老头把小眼一瞪，粗着嗓音道，“老头子乐意！老头子要是不跟着他，他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林缘君抽了抽嘴角，“看他的那身子，壮实的很。老爷爷无需担心。”
    老头呸了一声，“壮实个屁。”
    “林公子把在下全身都看遍了，自然知道在下长的壮实。”
    林缘君抬头，看见叶十七立在桌旁，笑得极其欢乐。叶十七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林公子这般看着在下，莫不是又想看在下的身体？”
    林缘君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叶公子莫要胡说，我什么时候看过你的身体了？”
    叶十七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暧昧，“林公子贵人多忘事。在下可记得那日在山洞，林公子看着在下，一脸色相……”
    林缘君眼皮一跳，打着哈哈道，“这天气湿冷的很，叶公子多喝酒，多喝酒。”他赶紧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叶十七倒酒，，眼角却瞥见上次那小师妹向这边走来。
    那小师妹对着老头作了个揖，俏声道，“前日多谢老前辈救了师哥。”
    老头没说话，叶十七笑道，“姑娘打算怎么答谢？”林缘君暗自白了他一眼，姓叶的果然是本性难移。
    那小师妹看了一眼叶十七，脸颊顿时红如晚霞，方才朗朗英气慢慢消散，只剩下扭扭捏捏的小女儿态。她低着头，时不时偷望一下叶十七，娇嫩的声音道，“公子想要小女子怎么答谢？”
    林缘君暗叹一口气，连忙插嘴道，“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姑娘有这片诚意便好。”
    本想着小师妹该道谢走人，却不想她仍然低着头，娇羞立在那儿，等着叶十七回答，对林缘君采取无视态度。
    叶十七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林缘君，又转头柔声道，“姑娘若有诚心，便把你师哥那把剑作为谢礼如何？”
    “可……可我和师哥的剑本是一对……家父……家父留……”
    叶十七打断她，“既然这样，姑娘请回吧。在下也不敢要姑娘的谢礼。”
    小师妹看着叶十七一脸失望之色，心里一急，连忙道，“给公子就是。师哥捡来一命，想来不会介意的。”说完，连忙上楼去。
    林缘君看着叶十七，眼中露着鄙视，“叶公子要来剑有何用？生得一副好皮囊，原来是欺负小姑娘用的。”
    叶十七不理他，轻轻啄了一口酒，缓缓道，“飞蛾以身献火，岂能怪火？”意思是那小师妹是自愿的，不能怪他的好相貌。
    半盏茶的时间未过，小师妹抱着一把剑下楼来。叶十七拔开剑鞘，一道青光一闪而过，他不禁叹道，“果然是好剑。”
    小师妹红着脸，“这把剑……与我那把，是一对儿。”
    叶十七抬起头，惋惜道，“可惜，可惜在下有了妻室。不如姑娘成人之美，把你那把剑也送给在下如何？”
    小师妹讶然地看着他，绞着手指，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叶十七却转头对着林缘君道，“君儿，你换回女装，陪夫君我耍一回鸳鸯剑如何？”
    小师妹转头看向林缘君，只见那人一双占了半边脸的黑眸扑闪着亮光，白皙如脂的脸颊微微有些红晕，红唇微嘟，水润如蜜桃，让人直想一口吞下去。若换回女装，定然是个美丽人物，岂是她所能比？只是……只是就这样把自己的剑交出去实在不愿，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林缘君避开叶十七射来的目光，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方才吞下的酒在胸口隐隐发热，烘得他脑子一似一片浆糊。他悻悻笑了两声，“叶公子说笑呢。”
    叶十七叹口气道，“还为了昨日之事生气？君儿，为夫看都你看不够，怎会看别的女人？”
    那小师妹哇地叫了一声，捂着脸跑上楼。林缘君抬起腿，向着叶十七一脚踹将过去，叶十七稍稍一避，轻轻笑道，“林公子着什么急？若真换上女装，想来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比的。”
    车夫老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喝着酒，只是看着林缘君的眼神明显透着怪异。林缘君冲着老头呵呵笑了几下，转头对着叶十七狠狠道，“我要把你收进九月楼，你等着。”
    叶十七笑得风流，“若春风公子真能把在下收入九月楼，在下第一个服侍春风公子，如何？”
    林缘君斜眼看着他，“你这等货色，最多服侍我家侯三。”说罢，昂着头上楼去也。
    老头抹了抹嘴边的酒，看着林缘君消失的身影，“那小子要是个女娃娃倒有趣了。”
    “怎么个有趣法？”
    老头笑道，“林放翁家的女娃娃，想来心中自有算计的。别看做事情笨手笨脚，眼里的那股灵气还是让人欢喜的很。若是个小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娃娃，我家十七怎肯放过？”
    叶十七耸起眉头，“明明是老头子自己看上了，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能遇上这么个有趣的娃娃你不高兴？夏姑娘虽好，心里装的事儿太多，活脱脱就是第二个元夫人。这个虽耍耍小聪明，怎么能耍过十七你？老头子我看见这孩子便欢喜。再说，林放翁也曾救济过我，不管怎样，老头子我也要好好护着她。只是你平时玩玩便好，不要让她伤了心。”
    叶十七嗤嗤一笑，“老头子倒是第一次护着一个小姑娘。”
    老头看了他一眼，“果真是个女娃娃？”
    “老头子觉得呢？”
    老头呵呵笑道，“咋一眼看上去有些姑娘的味道，只是那举止却不像。有趣，有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