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春风吹满园

林缘君将楼里的事情安顿好才想起叶十七来。过了这么些天，也该回来了。林缘君换了一件墨绿长衫，将头发略一梳理，踱着步子上三古茶楼来。
    三古茶楼里乘凉喝茶的人有许多。林缘君也不喝茶，径自到柜台前，“你家少东家可在？”
    掌柜的见是她，忙笑道，“公子好长时间不见了，坐下来喝杯凉茶吧。我们少东家也许久没见着了。”
    林缘君一愣，按时间也该回来了呀。难道病又发了？还是被上官玉给杀了？想着竟不禁打了个颤，这大热天的，浑身都凉起来。她匆匆辞了掌柜上叶十七在城南的别院来。
    这院子沉浸在一片火热的阳光中，仿若沙漠中的一弯绿洲，沉沉静静。
    林缘君看着紧锁的大门，直直叹气，一边抹着额上的汗水一边道，“这叶十七，别是逃了。”
    却听得一溜儿马蹄声从远而近，林缘君欣喜地转过身，马上的人并非叶十七，而是小王爷。小王爷从马上翻身下来，径自来到她跟前，疑惑道，“大热天的，你在这儿作甚么？”
    林缘君瞧着他腮上一片青黑色，不禁笑道，“哪里来的野蛮人，这胡子都可以做辫子了。”
    小王爷抹了抹下巴上的短须，嘿嘿一笑，“你还别说，爷我真是从蛮地来。叶十七呢？”
    “我怎么知道？”
    小王爷暧昧一笑，“你别装。叶十七那日急匆匆离了我，从边关奔到上官城不是去救你？”
    林缘君黑着脸，“他是去救他师父。”
    小王爷瞪着大眼上上下下打量她，眼眸中有欣赏也有不屑。“你长得也算是入眼，叶十七原来喜欢这调调。若是两情相悦，爷我不计较什么断袖龙阳的。”
    林缘君脸上更黑了，这出门甚是不利啊。“小王爷别误会，叶十七有相好，却不是我。”
    小王爷嘿嘿一笑，“你个大男人害什么羞。叶十七呢？”
    “我不知道。”
    小王爷大眼又是一瞪，粗声道，“你没跟他在一起？”
    “我跟他在一起作甚么？”
    “爷我大老远跑过来，他竟然不在？”
    林缘君眼眸一转，挨着小王爷笑道，“小王爷想知道叶十七在哪儿？”
    小王爷乜着她，一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林缘君嘻嘻笑道，“小王爷帮我个忙，我就告诉你叶十七在哪儿。”
    小王爷呸了一声，冷笑道，“敢跟爷我谈条件，成心找抽不是？”
    林缘君切了一声，转身就走，“那就算了。”
    小王爷忙拉住她，脸上甚是不愉快，“你这人跟叶十七一副德行，找着机会就挟人不是？我堂堂一个王爷，岂有被胁迫之理？”
    林缘君知道他拉不下脸，笑了起来，“这哪是胁迫你？这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帮我一回，我再还回去，明明是堂堂君子之交，怎么到你嘴上就成了胁迫了？”
    小王爷嗤了一声，“果然是物以类聚，嘴比叶十七还厉害。”
    林缘君笑得好不得意。小王爷也没闲工夫同她耍嘴皮子，只得妥协道，“要我帮你甚么？”
    天是越来越热，干干燥燥，闷闷热热，惹得人心烦。三古茶楼旁边那棵枫树叶尖儿都开始泛黄了。
    林缘君苦着脸看着对面坐着的孙霸王，“也不知道怎么的，秋仅近日竟不常在楼里了。整日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孙霸王有些慌，“这是为何？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林缘君叹了一口气，“这也保不准。别的还没什么，要是碰到自己心仪的人，您不就更没戏了？”
    孙霸王扬着浓眉粗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耍我么？”
    林缘君瞥了他一眼，心中高兴，脸上却一脸苦相，“早知道就该让您把秋仅先收去，人跑不了才是正经。”
    孙霸王瞪着她正要发作，却听旁边有人惊呼道，“这不是小王爷么？”
    又有人道，“前些月打败了北边匈奴的小王爷？”
    “除了那个小王爷还有谁？”
    林缘君抬头望过去，捂着嘴叫了一声。忙推着孙霸王的胳膊道，“你瞧瞧。”
    孙霸王也转过头去，却见小王爷携着一人进店来，那人竟然是秋仅。孙霸王一愣，心中有怒气不敢发。手上一用力，手指掐着桌子生生抓出几道印儿来。
    林缘君暗中一叹，这孙霸王也痴的可以。
    小王爷径自向他们走来，一边对着秋仅眉目传情一边向林缘君冷声道，“秋仅说，你是他老板春风公子？”
    林缘君忙站起身点头道，“正是在下，小王爷有何事？”
    小王爷呵呵一笑，心情甚好，“认得爷？眼力倒是好。”说着携着秋仅在一旁坐下。秋仅低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
    林缘君笑得颇为奴才，“小王爷三千骑破了匈奴五十万人马，英雄胆量，枭枭豪气，谁人不知？”
    小王爷仰头一笑，脸上更是得意，“你这个奴才倒会说话。”
    林缘君心里嗤笑，竟然说我是奴才，等着瞧。
    小王爷像是刚看到孙霸王，斜着眼道，“你是谁？”
    孙霸王身子抖了抖，伏在地上磕个头道，“奴才孙亮友给小王爷磕头。”
    小王爷摩挲着茶杯，“孙亮友？这名字倒熟悉的很。”
    孙霸王忙道，“奴才的舅舅在京城，是正六品国子监司业。”
    小王爷眯着眼琢磨道，“孙……孙，可是孙正国？”
    孙霸王喜道，“正是，正是。”
    小王爷呵呵一笑，“那老头子倒是个不错的官，也算有前途。”
    孙霸王笑得比林缘君更狗腿，“托小王爷的福。”
    小王爷指着秋仅道，“小孙，你瞧瞧这个人怎么样？”
    孙霸王迅速瞟了一眼秋仅，额头冒着冷汗，“玉树临风，清雅脱俗，自是非人间所有。”
    小王爷笑得畅快，搂着秋仅道，“非人间所有，爷喜欢，爷喜欢。春风公子，这个人，爷买下了。”
    林缘君啊了一声，瞧了瞧孙霸王，又瞧了瞧小王爷，“爷真要他？”
    小王爷扬眉道，“怎么？你有意见？”
    林缘君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被小王爷看上是他的福气。”说着，一边给孙霸王使眼色。那孙霸王憋着脸，垂着头，理都不理。
    小王爷清了清喉咙，“既然这样，赶明儿我就让人把钱送到九月楼去。秋仅以后就跟着爷了，不用回楼里去了。”说着站起身，搂着秋仅走了。
    林缘君小心翼翼地看着孙霸王，“孙公子，你看，这怎么办才好？”
    孙霸王横着眼看着她，眸子中的狠厉与痛恨杀得林缘君措手不及。“狗娘养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早早送到我府上来，怎么会有他的好事？”
    林缘君讪笑，“是我的错。你看，秋仅人没了，孙公子再到楼里去选一个好的？”
    “选个屁。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选的。”
    “这个，您要不选一个，我心中也不好过不是？”
    孙霸王呸了她一声，“安生做你的老板。小王爷他娘的谁敢惹！”哼了一声，甩着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林缘君瞧着他的背影暗暗好笑，想到小王爷还等着她，心中道了声不好，这要上哪儿去给他找叶十七去。刚要抬脚走，那小王爷又进店来了，吩咐着小二给他来了壶酸梅汤，一屁股在到林缘君桌前。
    “这鬼天气还真热，来来回回往这茶楼跑，爷起了一身的臭汗。”
    林缘君伸着脖子到处张望，“你怎么来了？要是孙霸王回来看见了怎么办？”
    “嘿，爷还怕一个小孙子了！”说着，拿起壶猛灌了一口，抹着嘴边的汤水道，“你放心，我瞧着他往东郊走了。秋仅回楼里去了。”
    林缘君给他倒上一大杯酸梅汤，“今日多谢小王爷。”
    小王爷把大眼一眯，抬起脚搁在凳子上，笑得诡异，“你夸得爷我心里直飘忽，爷今日高兴，你还有什么要求？爷满足你。”
    林缘君耸了耸鼻子，我要是要求你别向我打探叶十七的下落，你能答应？琢磨了半晌，她期期艾艾道，“小王爷既然高兴，咱们去酒楼喝几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