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春风吹满园

21 第二十一回


天一亮,叶十七便从屋里走了出来,精神比昨晚要好多了。他看到坐在院子里一身露水的林缘君愣了愣,却见她双眸一睁,眼中也似这晨露一般让人看的心怜。他转开眼,转身走出院子,林缘君伸了伸筋骨,赶紧跟了上去。
    上次那男子早在那边等着他们,料定他们今日会来的模样。
    “你是叶十七。”
    “你是上官玉。”
    叫上官玉的男子抬眉一笑,“请叶公子厅堂里坐。”
    叶十七坐下,勾起嘴角轻笑,左手却轻轻扣着扶手。林缘君也坐在一旁,总觉着叶十七身上发着满身的戾气。
    两名男子各自喝着茶并不开口。林缘君心里却有些急躁,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这两人到底想作甚么?要谈判也得有人说话不是?正厅里静得诡异,时有瓷器相撞的声音。
    终于,上官玉开口道,“叶公子自称风流浪子,却不惜生命入边关帮小王爷杀敌除虐,这一片忠国之心让上官玉钦佩之极。”
    叶十七抿嘴轻笑,“上官氏世代为商,对朝廷之事却了如指掌,叶某也是佩服的紧。”
    林缘君把嘴一撇,男人原来也这般啰嗦?快快进入正题,两个人像婆娘似的没半点意思。
    上官玉又道,“小王爷惹恼了五王爷,叶公子是成心与五王爷作对咯?”
    叶十七继续笑,“上官氏祖训,不得与朝廷半点联系。上官公子近年来却与五王爷平凡交往,是成心要违背祖训?”
    林缘君见到上官玉额上青筋暴起,心中不免暗笑,叶十七是什么人?是狐狸!我都说不过他,你上官玉怎能说过他?
    上官玉清了清喉咙,“叶公子不着急元龟?”
    叶十七笑的得意,“师父那样的人,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上官玉也笑了,“有一人,难道叶公子不知?”
    叶十七脸色变了变,“死人又如何伤人?”
    上官玉哈哈一笑,“死人才更伤人。元龟此刻,正抱着上官清老奶奶的画像,独自沉醉。你说,死人不是更伤人么?”
    叶十七扣着扶手的手指越来越快,脸上却仍然神色自如。沉默半晌,他开口道,“其实我不用来他也能走。只是,他此时不想走而已。”
    “只怕他此生都不想走了。他住的是上官清生前的院落,用的是上官清生前用的床被,他,怎肯走?”
    “既是如此,我来了也无用。他若不肯走,谁能让他走?”
    上官清抬手抚摸眉头,缓缓道,“自然有办法让他不在沉迷于一个死人,只要叶公子肯把伏羲琴交出来。”
    林缘君一惊,原来是冲着伏羲琴来的?
    叶十七摇头道,“师父吩咐过不能给他人。”
    上官玉轻蔑一笑,“这伏羲琴本就是上官氏所有。上官清嫁给元龟才带走伏羲琴。上官氏之前的当家人不敢向元龟讨要回来,我却敢。还是请叶公子完璧归赵。”
    叶十七依然摇头,“上官公子是五王爷的亲信,我若交给你,便是交给五王爷。他那种无恶不作冷血无情的人,怎能拥有伏羲琴?”
    上官玉冰冷的眸子直射叶十七,“这么说,叶公子执意不交咯?”
    叶十七却转头看了看窗外,半晌不说话。林缘君也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只见厅外天井里那棵银杏树满片叶子都落到了地上。林缘君刚要说话,叶十七却先开口了,“自然不会交出来。”
    上官玉站起身,缓着步子踱到叶十七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叶十七,你知道若是不交,你们三个都无法离开上官城。”
    叶十七斜眼温和一笑,“上官公子这般肯定?”
    上官玉一起身,邪佞笑道,“叶十七,你只是一个凡人。我会让你尝到与上官族作对的苦头。”
    叶十七笑了笑,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林缘君一惊,忙走过去扶住他,“你怎么了?”
    叶十七摁住林缘君因惊恐而颤动的手,抬头笑看着上官玉,“拭目以待。”说罢,也不管嘴角溢出的血,拉着林缘君就往外走。
    林缘君听见上官玉在他们身后冷笑,她抖了抖汗毛,搀着叶十七出了上官氏的大门。
    “你怎么样了?找个大夫看看?”
    叶十七摇着头,推开林缘君的手臂,“林公子似乎忘了在下本会医。”
    “可是你还在吐血。”
    “一点血而已,不妨事。”
    二人沿着大街往城门走。
    街上空空荡荡,并无其他人,连那些个店铺茶肆也都紧闭着门。冷冷清清,诡异至极。便是一阵风吹过,也似乎带着些许阴气。
    林缘君诧异道,“来时还很热闹,怎么今日这般模样,倒像是一座空城。”
    叶十七垂下眼眸看她,眼中赫然是温柔与暧昧,“空城岂不更好?”
    “空城有什么好?”
    叶十七轻轻一笑,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道,“只有你我两人,你说,怎么不好?”
    林缘君推开他,粗鲁地揉了揉耳朵,颇为不屑道,“那上官宅子里的不是人,难道是鬼?我们就这么走了?元龟前辈怎么办?”
    “他走了。”
    林缘君愕然道,“走了?上官玉不是说他还在院子里怀旧伤春么?”
    叶十七抖着肩笑道,“老头子那样的人适合伤春?他早在我们与上官玉谈话的时候就抱着那副画卷走了。”那满地的银杏叶子便是他给的暗示。
    林缘君切了一声,“上官玉岂不是脑子被狗屎塞了?拿着老头来要挟你。老头既然能自己走,你还大老远跑过来作甚么?”
    “我来可不是为了老头。”
    林缘君不解,“那你来作甚么?吐血来的?”
    叶十七幽幽地眸子瞧着她,“自然是为了你。”
    林缘君嗤笑道,“老头既然能出去,自然有能力带着我走。你来凑什么热闹?”
    “你可做了什么让老头生气的事?”
    林缘君一愣,想到来时她在上官玉面前否认自己是他徒弟的事,老头子从屋里出来时还愤愤地要把自己关地牢去。
    叶十七不待她回答,又道,“老头飞鸽传书,说我的女人惹恼了他,若是不想她出事,自己来救她。不然你以为,我急匆匆从边关赶来作甚么?”
    林缘君有一会儿的怔愣,心中将信将疑,“果然如此?那老头不厚道,带着我进城来,却不带我出去。”
    叶十七却一拉她的手臂,不让她在往前走。林缘君疑惑转头,“怎么……”话未说完,却见面前赫然耸立着上官氏的大宅子。林缘君叫道,“怎么又是这儿?咱们方才不是已经离开了么?”
    叶十七眯起眼睛,“我们恐怕是走不出去了。”
    林缘君心下一惊,方才他们转转绕绕又回道原地,难不成,“这城设了阵?”她又兀自摇头道,“若出不去,你是怎么进来的?老头又是怎么出去的?”
    叶十七摇头,苦笑了一声,“若是知道,还叫奇门异阵?”未说完,喉头一甜,又吐出一口血来。
    林缘君一慌,忙伸手往他腰上摸索。叶十七按住她乱动的手,“作甚么?”
    “你昨日吃的药?”
    “旧病复发,要吐几口血才能好。若是身子还能动,就不会吃药。”
    林缘君虽然一脸雾水,却还是答道,“没事就好。”说罢,把手从叶十七的大掌里抽了出来。
    叶十七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落寂与自嘲。方才那温润柔软的感觉还在他手掌中不曾消散,他捏了捏拳头,心中似想留恋,却又不敢留恋。旧伤作祟,丝丝痛楚从皮肤的每一根神经抽到心尖。
    “这样走下去也不好,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商量商量,明日再做打算吧。”
    叶十七点头道,“自然不能在这儿做无用功。先找家客栈。”
    城里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只有正对上官宅子的那家客栈开着。里边的掌柜看见他俩进门,忙迎上去笑道,“等候二位多时了。当家的吩咐了,要好好招待二位客官。二位客官放心住着。”
    他俩对望一眼,看来上官玉早安排好了。
    掌柜把他们领到二楼房间,林缘君拉住他,“既然是你们当家的招待,这店钱可要我们付?”这路上,老头子把她随身带的钱都拿去喝酒了,她确实是身无分文。
    掌柜讪讪一笑,“客官说笑了,小的出来也是混口饭吃。小的这客栈小本经营,这城中外乡人本就不多,你要小的怎么养活一家老小。”
    林缘君暗自抽了抽嘴角,这上官玉小气,底下的掌柜也跟着小气吧啦的。
    叶十七好笑地看了林缘君一眼,“掌柜的下去弄些东西上来吃。这店钱不会少你的。”说着,进自己房间去了。
    林缘君忙对着他关上的门叫道,“叶公子说话算数,这店钱可由你来出。”
    吃罢饭,正是是申时左右。红日至西,却迟迟不下山。半边天染得血红一片。让林缘君不由想起叶十七吐的血。她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去看看他为好。
    来至他门前刚要敲门,却听得里面隐隐传来喘气声。林缘君心头跳了跳,脸上也不禁一红。这喘气声像极了九月楼里公子们欢爱的声音。她抖了抖肩膀,伏在门上想听得真切一些,哪料门却吱的一声开了,她一个不稳当摔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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