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春风吹满园

31 第三十一回


林缘君想转头看看这是在哪儿,怎奈脖子动不得,转了几圈眼珠子方罢。
    门吱呀一声开了,听得有几人走了进来,又是倒水的声音,接着门又关上了。
    林缘君正纳闷,却见叶十七微笑的脑袋在她头顶上居高临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叶十七一弯腰把她连着一身的泥块抱了起来。“干什么!”
    叶十七轻轻把她放进浴桶里,“这药块会自己脱落,你好生洗着。”说着,又出去了。
    林缘君瞪着眼看着他出了门,心中暗暗纳罕,叶十七温柔得让她汗毛直立。这是发生了什么?一股浓烈的药味儿掺在雾气里扑鼻而来,林缘君低头一看,身上的泥块真的掉了。她畅快地洗了个澡,瞥见桌上整齐叠放着她那身墨绿色的长衣。林缘君不由咧嘴一笑,穿戴好出了门。多日不走动,身体有些僵硬,却也出奇的舒畅。
    一出门便见小王爷长身立在廊前。
    正是夜晚时候,月光铺洒在地,莹莹白光把黑夜衬得更加幽静。晚风吹拂,廊上挂着的红灯笼摇摇晃晃,灯光也跟着摇弋。小王爷的背影明暗斑驳,却有些苍凉。
    林缘君悄声走过去,刚要吓他一吓,他却转过身子来。廊木投下来的阴影掩住了他的眼睛,声音也不似从前那般逍遥放纵,“你醒了。”
    林缘君靠在木栏上,声音依然有些嘶哑,“我睡了很久?”
    “嗯,很久。”
    林缘君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说了,我一着凉就喜欢睡。有一次把何姑姑吓的不清呢。”
    小王爷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却还是艰涩,“我知道了。轮凤说你要是出事了,他要我给你陪葬。”他顿了顿又道,“叶十七的脸色更难看,简直就是个夜叉。”
    林缘君不禁高兴道,“没想到轮凤老头这么仗义。”
    “轮凤说,你的身子骨大概在十几岁的时候摔碎过,后天接的也不牢固。那日在马上你的骨架子被我震散了,又被我从马上踢下来,还落水着凉。碰到轮凤的时候,你的身子已经烫得像锅炉。轮凤说,这天热,你的身子骨有可能接不上,脑子也可能烧坏。叶十七赶来的时候,你的鼻息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了。”
    林缘君看了一眼他黯然的脸,忙咧嘴笑道,“吓着你了吧?哎,我这身子弱得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提起。这行走江湖,最需要的就是身子骨硬朗。你以后在边关,也要注意爱护身体。”说着,还配合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幸亏我命好,还可以多活几年。你还别说,我要去给轮凤磕个响头。”
    小王爷拉住她,欲言又止。
    林缘君心里明白,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别介,边关那个威武将军哪儿去了?虽说认识你也不久,我还是很欣赏你的。你在这儿闷着个脸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小王爷闷声一笑,“你以为爷想啊?这是爷生平做过的最他娘的悲催的事。”
    “行了行了,看着爷您这样儿我都觉得爽快。我找轮凤去。”
    林缘君转了几圈,终于肯定这是叶十七的别院,郡主曾经住过的那个院子上着几个灯笼,朦胧的红光照得诡异。她在偏厅找到了轮凤,那老头子白须有长了几分,只是那黑脸在烛光的照耀下竟然有些假白。老头桌上摆着许多药草,他正逐一辨认清理。
    听到动静,轮凤转过头来,看见是她嘿嘿一笑,“十七说你醒了。”
    林缘君心底一暖,满心里涌起一股热泉汩汩地要溢出来。“老爷爷。”说着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个头。
    轮凤忙起身扶她,“这丫头,怎么行这么重的礼。要谢去谢十七去,他可是一天到晚往离山跑,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材都被他给找来了。”
    林缘君嘻嘻笑道,“谢老爷爷让我捡回一条命。”
    轮凤上下打量她,“看来是全好了呀。”
    “好了,骨架子轻了许多,走起路来也轻松了许多。”
    轮凤摸着胡须点头,“我把你以前关节上绑的东西给撤了,走路当然松了不少。这下不用担心了,以后这骨头想断都断不了了。”
    林缘君看着他清理药草,开口问道,“老爷爷既然能治的了我,那我嫂嫂的病想来也能治了。”
    轮凤好奇道,“什么病?”
    林缘君张了张口,喉中涩然,“她与我同时掉下山崖,我醒来了,她却醒不来了。大夫说,她脑子摔坏了,从此就是个活死人。虽然有呼吸,却醒不过来了。”
    轮凤借着烛光看了她良久,终是长声一叹,“老头能治身子,却治不了脑子。”
    林缘君目光一滞,声音有些飘渺,“不能治么?”
    “你可知道元夫人是怎么死的?”
    林缘君愣了愣,“元龟前辈的夫人上官清?是因为伏羲琴……”
    “不是。”轮凤苍老的声音掺着无尽的沉重。“伏羲琴是个引子,她是自己跳湖死的。”
    “当日她七窍流血,昏死过去。活死人,她可以呼吸,但躺在那儿就是个死人。我治了整整三个月,她可以动了,但她却不愿意醒过来。那日,我和元龟从山里回来,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找了三天三夜,在那口湖里找到了。”
    林缘君一眼不眨地看着他,迟疑道,“你是说,是我嫂嫂自己不愿意醒来么?”
    轮凤一笑,“有些事情是天命,你强求不得。你睡了半个月醒过来了,是因为你还有没做完的事。你嫂嫂不醒来,自然是这世上她没有什么留恋了。”
    林缘君怔愣了半晌,扯着嘴角笑道,“怎么会?她还想给沈哥哥生个娃娃呢。”
    辞了轮凤,林缘君踩着月光回到自己房来。房间里漆黑一片,窗棂射来的月光洒下清冷一片。林缘君瞥见桌前一团黑影,心中一跳,忙点上烛火借着灯一看,叶十七伏在桌上睡着了。
    她不由地愣住,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眼睛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烛泪滴到手上,她才幡然醒悟般走过去,推了推,见他醒过来,忙道,“睡哪儿呢,回自己屋里睡去。”
    叶十七有几分钟的迷茫,看着林缘君,目光呆滞。林缘君弯腰瞪着他迷离的眼睛,“你怎么了?”又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叶十七闭上眼,睫毛微微颤动,再睁开眼时,眼底又是一片清明,声音又是从前那般慵懒,“林缘君,你一醒来就开始嚣张了。”
    林缘君清了清喉咙,上前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叶十七挑着眉头,“作甚么?”
    林缘君脸上微红,嘿嘿笑道,“道谢茶,您喝。”
    叶十七长指端起茶杯,轻轻摩挲着杯沿,“就一杯茶?”
    林缘君忙又倒了一杯,赶紧递过去,“两杯,两杯。”
    叶十七额头上黑气一片,目光犀利地瞧着林缘君,手掌一拍把那茶杯给摁到桌上,“你这是敷衍小孩子呢。”
    林缘君忙又用袖子给他擦手上溅的茶水,那只修长的手被林缘君擦得像古董玉器一般。
    叶十七眼皮子跳了跳,抽回自己的手。林缘君眼巴巴地看着他,叶十七被她看得不适,忙别过头,咳了一声,“你有这心意就够了,不用什么谢礼。”
    苍天可鉴,这是叶十七对她说过的最好听的话。林缘君咧嘴笑得那个灿烂,烛灯跳跃也不如这笑容来得耀眼。叶十七顿了顿,站起身来要走,“你好好休息。”
    林缘君拉住他,“问你个问题。”
    叶十七低下头看她,示意她说。
    林缘君脸颊上扑红一片,“我哪里最好看?”
    叶十七一愣,眼眸中流光突然旋转,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你,听到了?”
    林缘君仰着头,邪恶地笑道,“不好意思,听到了。跟我说说,我哪里最好看。”
    叶十七抿嘴轻笑,慢慢俯下身来,目光看进她黑漆漆的眼眸。声音蛊惑,比深夜还幽魅,“你想知道?”
    气息轻轻抹过林缘君的鼻尖,让她身子一颤,耳根开始发烫,心中蹦的比兔子还快还有力。她忙道,“不,不,不想知道了。”说着要起身逃开。
    叶十七身子又是一倾,手臂一伸,将林缘君困在怀中。他眸中的波光若天际的流星,林缘君被他盯得脸上要着火了一般。
    “林缘君。”
    “啊?”
    叶十七头一低,轻轻攫住林缘君嘟起的红唇吸允起来。林缘君心头猛颤,震得脑中一片混沌,反手抓紧桌沿不知所措。叶十七伸臂托住她的后脑勺,巧舌灵动地舔舐着她的嘴唇,像是品尝一块甜蜜。
    林缘君用力吸着鼻子往胸中输气,胸口起起伏伏比延绵的山头还要沉重。口中被叶十七的长舌卷得酥麻,她实在憋不住,两眼一翻,晕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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