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春风吹满园

元龟吹着胡子，“你要是敢觊觎那把古琴，老头子现在就把你剥来吃了。”
    林缘君讪笑道，“晚辈还欠叶公子银子，前辈能否告知晚辈叶公子现下去了何处？”
    元龟嗤笑一声，“你那点小聪明如何能瞒过老头我？”
    林缘君抱拳道，“前辈既然不愿相告，晚辈就此别过。”找元龟难，找叶十七却容易的很。正要下山，后领却被元龟老头拧住。只听那老头嘿嘿笑道，“想走？老头子岂是你能糊弄的？你若不跟着老头子，我现在就把你吃了。”
    林缘君哀叹一声，为何爹叫她学武时，她那般不屑地拒绝了？就算学了一招凌波微步现在也能用上啊。此刻她就是笼子里的小鸡，刀板上的鱼呀。她不甘心地闭上眼睛，心中泛起悔水。
    元龟并未把她怎样，拧着她直接下了山往北边走。
    烈日如火。
    半个月，林缘君一路上跟着元龟向追命似的往北走。一路上耐心消耗全无，连着“前辈”也变成了“老头”。她抹了一把汗，一屁股坐到树根下，“老头，这大正午的你赶什么路！”
    元龟一把拧起她，“老头我赶着去前边儿城里喝酒，赶紧走。”
    林缘君撅起嘴，只得拖着脚跟上。日头正烈，照得她皮都要爆了。她长伸着脖子翻着白眼喘着粗气，活像一条涸辙之鱼。她悲哀的想，果然是自己造的孽必须得自己受么？若她早早便跟叶十七说伏羲琴的事，她也不用跟着这臭老头活受罪。
    此城名为上官城。
    林缘君仰首看着城门上雕刻的那三个大字，这城里上官氏应该是名门望族吧？还来不及细想，元龟又一把拉着她进城去。这城里的建筑一色青，有些店铺稀稀刮着些红灯笼。左弯右转，他们来自一群及其豪华的屋舍。老头也不进正门。瞧见侧门一边的看守午睡正香，忙拉着林缘君溜了进去。
    林缘君见他如此动作，不禁悄声道，“老头，你这是来偷东西的？”
    元龟瞪了她一眼，似是熟门熟路地来至一家院落。他左右看了看，直接溜进门去，把林缘君一人留在院子里。
    林缘君切了一声，“准是进去偷酒喝。”
    “哦？谁来偷酒？”身后有男子的声音道。
    林缘君身体一僵，拔腿就要跑。可惜还未迈出两步，就被人抓住了后领。林缘君只得讪笑着转头，“这位公子，初次见面请多包含。”
    那男子剑眉星眼，脸型削瘦，长身玉立。“进去的可是元龟？”
    原来认识？林缘君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那男子冷笑一声，“既然来了，就不会这么放他走了。”
    林缘君头冒冷汗，难道是仇家？还未反应过来，身后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反扣住。林缘君连忙喊道，“跟我没关系啊。”
    “呸，我的徒儿怎能这般没出息？”元龟从屋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轴画卷。
    男子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叶十七？”又转头对元龟道，“姑爷爷大白天也敢来做贼？”
    元龟哼了一声，“我来拿自己的东西。”
    男子笑道，“姑爷爷既然来了，进堂上喝一杯如何？”
    元龟看了看林缘君，又呸了一声，“既然来了，自然要喝酒。”说着就要走。
    林缘君连忙道，“还有我。”
    元龟看也不看她，扔下一句，“关地牢里去，这般没出息也该教训教训。”
    男子笑着看着她，“传说中的叶十七可没有这般懦弱。你武功不是无人能及么？怎的不逃？”
    林缘君翻白眼，“我不是叶十七。”我要是叶十七，老头子会这样对我？
    男子又是一声轻笑，“除了叶十七，就是皮九了。难道你是皮九？”
    林缘君再次翻了个白眼，“我也不是皮九。我叫鱼二十，老头的新徒弟。”
    男子抬手摸了摸长眉，“这谎话也该说的像一点。叶十七，也不过如此。”
    林缘君嘴角抽搐，“公子不信就算了。”
    男子哼了一声，冷声道，“把他关到北边院子去，好生招待着。”
    林缘君笑，幸亏不是地牢。
    只是，她若知道那男人所说的好生招待是这么回事，她倒宁愿去地牢。
    林缘君眯眼瞧着眼前那名袒胸露背的妖娆女子，心中暗暗叹气，这是第十个了。那个臭男人是打算让她精力耗竭然后乘机打劫么？她捏了捏眼角，颇为不耐地踢倒脚前的凳子，“行了，别扭了。就你这等货色，还不配服侍本公子。”然后，那女子像其他女子一般，先是愣了愣，掩着脸跑了出去。
    果然，次日一早，那男子来了。他背着手，顺着照射进来的阳光仔细研究她，像研究上古出土的稀有铜器。
    林缘君摆着脸色，“老头呢？”
    男子笑道，“在喝酒。喝了两日两夜。”
    林缘君右眼皮狠狠地跳了跳，这死老头，把她扔在这儿就不管了？她还得去找叶十七呢。林缘君起身立在窗口长叹了口气，“实话跟公子说了吧，在下其实只是个江湖骗子，打着叶十七的名号到处行骗。不幸前几日骗到了老头身上，老头一怒，硬是要吃了在下。在下只好承诺给他日日买好酒，他才罢了。公子，还是好心把在下放了吧。在下家里还有一八十老母等着呢。”
    男子仰头大笑起来，“叶十七再不济，也不会说出这般蹩脚的谎话来。”
    林缘君忙跟着笑道，“自然不是什么叶十七。公子可愿放了在下？”
    男子笑得灿烂，“不过，真的叶十七三日之后便会出现。”
    林缘君猛然抬头，“什么？”
    男子得意笑道，“老头在这儿，他虽远在边关，定会赶来。以他的脚力，不出三日就能到。”
    “你如何知道叶十七在边关？”
    “自然是老头说的。”
    林缘君忙坐下，笑嘻嘻道，“正好在下也想一睹真叶十七的风貌，在下在这儿多住几日，公子不会介意吧？”
    男子狭长的眼睛看着她，“你不担心家中老母？”
    林缘君心肝抖了抖，总觉得这男人的眼眸太犀利，她嘿嘿笑道，“也不差这几天。”
    自从那日，那男子再没来过。林缘君一人窝在摇椅里过得安然舒适。这院子虽不大，却还安静。院中杂乱地种了些花花草草，左边一棵古老的梧桐绿得热闹。
    红日西斜，林缘君打了个哈欠，吃了小厮送来的晚饭，倒在床上一头睡下去，脑中还似隐隐盘算着这是第几日了，叶十七到底什么时候到。再睁眼时，已经是深夜。她睁着眼，怔愣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点起蜡烛。
    现在已是夏日的夜晚，屋内有些闷热，屋外却是凉风习习。她端着烛台，揣了跟长椅摆在院中，正要躺下，却瞥见树上黑影影一团，她心头一跳，举着蜡烛，眯着眼睛看着树上，“有人在那儿？”
    只听簌簌连声向，一个黑影从树上掉下来。
    林缘君吓得退了几步，烛光隐隐照出一个人。林缘君迟疑着走近前去，却见叶十七眯着桃花眼笑得风流，只是嘴角却溢着血。“幸亏是你在这，不然我还真撑不下了。”说罢，嘴角一弯，眼睛闭了下去。
    林缘君心尖一跳，忙过去扶他，“叶十七？你死了？”摸了摸他颈上的动脉，还在跳动。她呼出一口气，弓着身子，硬是把叶十七拖进屋子放到了床上。
    叶十七闷哼一声，又睁开眼，目光闪烁地看着林缘君。
    林缘君拍了拍他的脸，“你得病了？”
    叶十七笑着摇头，声音轻得像蛇吐信子。“从我腰上拿药出来。”
    林缘君在他腰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葫芦瓶，倒出一粒给叶十七吞下。
    叶十七微微一运气，脸上却越来越红。林缘君惊道，“叶十七，你这不是□□？怎么脸红成这样？连呼出的气也越来越粗了。叶十七，你这是什么药？”
    叶十七一把推开伏在他胸前的某人，坐起身道，“你怎么越来越聒噪了？”
    林缘君看着他的脸色恢复正常，开口笑道，“你终于来了。”
    叶十七挑着两撇浓眉，“我跳进陷阱里来，你这么高兴？”
    “什么陷阱？叶十七，我这半月过得真惨。那老头实在难伺候的紧。每次想要来找你，都被他抓个正着。”林缘君见着叶十七。心里欢喜的很，眼中熠熠生辉，嘴上也笑得极为甜蜜。“既然你来了，我便不用再辛辛苦苦找你了，把那伏羲琴给了我吧。”
    叶十七本是流光溢彩的眸子顿时冷下来，嘴上也不由冷笑，“我辛辛苦苦从边关赶过来，差点被五王爷的人给乱箭射死，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拿着琴走？林缘君，你倒会打算盘。”
    林缘君见他说得颇为冷嘲热讽，愣了愣，脱口道，“若不是要伏羲琴，我也不会巴巴地想去找你。”
    叶十七腾地站起身，看着她的眼眸中一波一波的寒流迅速旋转，林缘君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说，要怎样才能拿到伏羲琴？”
    叶十七又坐回去，靠着床，再抬起头来时，眼中的冰冷被隐藏在一色不屑的笑意里，他缓缓开口道，“这个不难，只要林公子你愿意陪我睡上一晚，到时我便把伏羲琴借给你。待你被琴声震得飞灰湮灭后，我再拿回来。这样，可好？”
    林缘君心中蹿起一股怒气，她板下脸，“方才我说错了什么，让叶公子这般羞辱我？”
    叶十七不看她，坐在那儿不做声。林缘君站在那儿，看着烛光在叶十七俊美的脸上跳动。她顿了顿，轻声开口道，“我不该这般急着要琴，你好好休息。”说着，转身出了门，在院子里闷坐了一晚上。叶十七也因着三日三夜的劳累，眼皮一重竟沉沉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