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恶魔五指山

晚上趁小梅睡熟之际，君安随便披了件外袍来到院中，倚着门外长廊上的门柱抬头看着清冷的月色。
    为什么会想到来素心斋？只是不想去面对，以为躲到这里就会忘记所发生的一切。可到夜深人静时，脑海里不自觉的就会想起自己的杜逸飞之间的点点滴滴。
    奇怪自己明明喜欢的人是杜子俊，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影像在脑海里慢慢淡却了？
    如果事情重新回到起点，知道自己要嫁人时只是安心待嫁，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
    疲惫的闭上眼睛，任由思绪翻涌。不要想了，时间久了，什么都会淡了，君安这样告诉自己。
    月上中天，杜逸飞借着月色飞身进了素心斋。静静的站在屋顶看着倚在长廊中微蜷着身体的人，良好的视力能清楚的看清她眼里的哀伤。
    双拳紧握，多么想冲上前去狠命摇晃着她的身体叫她睁开眼好好看着自己，问她为什么还是要拒绝，她的心里，真的就容不下他一点的位置吗？
    小梅迷糊中睁开眼睛，看到整齐的床铺吓了一跳，立刻睡意全消，试探着喊了声：“小姐？”
    没有回应，小梅穿鞋下地走近床铺，没有人！
    “小姐？”小梅的声音里带着极力隐藏的恐惧，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几步走到门口冲出房间。
    “来人……！”没等喊完，小梅就看到了倚靠着长廊门柱的君安。
    “小姐，你怎么睡在这？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小梅拉起君安一脸埋怨。
    睁开眼微微一笑：“睡不着，出来坐一会儿”。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最近怪怪的？”小梅皱眉。
    “小梅，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君安又坐了下来，倚着柱子眼神看向别处。
    “小姐怎么会问这种话？”小梅坐在君安身边脸色微带羞赧。
    君安没有说话。
    见君安没有开口的意思，小梅轻吐出一口气说：“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见不到念棋时会担心想念他，见到他时又不太敢跟他说话，刻意忽略他的存在，可心里却在偷偷注意着他，这样算是喜欢吗？”
    “念棋真有眼光，看上了我家的宝贝”君安笑着说。
    “小姐！”小梅一脸羞窘的轻捶了下君安肩膀。
    “小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小梅看着君安的脸色小心开口。
    看着小梅小心翼翼的样子君安轻笑：“问吧”。
    “小姐，你执意要退了这门亲事是不是因为杜逸飞杜公子？”
    君安愣住：“为什么这么说？”
    小梅叹息一声：“当局者迷，小姐对杜二公子只是一时迷恋好奇。但小姐在和杜逸飞杜公子时相处时那种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嗔怒娇羞却出卖了你的心思，你好好问问你的心，你更偏向谁？”
    君安微笑：“说实话我也乱了，在和子俊兄在一起时，他总是忽略我的存在，这让我很气愤，他越是不重视我我就要越缠着他，现在想来，只是心中的一口怨气吧。但对杜逸飞，我从没有想过会与他发生纠葛，可事实却是他总是无时无刻的与我纠缠在一起，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那小姐喜欢的是杜逸飞了？”小梅歪着头问。
    疲惫的闭上双眼，君安叹息一声：“没有，我对他还来不及发生感觉就……”。
    “就什么？”小梅好奇的问。
    轻扯嘴角：“只能说造化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无法再用平常心去面对他。这样终止了也好，一切回归原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君安低着头催眠自己。
    …………
    “小姐，天晚了，回房吧”小梅担心的看着君安。
    “回吧”深吸一口气君安站起身走进了房间。
    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杜逸飞嘴角微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也好，就让一切回归原点吧，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我就成全。
    在素心斋住了一个多月君安和小梅才回到了君府。君老爷看着君安清减了些的面容一脸心疼：“一呆就一个多月，看你瘦的！”
    “爹，我哪有瘦了？你老眼昏花啦！”君安拉着君老爷的胳膊撒着娇。
    君老爷啪的一拍桌子：“你这死丫头一回来就气我，你嫌你老爹活的太久了是不是？”
    君安吐了吐舌头：“哪有？我爹活的越久越好，最好长命百岁！”
    君老爷摆摆手：“死丫头就会哄老爹我开心！”
    “好啦爹，我乏了，回房睡觉了！”君安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感觉全身乏力，老是想要睡觉。
    回到院子，君安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念棋？你怎么在这？”
    小梅正和念棋说着话，见君安回来立刻跑到君安身后低下头安静下来。
    念棋不自然一笑：“少爷说以后让我跟着小姐”。
    君安皱眉：“什么意思？让你监视我吗？”
    念棋连忙摆手：“不是的，少爷已经走了，是我要留下来的，我要是跟着少爷走了那小梅怎么办？”
    君安一愣：“走了？他去哪了？”
    “塞外”。
    “那么远？杜公子去塞外做什么？”小梅惊呼。
    念棋飞快的看了眼君安：“公子没说，只说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
    “哦，是吗？”君安淡淡应了一句绕过念棋进了房间。
    小梅小心的挪到念棋身边小声问：“你知道小姐和你家少爷怎么了吗？”
    “做下人的不要打听那么多！”念棋板着脸看着小梅。
    “哼！不说拉到！”狠狠的推了念棋一把小梅转身想要跑出院子。
    “好啊，你还敢推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把抓住小梅的手拉到自己胸前，念棋一脸笑意的看着小梅：“敢无故伤人？说，想怎么个死法？”
    小梅俏脸一红轻啐一声：“呸，你还当自己是个判官啊！我看你就是个牛头马面！”
    念棋一听立刻瞪眼：“就叫你见识一下我这牛头马面的厉害！”说着话轻搔小梅腰间，惹得小梅立刻笑的花枝乱颤。
    “哈哈……我不敢了……你是判官还不行吗……哈哈！”
    看着小梅笑的眸光闪动，念棋心神一醉，抱住小梅贴上自己胸膛，低下头就要亲吻小梅。
    小梅一惊，脸色立刻涨红，用力推拒着念棋的身体：“你……你要干什么？这青天白日的，你可不要乱来，会让人看见的！”
    “那好，我们就去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念棋一边说一边拉着小梅的手走出了院子。
    站在房中看着小梅的念棋的嬉闹，君安突然羡慕起小梅来，突然想到一句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在君府做了几天良家淑女，君安实在受不了这样整天的无所事事，向君老爷自动请缨到各地巡视店铺。
    君老爷试图阻止，可君安不为所动，利落的收拾好行装，带着小梅和念棋义无反顾的出了君府潇洒上路。
    有了念棋，君安连车夫都不用雇了，路上所有的一切都由念棋来打点。君安不禁感叹，还是有个男人方便一点。
    小梅在一旁看着君安看向念棋的背影流露出赞许的光芒不禁心生警惕，不着痕迹的挡住君安的视线装作无意的说：“小姐，今天天气不错啊！”
    看着被重重阴云笼罩的天空，君安真的想问小梅是从哪里看得出天气不错的。
    但接收到小梅警惕的目光，看着她一副护食的样子牢牢的把念棋挡在身后的样子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是啊！天气不错，真是天公作美，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你和念棋驾车吧，我睡一觉”。
    “等一等小姐，你不觉得你最近有什么地方不太正常吗？”小梅拉住君安的胳膊问。
    君安疑惑：“什么不正常？”
    “小姐，你最近怎么总是睡觉？整天还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小梅皱着眉头开口。
    “是吗？可能是最近赶路太累了吧？”君安随意的一摆手，放下车帘把小梅留在了马车外。
    三人一路缓行，巡视着君家在各处的店铺。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直到君安累的走不动了才停了下来，住在一座小城里暂作休息。
    时值盛夏，午睡刚醒的君安感觉身上汗水粘腻，嚷嚷着让小梅伺候洗澡。
    小梅正和念棋说着悄悄话，突然被君安打断一脸不高兴的准备好浴桶毛巾。注好水后站在浴桶边翻着白眼说：“小姐，水放好了，可以洗澡了”。
    “伺候我更衣”趴在窗边君安懒懒的开口。
    “是……”小梅有气无力的拉起君安站定，开始解着君安身上的衣服。
    君安还是懒洋洋的眯着眼睛，等着小梅脱下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衣服好进浴桶洗澡。
    “小姐，你的肚子怎么回事？”小梅指着君安微凸的肚子一脸惊讶的问。
    “怎么了？”顺着小梅的目光看去，君安不在意的一摆手：“没什么，可能是吃多东西了吧，过几天就消了”。
    小梅疑惑：“小姐吃了什么会把肚子撑的这么大？”
    “我哪知道啊，我要洗澡了，”说完君安跨进浴桶坐定，一脸享受的眯着眼睛。
    小梅抓抓头发，一脸不解的替君安擦着后背。
    又过了一个月，君安开始频频呕吐，吃什么吐什么，小梅吓坏了，立刻就要出门找大夫。
    君安拦住小梅：“我没事，可能是吃坏东西了”。
    看着君安苍白着脸的样子小梅心疼的直掉眼泪：“怎么总吃坏东西，小姐你看你的肚子，都那么大了一定是出了什么毛病，我一定要找个大夫来好好瞧瞧才行！”
    全身无力的君安只能任由小梅跑出房间，虚弱的叹息一声：“我真的只是吃坏了东西呀！”
    等了很久，就在君安快睡着之际小梅终于把大夫请来了。
    放下床上的纱帘，小梅把大夫请入房间一脸焦急的说：“大夫，我家小姐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一直吐个不停，你快来瞧瞧吧”。
    一头花白头发的大夫背着一个小药箱，把药箱放到一边坐在床边说：“劳烦小姐露出手腕”。
    君安听话的把手伸了出去，大夫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搭在君安脉上。
    “嗯，无须担心，这位夫人只是平常孕吐，老夫开几帖安胎的药即可保药到病除”大夫一脸轻松的说完走到桌前摊开笔墨写下药方。
    低头疑惑大夫为什么突然换了称呼，半晌小梅猛然抬头，僵硬的走到大夫面前：“大夫，你确定我家小姐是……是孕吐？”
    大夫没有抬头：“老夫行医多年，这点小事还有把握。夫人身孕已有五月多余，胎气不稳才会呕吐不止”。
    拿过大夫手里的药方，小梅打开房门把大夫送了出去。浑噩的回到房间，看着躺在床上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君安。
    “小姐……”
    “怎么会这样？”君安直直的看着床顶。
    “呕……”胃中翻腾，君安立刻趴在床边又吐了出来。
    小梅见状急忙做到床边轻拍着君安后背：“小姐，还难受吗？”
    君安没有动作，就这样趴在床边，半晌小梅感觉到君安双肩微微耸动立刻扳过君安，看着她还未擦干的泪水立刻红了眼眶：“小姐……你别哭了”。
    “小梅，这个孩子不能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边，君安死命的抓着小梅的肩膀大喊。
    小梅一惊：“小姐！”
    “不能留，不能留！”君安流着泪喃喃自语。
    小梅手足无措的看着君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梅，你快去买藏红花来，以前在怡香院我听说那些女人都是吃这个东西的，你快去！”君安用力推着小梅。
    “小姐！你冷静点！”小梅一把握住君安肩膀用力摇晃着。
    君安愣愣的看着小梅，一行清泪从脸颊滑落：“真的不能留，不能留啊！”
    “为什么小姐？孩子的爹是谁？”小梅极力冷静，死死的盯着君安双眼。
    狼狈的躲着小梅的目光，君安垂着头：“他……”。
    “是不是杜公子？”紧紧的抓着君安的肩膀，小梅大声质问。
    半晌君安轻点了下头。
    紧咬嘴唇，小梅沉声说：“小姐就是因为这件事才退了杜家的亲事吗？”
    见君安点头，小梅脸色更暗：“小姐，是不是杜逸飞强迫你的？”
    君安摇了摇头：“那天……那天我叫你去找他，你刚走赵武就派人传信说有事要与我商量，我不疑有他就去了赵府。可赵武他……他竟然在房间里点了迷香，要……要强了我。危急关头杜逸飞突然出现救下了我，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听着君安说完整件事，小梅的脸色冷的可以结冰，咬牙切齿的低吼：“赵武那个混蛋！枉小姐还把他当成朋友！那小姐，你和杜公子……？”
    君安又轻点了下头。
    “现在该怎么办？”小梅六神无主的在床边踱步。
    紧咬嘴唇，君安眼神坚定的看向小梅：“这个孩子不能留，我还未出阁，不能为我爹面上抹黑！”
    “可小姐……孩子是无辜的啊！”小梅轻声开口。
    轻抚着凸起的腹部，君安面上哀伤：“我也不想的，可是没有办法啊！”
    看你这君安又落下泪来，小梅连忙上前抱住君安：“小姐，你别哭了，我都听你的！”
    “快去吧”君安低垂着头轻声说。
    眼神纠结的看了君安一会儿，小梅一咬牙冲出了房间。
    独坐房中轻抚着腹部，对于这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块肉君安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长的漂不漂亮，会不会一生下来就张口叫自己娘？
    挂在嘴角的笑容一僵，君安突然想到了这块肉的爹，双眼猛地紧闭，死死咬住嘴唇，抓着被子的手蓦然用力。
    不可以！既然决定要了断，就要了断个彻底！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闭眼等待着小梅熬好药，君安感觉等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房门轻响，小梅端着一碗黑褐色药汁走了进来。
    紧握双拳看着小梅越走越近，君安的脸色越发苍白。端过小梅手里的药，药汁中仿佛映照出一张稚嫩的童颜，正怨恨的看着自己。
    小梅见君安对着药汁发呆，轻身唤了句：“小姐？”
    抬头看向小梅，君安仿佛找到了能解决痛苦的希望，愣愣的问：“小梅，我……我该喝吗？”
    小梅红着眼眶，咬紧嘴唇：“小姐，我看还是别喝了”。
    君安摇了摇头，拿着药碗慢慢送到唇边，鼻端全是药汁的苦涩之味，直冲心底。双手一抖，将手中药碗抛出，‘咣’一声响，药碗碎裂，药汁洒满地。
    “我……我狠不下心！”君安抱着头痛苦大喊。
    小梅哭出声音：“小姐，留下吧，孩子是无辜的……呜呜……”。
    一时间主仆二人哭作一团，哭够了的小梅擦干君安脸上的泪水，笑着说：“小姐，你要当娘了”。
    君安怔住，我要当娘了！我要有孩子了。
    半晌，君安微弯嘴角，轻抚着腹部眼神温柔：“是啊，我要当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