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

  她穿着的是细软的绣花鞋，脚下是被打斗震得破碎的瓷片，要是摔倒一定会落在这些碎片上，到时候一定是会受伤的。许长安矮了腰将她捞入怀中，将她紧紧的困着不许动弹，舱外的冷风将他的发丝吹得微微散开，一支来势凶猛的箭夹杂在这阵微风中从他头顶一掠而过紧紧的顶在了对面的舱板上。
  似乎听到了席启晨一击未中的咬牙切齿声，又是一阵啸声，那些剑乖巧的收拢在了一起，忽的像是失了人掌控一样，“哗啦啦”的无力散落在了地上。
  快要蹦出来的心这才慢慢回了胸膛，楚连城脱力的靠在许长安的胸前，犹自喘着气。
  影卫朝着许长安行了礼便又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五经带人将屋内的东西粗略收拾了一下也退了出去。
  慢慢平复了心情，意识到两人暧昧姿势的楚连城一下子红着脸从他怀中退开，背过身去，留给许长安一个背影。
  许长安还环着手，怀里手中却空空的只剩下了空气，双手紧了紧，颓然的放下，轻声说：“你刚刚又救了我一次。”
  “没。”楚连城看着桌上装着两株草药的盒子说，“刚刚我差点跌倒，是你拉住了我，是我……我们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这些人是我引来的，害你陷入这样的险境，是我万般不愿的。”许长安摇头说道。
  楚连城张了张嘴：“早些回府吧。”干巴巴的说，“我有些累了。”
  “恩。”许长安吩咐下去，揉着疼痛的额角兀自思考着什么。
  楚连城坐在一边暗自叹息，本来以为能够趁他醉酒的时候问出一些什么来的……问倒是问了，可是除了一些……那些真正想知道的却一点都没知道。不知道该怪这些人来的太不是时候还是怪许长安醉得太慢。
  月过中天，清辉洒在院中泛着点点银光，许长安坚持要将楚连城亲自送到歇梧院，以免再出意外。
  “这些人是因我而来，平白连累了你。”许长安揉揉额角头疼的说。
  “无碍。”楚连城道，“这两次也都不是化险为夷了么，况且我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的。”
  许长安苦笑道：“席启晨箭术高超可称一绝，又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些人，只见剑不见人，出其不备伤人于无形，这两次误打误撞逼走了他，席启晨生性谨慎，下次再来一定做了万全之策……我最怕的是他……”
  “我到了，许公子。”楚连城打断他，“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许长安笑一声，低了低头，鼓足勇气直视着楚连城的双眼：“楚姑娘，先前在花灯赛上我们两打的赌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自然是算数的。”楚连城凛神道，“许公子是想好了要求了？”
  许长安点头又摇头：“我从小到大一直很少和同龄人相处，又是楚姑娘这样博学的人……我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和你相处的更多一些……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两人一直这样称呼着许公子楚姑娘的实在是很生疏……所以，这个要求……我想，你以后叫我长安我唤你楚楚可好？”
  楚连城别开脸去：“这个要求……”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要求，没想到是这个，忽然就想到先前他醉后说的那些话，双颊微微红了红，幸好在夜色中不甚明显，面了面对别人的窘迫。
  许长安以为她不愿意，忙摆摆手道：“要是你觉得为难的话，便算了……这个要求我提出来了，以后便算是作废了。”
  楚连城轻声道：“算了……名字取来本来就是给人叫的，你愿意便这么叫吧……”有些微微怅然，本以为“楚楚”这个名字是长安一个人的，未曾想现在……
  “这也不算是一个条件。”楚连城说，“你再想个其他的什么吧，我要是能做到一定帮你实现。”
  许长安心满意足的摇摇头：“这可不好，之前本来就说好了一个要求的，现在我提出了我的要求了，你也答应了，我便很满足了。”
  楚连城眉间微蹙：“可是这个条件也太……”抿着唇说。“这两株药草可是稀世难求的，你什么报酬都不要的送给了我，即使说是诊金也太贵重了些，你还是想个像样的要求吧。”
  许长安眼珠一转：“锦衣玉食我一直不缺，金银财宝我也不稀罕……除了这个要求，我还真的想不起想要什么来了。”
  “没关系。”楚连城说，“那我就先欠着，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就是了。”最后想了点，兀自点点头，“但是最好快一点。”
  许长安嘴边的笑意越发的大了，惊喜的点着头：“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你可一定不能拒绝啊。”得到楚连城肯定的保证，继续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楚楚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也先回去了。”
  楚连城目送着他大步流星的离开，心里有种模模糊糊有什么东西没想起来一样，站着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只好作罢。
  拖着步子恰恰走到门前，看到有个什么东西蹲在门前缩成一团，惊了一惊，仔细看去，却是念之。
  楚连城好气又好笑，摇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念之，让他一起进屋去。
  点了灯喝了盏热茶才慢慢缓过僵硬的四肢，念之放下杯子不好意思的笑笑。
  楚连城笑眯眯的指着桌上的两个盒子道：“你把手放上去试试。”
  念之顺从的去摸了摸盒子，却被一冷一热的温度吓了一跳，惊异的看着楚连城。
  楚连城端着杯子看着他笑的开怀：“就是真正的火绒花和冰心草，我说过一定会治好你的，现在可真的不用担心了。”
  第二十五章
  是在上京为念之解完毒时候再回青州，还是带着这些东西回了青州再为他解毒，楚连城思考良久，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因此，回青州迫不及待的被提上了行程，纵使许长安千般不舍万般相留，也抵不过楚连城做好了准备后的万般理由。
  青州是早就想回去了的，这时候却忽然变得行色匆匆，究其原因还是楚连城不愿意和许长安有太多的牵扯。
  离他越近，跟他相处的越多，他身上的谜团就越多越明显。
  楚连城懒得去想也不想去揣测，更有些害怕，她除了这一身医术，和身后楚碧城为她撑起的庞大的娘家，什么也没有了。她害怕许长安背后针对的是这两样，而这两样都是她不能失去不敢失去的。
  虽然不喜欢思考懒得去想，可是她还没有天真到相信许长安真的是个什么大内侍卫或者侍卫长官。
  哪个大内侍卫会中蝎毒的？即使是帮皇帝挡的，皇恩浩荡恩准了他在家休养，可是庞大一个许府，四书五经六艺，一个一个都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使唤的了的……
  “你们回去吧，也不用送我们了。”楚连城坐在马车内说道。
  许长安即使也明白血刃堂的人时不时的会上门一次，楚连城和他在一起也只会连累她，但是看着她遥遥坐在马车中盈盈看着他，两人分离在即，心中却还是不好受。
  “楚楚……一路小心……”似乎，现在也只能说这些了。
  楚连城笑道：“放心吧，出了城沿路都有楚家人接洽，不会有事的。”
  许长安强笑道：“那就好……”
  惜别之后，红玉代替楚连城放下了车帘，念之驾着马车“哒哒”的转了个弯，渐渐便要走远。
  许长安忽的上前，拉住缰绳，念之忙不迭的停下，一边还安抚着不安的马匹。
  楚连城被马车震得一歪：“怎么了？”
  “楚楚……你说过，要是我去苏县看桃花的话，你是会好好照顾我的吧。”许长安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楚连城掀开车帘，看他满脸希冀，抿着唇点了点头，终于能够回青州让她的心情也变得轻快明朗起来，灰蒙蒙的天气也不能影响分毫。
  楚连城娇笑道：“那时候你把那个条件想好了才是，不然我可就一直欠着你了。”
  “那便一直欠着吧。”许长安不禁脱口而出，瞧见楚连城惊愕的表情，笑道，“那样我就可以收点利息了。”
  楚连城撇开眼。
  许长安松了手凝视着楚连城道：“明年桃花开得时候，我一定来苏县，你可别忘了。”
  “等等。”许长安听见楚连城这么说。
  即使知道不可能，但是那一瞬间还是妄想着以为她会留下了了。
  楚连城跳下马车，在他身前站定，像是经历了艰难的挣扎，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子果断递给他。
  瓶子用一个红色的塞子紧紧的封了口，素净的瓶身上画着一树墨色桃花，那一瞬，许长安仿佛闻到了桃香：“这是？”
  楚连城在他耳畔轻声说：“这些天我用了些冰心草的草叶和着灵芝白首乌还有其他一些药材炼制的一颗丹药，全天下都只这一颗，解百毒治百病，将来要是有需要的话，说不定能够救你一命。”
  “但是……”许长安将瓶子递回去，“那给念之身上的毒怎么办？”
  楚连城笑得狡黠：“冰心草那么大，取了这些炼这颗丹丸也没有大碍，念之身上的毒也不会有问题的。”
  许长安还是坚持还给她：“这么好的保命药，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身边从来都不缺人保护，没事的。”
  楚连城不信的瞥他，像是提醒他这次她下山的目的。许长安掩着唇窘迫的咳一声：“这次是不小心，真的，这个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楚连城却不高兴了：“你这么说着好像我还没有自保的能力，我身边的人受了伤我还救不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