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

第16章


  反复几次之后,终于有些脸红了,求助般的看向亭子。
  楚连城躲不过,扭捏着身子走到他身边道:“你拿着线,我帮你托着纸鸢,我们中间留一点距离,等到起风的时候,我就放手,你就逆着风放飞,纸鸢自然就飞起来了。”
  许长安专注的听着,边听便顺从的点头。
  等到纸鸢摇摇晃晃的飞上天的时候,许长安咧着嘴看着楚连城:“谢谢楚姑娘。”
  楚连城摇头,昂头看着天上各色的纸鸢,努力辨别着他手上的那只燕子:“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许长安却坚持道:“我今天很开心。”说着,扯了扯手中的线,让纸鸢飞的更稳一些。
  这句话像是平地一声惊雷,炸的楚连城耳朵嗡嗡嗡的响。
  眼前的身影也似乎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了。
  也是那年的春日,楚连城娇笑着放飞纸鸢,长安负手站在她身边,宠溺的看着她,言语之间是一派的笑语盎然:“楚楚,我今天很开心。”
  桃花飘落在他身边,记忆中的身影似要乘风而去。
  耳边不停的响着那句话:“楚楚,我今天很开心。”
  “我今天很开心。”
  楚连城茫然四顾,四周皆是空旷的草坪,淇水河悠悠的流着,临水一方小小的亭子,河边一两扁小舟。
  岸上的人四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是说笑或是放纸鸢,路边甚至停了三辆轿子五辆马车。
  哪里有什么桃花,哪里有什么……长安……
  “楚姑娘。”许长安执着纸鸢一头的线走到她身边唤着她。
  楚连城茫然回头,目光慢慢的集中起来。
  “我刚刚看你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许长安不好意思的用空着的手摸了摸鼻子。
  楚连城淡淡回头,继续看着天空,先前天空还是一派的碧色无云,此时竟慢慢的聚合了乌云,摇摇欲坠的乌云似乎要将天空压塌。身边的人也注意到了天色,不约而同的收拾了东西往城里回去。
  没多少时间,行人如织的河边就只剩下了三三两两的人了。
  许长安也注意到了,皱了皱眉,未等他将纸鸢线收拢,雨滴已经落了几颗在他脸上手上。
  楚连城制止住他:“我看雨怕是要越下越大了,我们还是先走吧,这纸鸢就扔了吧,要是想要以后再买就是了。”
  许长安第一次反驳她的意见,坚定道:“这是我的东西,只要不是我想,我就不会让它在外面任由风吹雨打。”
  楚连城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呐呐:“只是一个纸鸢而已。”
  许长安笑着摇头:“这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纸鸢而已,楚姑娘你先回车上去,我马上就来。”说着继续专注的控制了纸鸢。
  楚连城咬了咬唇,心知现在是劝不了他了。先行到了马车边,雨真的越来越大,楚连城在红玉的搀扶下进了马车,却继续掀开车帘看着许长安。
  纸鸢飞的很高,此时又是下雨又吹起了风,纸鸢在天空中像是断了线一样一点都不听使唤的到处摇晃。许长安单薄的身体像是被这个纸鸢带着一样左摇右晃,他又固执的不让人帮忙,让看着的人都揪心起来。
  等到纸鸢的高度越来越低,楚连城微松了口气。忽的一阵风肆虐而过将车帘吹得直响。
  楚连城偏开头避过这阵风,等到感觉风停了的时候,才重新掀开被风吹下的帘子,却见纸鸢也已经被风吹到一棵树的树梢上挂着,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心就那么又揪了起来。
  再看许长安,却见他一点也没有放弃,绕着树下小心翼翼的牵着线。
  楚连城心中一阵来气,反手摔回帘子,这么固执做什么,就为了那么一个随处可见的纸鸢不顾还未痊愈的身体,什么不仅仅只是一个纸鸢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长安才终于上了马车,帘子一掀便带来一阵凉意。
  雨水顺着发丝蜿蜒而下,从脸颊滑下落入衣襟之中,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了。六艺忙给他披上一件披风,楚连城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身前。
  许长安放下手中已经被淋湿的已经看不出原貌的纸鸢,对楚连城笑笑,双手捧着茶杯,吸取着杯上的热气,呷了一口,惬意的舒了口气。敲敲车门,对车辕上赶车的四书道:“快些回去。”
  四书应了一声“是”便驾着马车平稳的朝城中驶回去。
  车外雨声越来越大,马车缓缓停下,楚连城狐疑的掀开车帘,回城的路程这么快?还没有出城的一般时间呢。
  显然许长安也意识到了,却皱着眉心问:“怎么了?”
  车外四书的声音喝着雨声传进来:“主子,有一群黑衣人拦路。”
  车内一时间静了下来。
  红玉心惊肉跳的篡着楚连城的衣袖不放手,见楚连城淡淡的,心中翻腾的恐惧慢慢平复,反观六艺,只刚刚听说的时候惊了一瞬便敛下了眉,做她继续该做的事。
  楚连城拍拍红玉的手,看向许长安。
  第十六章
  不可能是江湖上的人找回春谷麻烦的人。
  楚连城思绪飞转。
  无论是黑道白道还是中间两相游荡的灰色地段,没有人不怕死没有人不生病,回春谷的医术又是全天下最好的,因此没有人会不自量力的找回春谷的麻烦。
  也不可能是跟楚家有仇的人。
  即便是楚家家大钱多,但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说哥哥爹爹总是把生意场上的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即便和人谈崩了,也总是把对楚家人有威胁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中。
  这也是对回春谷和家人的无言信任。
  车内不止有她,还有一个许长安,更大的可能便是这些人不是冲着她来而是冲着许长安来的。
  楚连城慢慢咽下蹦到喉间的心。
  许长放下手中的茶杯,安抚的笑笑:“怕是我连累你们了。”
  果真如此……
  风夹杂着雨水微微吹开车帘,随着车帘落下的瞬间,楚连城隐隐瞥见十来个都拿着兵器的黑衣人冒着风雨立在马车对面。
  脸色苍白了一瞬,楚连城苦笑道:“现在你我在同一个马车上,车外的那些人怕是来者不善,许公子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他们打发了吧。”
  许长安神情自若,语气有几分苦楚:“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我绝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的。”
  最后几个字为不可闻,随着风雨飘散在空气之中。
  楚连城避开许长安的目光,盯着乌木桌面。
  “敢问阁下何人,为何要挡住我许府马车的去路?”四书镇定的声音响起。
  隔着车帘,车内的人看不见车外人的动作。耳边也只能听见雨水打在车身上“噼噼啪啪”的声音,但是却能够感觉到这句话就像是拉开了一场戏的帷幕一样。
  拦路的黑衣人首先发难,为首的一个举起右手一挥,身后的人会意,各自摆好了进攻的架势。反手抄起弓箭眯着眼睛双目如鹰紧紧盯着四书身后的车帘。
  “咻”的一声破空之声近在耳畔,一支箭带着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将车帘一把扯下带着帘布稳稳的钉在车内的小几上,箭尾还兀自在发着颤。
  红玉惊叫一声,浑身一抖,颤着低下头,其他人却是神情自若,就连楚连城也只是脸色白了白。
  “这位爷,有人花了大价钱要买你的性命,失礼了。”那人手握着弓箭,显然是刚刚射箭的人,只是说出的话令人哭笑不得,口气阴郁。
  楚连城忽的想到城门口那个人那句话“惊扰了再赔罪”,嘴唇撇了撇,想笑可是看看眼前的形式却笑也笑不出。
  为首的人右手朝下一挥,他身后的人便在瞬间四散开来,消失在雨幕之中,余下他一人站在车前。
  可是楚连城知道,那些人肯定是藏在了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也许甚至是在她的身边,一时间整个身子都崩了起来。
  许长安依旧从容:“哦?”
  雨依旧下,透过雨幕,眼前的身影似乎都恍惚了起来。
  “我大概能够猜到是谁让你来买我的性命了。”许长安笑道,看了看天色说,“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出三倍的价钱给你让你安全护送我一车人回城内许府,你说如何?”
  那人“桀桀”的笑:“公子这笔买卖可是亏大了,若真是做成了,怕是我血刃堂做的最简单的一笔生意了。”
  “那席堂主意下如何?”许长安淡定从容以对,似乎对面的不是要来杀他而是久日不见的好友一般。
  楚连城在这一问一答之下也渐渐的安下心来。
  那日晚上出现的黑衣人,那块金色的令牌,别人恭敬的态度……这都说明了这个人不是寻常人,此时他这么镇定,想来一定是有完全的法子全身而退。
  席堂主“嘿嘿”笑了,言语之间不乏遗憾:“小子你能够猜出我的身份,想来也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言语愈加的低沉,“可惜了,可惜先有人开了价要你的命,这生意我血刃堂也接下了,要是我现在反悔,怕是我血刃堂的招牌就砸了,这个不好……”
  “好”字一落,席启晨眼神一凛,蓦地朝许长安掷了一枚暗器。
  许长安微一侧身,暗器钉在车棱上发出一声脆响,这声尖利的脆响像是划开了一个序幕。楚连城只觉眼睑白光一闪,一柄剑已以迅雷之势稳稳的刺向了许长安的太阳穴,一柄剑则朝着他的喉间奔去。
  一声“小心”还未出口,几上装着棋子精致的瓷罐已被许长安抛向身侧,四散的棋子却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纷纷弹向刺往许长安的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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