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

第17章


  刀剑一折,似是不堪重荷,近在咫尺的刀剑都缩了回去,缓了一时的危机。楚连城心下却在暗惊。
  那些隐藏起来的人似乎真的藏在了虚空之中,只看见了刀光剑影却始终不见人影。
  显然许长安也意识到了,皱了皱眉,一手拉过楚连城,将她揽在怀中,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放在嘴边吹了一吹,未闻哨音,许长安一边注意着四周一边轻声在楚连城耳边道:“放心吧,我已叫了人来,我们不会有事的。”
  楚连城由于不习惯和人离太近,不禁在他怀中瑟缩了一下,红着耳朵微微点头,示意她听到了。
  似乎闻到了许长安的轻笑声,楚连城本就红润的耳朵更红了。
  车内位置狭小,处处受制于人,许长安抱着楚连城飞身到了车外。
  那些本应该看见的人偏偏看不清,耳边的箭风破空声一声接着一声的不停歇,许长安身体本就未痊愈,又被这些看不见人影的刀剑挡住去路,想要近席启晨的身已是不易,更何况怀中还抱着一个楚连城在凌厉的箭锋下躲来躲去,楚连城最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体力的不支。
  “你先放我下来。”楚连城看着他已经强弩之末的身体,有些焦急,“你快支撑不住了对不对,先放我下来。”
  雨水将他未干的发丝又淋得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又顺着脸颊滑落。
  鞋里被水浸湿的不适感越加的强烈,一抬脚,就像是拖着铁团一样,许长安胸膛震动,不停的咳嗽。
  楚连城愈加的焦急,想要挣脱下来,又怕碍到许长安的动作让他受伤却又担心他的身体,咬着唇厉声道:“你快放我下来,他们的目标是你,又不是我,我不过是被你连累了的,你放我下来,他们自然不会伤我的!”
  许长安的身体在雨中晃了晃,脸色在雨幕中越显苍白,咳嗽声中却带着隐隐笑意:“这当真是你心中所想?”
  躲过身前的一剑,许长安艰难的转了个身,双目半阖,飞快的瞥了楚连城一眼又专注的关注着眼前的战场。
  或许楚连城刚刚说的话违心,但是有一点却有几分道理,这群人果真很有目的,躲在马车上护着红玉、六艺的四书,这三人都没有受到这群人的攻击,所有凌厉的攻势都是朝着他许长安展开的。
  也许楚连城刚刚说的对,现在放下她也许能够带给她一线生机。
  可是他不想。
  心里有个声音坚定的告诉他:有什么后悔遗憾弥补就好了,但是一定不可以放手。
  许长安将楚连城攒的死紧,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放手。
  楚连城无意间看见他坚定的眼神,收紧的手臂,忽然有种他一辈子也不会放开她的荒唐感觉。
  讶异的移开目光,席启晨依旧站在马车前方,紧紧的注视着他们两人,一动不动的身影像是脚下生了根。
  那晚既然有人能够及时的擒住司空,想来应该不会离许长安太远,而且他刚刚有吹哨,八成唤的就是那个人,既然他有自信他们不会受伤,那就信他一次吧。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也只能相信他了不是么?
  许长安脚下一个趔趄,咬着牙堪堪站稳。
  楚连城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摔跤滑倒。
  余光瞥见四书惊喜的脸色,许长安也松了口气在她耳畔小声说:“别担心,七煞他们过来了。”
  楚连城恍然大悟,可是心中却有些气急败坏,刚刚闯出车门甚至在雨中只守不攻也过是拖延时间:“可是许长安,你有多少把握有多少条命能够有百分之百的全身而退拖到七煞他们来?”
  许长安微愣。
  楚连城却别开脸去:“作为一个大夫,我实在是不能苟同你这些做法!”
  许长安却笑了,眼角已经看见七煞他们的身影,身心都不禁放松下来:“但是我们现在不是都没事了么?”
  七煞的身影“刷”的落到许长安的身前,和许长安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摇了摇头,恭敬的沉声道:“主子。”
  许长安颔首:“把这些都收拾了吧。”
  七煞应是。反手挽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剑花,楚连城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闻几声兵器相交的声音便听到两声闷哼声,一抹血色渐渐的淌在地上和着雨水“啪啪”的打在地上。
  许长安在另几个和七煞一起赶来的黑衣人的护送下步上马车。
  “这是我的影卫,常常有些人买我的命,这些影卫帮了我打发了不少类似席启晨这样的人。”许长安自嘲的笑笑,随即将脸埋在楚连城的耳畔肩侧狠狠的咳嗽起来。
  楚连城一边担心着他的身体一边忍不住的看着这些影卫。
  这些人和血刃堂的那些人都是一袭黑衣蒙着半边脸,只是影卫的衣领衣袖边角用金色丝线细细的绣着精致的花纹,很是好看。
  席启晨紧紧的皱着眉,料想这时候得手已是不可能,只会让他自己白白的损失了人手。
  左手食指拢在唇边,尖声啸声划破长空直冲天际,七煞渐渐的收了手。
  席启晨的身影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听见他的声音:“许公子,是我血刃堂低估了你。哼,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许长安将楚连城轻轻放到马车上,晃了晃有些恍惚的神智,对身边的人吩咐:“快些回府。”
  早有人补好了车帘,四书驾着车飞快的奔走,那些影卫消失在风雨中一瞬便不见了。
  风雨依旧,马车在风雨中飞快的驶着,身后的雨水和着一派血色。
  第十七章
  许长安身体本就未痊愈,经过白日那一场意外又淋了雨,甫一回府,精神一松便晕倒在楚连城身上。
  和着众人之力将他抬到床上,楚连城给他诊了脉,又给他喝了碗姜汤,再重新给他开了防寒的药方给他熬药喝下,才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屋外依旧下着大雨,大作的狂风透过门窗的缝隙将烛火吹得摇摇曳曳。
  哑巴跟在红玉身后进屋,小心的掩了门,便看见楚连城端坐在书桌前借着昏黄的灯火写着什么,斑驳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拉的老长老长。
  听见了响动,楚连城抬起头来,闻到红玉端的是碗姜汤,放下手中的笔,蹙眉道:“怎么端了碗姜汤?”
  红玉轻声道:“我看小姐今天淋了不少雨,虽然知道小姐不喜欢姜汤的味道,但是姜汤是老人们的法子了,最是驱寒保暖,小姐多多少少还是喝一点吧。”
  楚连城也知道这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虽然不耐姜汤的味道但是还是秉着气喝了一大口。
  看着剩下的小半碗,却是再怎么也不愿喝了。
  红玉无法,拗不过她只好拿着剩下的半碗出去了。
  楚连城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熟练的搭着念之的手腕:“今天白天我们出去的时候你身体不怎么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念之点头。
  楚连城却蹙着眉头。
  “你身体未大好,我也说过了你切忌大喜大悲,任何一点不慎也有可能打破你体内毒性的平衡致使毒性蔓延,这些你都知道,这几年也一直都做的很好,我都未曾担心过。”楚连城目光如电,直射入他的双眼,让他想躲也躲不开,“念之你这几天情绪一直很起伏你自己可知?”
  念之颓然的点头。
  楚连城有些蛮不讲理的赌气:“你情绪怎么起伏我不管也管不住,我问你你不会说也说不出来,可是我这几年在你身上花的心血我可一点都不想白费,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我只要你这些天给我安安稳稳的好好养病,外的什么都不用想!”
  念之摇摇头,甚至不敢和楚连城对视。
  楚连城就那么固执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灯芯“荜拨”一声炸响,灯火燃烧的更为炙盛,念之像是被那一声响吓了一跳,浑身一抖。
  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楚连城得到一个肯定的保障,欣慰的笑。忽的注视到他衣服的袖口已经缩到手腕上,露出腕间凸起的青筋,移开目光道:“明日……雨小些的时候我和红玉出去添置几件衣裳,你也一起去吧,可别推辞了,不然谁帮我们把东西拿回来。”
  念之看了她一眼,微不可见的点头。
  楚连城眯着眼睛笑:“你先回去吧,记得好好休息。”
  念之点头,推开门又小心的掩上,生怕屋外雨水的凉意被风吹进了屋内。
  楚连城站在屋中想着念之体内的毒半晌,最终颓然的叹了口气,真的只能等到花灯节再想办法了,看看是谁得到的,再私下找那人开个大价钱买下,应该不成问题。
  虽然不知道火绒花和冰心草到底对念之的身体有多大的用处,但是没试过总是不知道的,也许真的就能将毒全解了。
  反身回到桌前,蘸了墨,素白的纸张铺在桌上,脑中忽的出现白天雨中许长安抱着她游走在刀锋剑尖的那一幕,却又不知如何下笔了,甩甩头,最终在纸上写下娟秀的字体“一切安好”。
  楚连城睁着眼躺在床上,耳畔听到的是偶尔的雷鸣,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还能够看见闪电照的黑如白昼。
  脑中总是不自觉地浮现白日里许长安放着纸鸢酷似长安的身影,一会儿又看见他执拗的解着被风吹到树上的纸鸢的身影,一会儿似乎又听见他说;“放心吧,我们会没事的。”
  手上紧紧篡着的是那方手帕,楚连城心中越来越乱,索性将整张脸埋在枕头中,似乎这样就能让她少胡思乱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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