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

第18章


  夜过子时,许长安慢慢转醒,迟钝的大脑慢慢回忆起白天的事情,不禁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
  外间的四书听到声音,忙点了烛火进来伺候着。
  许长安喝过一杯热水,感到好些了,才半阖着眼有些疲倦的问:“楚姑娘怎么样了,没受惊吧?”
  四书垂下眼帘:“主子一回府就昏倒了,楚姑娘让奴才扶着主子进来,给主子诊过脉,又怕主子受寒给主子喂了碗姜汤,见主子一直昏睡着,时间又不早了,这才回了歇梧院。”
  许长安挥挥手,四书会意的退下。
  “七煞。”许长安低唤。
  右手食指中指合在一起轻叩着床棱,七煞似乎是他眨眼的瞬间便凭空出现在屋中。
  许长安挥手挡住他要说话:“是我前日这么吩咐你的,让你拖住其他影卫再假扮刺客来……未想这次倒是真的有血刃堂的刺客来了。”说着忍不住自嘲一笑,“我竟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她果真是我的克星……”
  七煞半跪在屋中,不动如山。
  许长安颓然的叹口气,看着七煞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和她真的挺像的啊,一触及到你们不熟悉的地方,就觉得那不应该是你们探究的地方,就及时的停了脚步,就让我一个人……”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许长安心里微有些窘迫,收回敲着床棱的手指,抚着被面,像是专注的研究着那上面的花纹,调整好了语气。
  那一瞬的迷茫颓然和感慨像是七煞的错觉。
  “查出来了吗?”
  七煞躬身:“是齐王爷。”
  许长安抚着被面绣纹的修长手指一顿,在昏黄的烛火下硬是透出几分苍白。
  “他的心有些大了些。”许长安眼神冷凛看向窗台边的烛火。
  此时一阵冷风透过紧闭着的窗台,将烛火吹得随风摇曳,屋内两人的影子也被微弱的火光照的飘摇。
  “血刃堂这次未能得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好好分配人手调度,不能松懈……尤其是楚……楚姑娘那里,一定要保护好她!”许长安低声说。
  七煞跟在许长安身边已经不少年,心中知道楚连城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一般,谨慎的应下,又听见许长安意义未明:“你找人给邬思落带个话,让他好好管管他改管的地方,别有了什么漏网之鱼。”
  想不出其他要交代的事情了,许长安道:“你先回去吧,再有什么事情了我再吩咐。”
  烛火摇了摇,七煞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许长安忽然觉得,屋里一下子空了起来。
  茫然的看了看空旷的屋子,低手看着双手,轻声的微不可闻:“这条路由不得我选择,我顺着他们给我铺好的路也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更由不得我反悔。往日种种,过去便过去了,这双手做的什么,便在今后由我亲自补偿回来吧。”
  掌心的纹路纵横交错看不出个头绪也没有尽头。
  合了双手缩回被子里,合上双目,听着屋外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棱上的声音,渐渐的入了睡。
  一夜安枕。
  翌日,倾盆的大雨嘶吼够了终于在夜间人人入睡的时候渐渐停歇了下来。
  被雨水冲刷过的山光水色越显明亮,让看着的人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只是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落了满地的桃花瓣有些微微惋惜。
  楚连城步入主院的时候,许长安已经坐在了桌边,看样子身体已无大碍,只是略显单薄。
  “昨天那么大的雨,没想到半夜渐渐的停了。”许长安笑说。
  楚连城点头:“我看啊,春日里就不该下那么大的雨,我过来的时候看见花园里的桃花都落了,稀稀疏疏的挂在枝头活像是憔悴了一般。”
  许长安讶然:“这样子,上京果真是不适合养桃花……都听闻说青州苏县的桃花是天下一绝,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可真想去看看。”
  说道家乡的桃花,楚连城的笑容似乎都特别大:“好啊,到时候你身体好了的时候,有时间便去苏县吧,楚家在那里还有一个别院呢。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那边说定了。”许长安惊喜道。
  楚连城眯着眼睛诚恳的点头:“一言为定。”
  “对了,许公子,我和我丫鬟仆人出谷的时候未曾多准备,也没想到会在上京带这么久。”楚连城羞赧的抚了抚额饰道,“那个……那次出去也只粗粗看了一眼,未曾细看,我想趁着今日天气也好,便一起出去买些东西回来。”
  许长安闻言,满脸愧疚自责:“是我的疏忽,这些天楚姑娘你一直为了我的病情奔波,也未曾好好看看这上京,如今我也已大好了,不如便由我领着你到处看看吧,也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楚连城拗不过他,想着有人领路免得他们做了无头苍蝇也挺好,况且许长安的身体也好多了,天朗气清的出去走走也好。
  只是……
  许长安对四书吩咐道:“多找些人跟着,影卫也都都跟几个,别离远了。”转头又对楚连城笑道,“想来在闹市之中,那些贼子也没那么大胆子敢行凶了,我多叫些人跟着,必然不会再出昨日的纰漏的。”
  既然已说道这个份上,再推辞也不好了。
  于是本以为是三两个人的轻便小队便加上了许长安主仆三人,隐在暗处的影卫若干。
  第十八章
  由于说好是要逛街的,于是便没上马车,楚连城带着红玉念之,许长安身后跟着四书六艺,一行人就这么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
  有些生意做得大了的人,类似于楚家和孙家,这些人旗下的商铺,一般都标刻着家族的印记。
  楚连城最清楚的是楚家的铺子一般都在铺子牌匾右下角标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楚”字已是身份。
  楚家的铺子遍布南楚,可是在上京这条街道上,看到的最多的不是“楚”字的商铺,而是“孙”字的,想来应该是上京孙家的产业。
  不难看出孙仕也的确是个会做生意会抓住商机的人。
  买好了几件成衣几匹布料的时候,时间已近午时了。街道两边房屋中传来阵阵米饭喷香的气息。
  许长安便带着楚连城到了“一品楼”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两人面对面坐着的位置便是楚连城前些天和红玉一起出来的时候坐的靠窗的位置。
  一楼到二楼的短短的楼梯像是一方帷幕一样隔开了一楼大厅和二楼雅间。
  上次来的匆匆,没有多做打量。这次,楚连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
  他们坐的靠窗的位置能够看清楼外的行人也能够看见一楼大部分的情况。一楼的人多是商贩走卒,一桌三两个人围坐着,大口的嚼一口面条,粗瓷碗中的酒被一饮而尽,尽兴的一抹嘴巴,哈哈大笑。
  相比于一楼,二楼则是清净了许多。二楼的人不多,即使喝酒也都是用精致的白瓷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应该是出门在外的秀才才子。
  小二上了菜,弓着腰退下,没有让人布菜,楚连城和许长安就这么对坐着,静静的吃着饭,一言不发。
  “你说……以前的花灯赛的彩头都是真金白银金石珠玉,这次忽的来个什么火绒花冰心草,这两颗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右手边斜上方的一桌四人低声说着话,由于二楼说话的人少,两桌人隔得不算远,而且他们也没有刻意减小声音,所以楚连城这一桌也能听得清楚。
  楚连城不禁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素袍男子,男子一手支在桌上,一手百无聊赖的转着一个空杯。
  他左边那个蓝色衣裳的青年哂笑一声,摇摇头道:“我也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孙家为了招揽生意的一个噱头。”
  许长安见楚连城有兴趣,夹了一筷子鸡片放到她碗里,压低声音说道:“那桌人是上京的四大才子,赵李周吴,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素衣的人叫李谦然,第二个说话的那个蓝裳的人叫周子休……”
  “但是孙家开辟主持花灯赛也不是一日两日,孙老爷也是个及其有信用的人,想来这次的彩头也许是我们从未听过的也未可知啊。”另一人饮了一口酒,大笑一声,“如今我倒是真觉得我读的书少了,当真是学无止尽……古人成不欺我!”
  “这个是吴智和。”许长安轻声道。
  最后那个人背对着楚连城这一桌,因而看不到正面,楚连城低声笑道:“最后这个没说话的便是四才子之首的赵了?”
  许长安笑道:“正是,这人便是赵遥之,赵丞相之子,我与他也曾见过一两次,撇开文采不说,这个人当真值得相交。”
  “哦?”楚连城眼睛眨了眨,“第一次听到许公子推崇一个人,想来一定是个好人了。”
  许长安苦笑一声,低声喃喃,却被那桌的李谦然打断:“赵兄,天下才子中也就数你最博学了,关于这火绒花冰心草……你可听说过?”
  楚连城敛着心神听赵遥之的回答,也未多注意到许长安莫名压抑的眼神。
  却见那赵遥之摇了摇头:“我也未曾见过……但是曾听有人说,火绒花生长在极热之地,是种毒性极强的草药;冰心草是种极寒之地,是种可解百毒的草药……这两种草该是令天下医者趋之若鹜的稀世名药……可是当初告诉我的那个人……我和她已经很久未曾见过了,如果是那人的话,一定会知道的。”言语之间不乏遗憾。
  在座三人无不惋惜。
  楚连城听赵遥之的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心中兀自想着到底是谁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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