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红尘：绾歌

面对栗妍的怒气，屏妆只是笑笑，她也不是拐弯抹角之人，开口直言道：“那日看见公主所用焰丹来替绾郡主医治寒疾，屏妆便很是好奇，不知公主这药从何而得？”
“本宫有告诉你的必要吗？”栗妍没好气的说道。
“屏妆虽才疏浅陋，可也知道这焰丹来北国圣药，天下仅存两粒，那日郡主服用的那一粒按理说应该在北国皇室的宝库里供奉着，只是何故到了公主的手上？”屏妆依旧不死心。焰丹她最清楚不过了，当年师祖传下两粒，一粒留在了魅谷，一粒让自己负责护送到皇宫，若不是当时别无选择，动了歪心思，何苦落到今天这地步？”
栗妍并没有解释那焰丹的来处，而是那仅存两粒的话像一个闷雷在她的心里炸响，若是仅存两粒，那么那日绾绾拿回的那一粒便是世间仅有，而凌宇的毒已解，绾绾的毒又是怎么解去？还是绾绾根本就未解毒，若真是这样，那今日算来便是第四日，绾绾岂不是？
栗妍想到此处，也无暇去追问屏妆为何知道这没躲，更无暇去思考别的，只想一心找到绾绾，证实自己所猜测的，却又害怕面临那样的结果，可是不管如何，都必须找到绾绾。
而绾绾离开后，便走到林中，倚着大树呕吐起来，地上不一会便是一滩乌黑的血液，绾绾终于觉得不再那么难受，这才拿起帕子擦拭嘴角的血渍，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拿出一颗艳红的药丸服下，许久才觉得舒缓了过来，绾绾将药瓶丢出很远，不巧正落在栗妍脚边，栗妍拾起药瓶，看着不远处脸色苍白的绾绾，目光触及她手中的锦帕，再向下看，那一片黑色的血渍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栗妍一步一步沉重的步伐向前移去，绾绾也发现了她，赶紧将手中的锦帕藏在身后，可是转瞬便又制止了自己幼稚的行为，看着栗妍的眼神并无异样，依然是清冷的面庞，直挺的站在那里。
栗妍停在绾绾的面前，眼里的神色让人看不清楚。栗妍的眼里终于泛着泪花，问道：“为什么？”
“你都知道了？”绾绾淡淡的语气，一点不像是将要面对死亡的人。
“焰丹仅存两粒，你曾服下一粒，凌宇服下一粒，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瞒着所有人？”栗妍一步向前，拼命的摇晃绾绾的肩膀。
“因为，我希望哥哥能好好的活下去。”绾绾苦笑着。
☆、长川孤月向谁明（四）
“没了你，凌宇怎会快乐，和他成亲一来，他何时对我欢快的笑过？他吝啬的连笑容都不肯给我，我以为我努力就会有用，可是他看你的眼神是独一无二的，颜裳绾，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的离开，你知不知道，你若是离开了，凌宇会有多伤心？”栗妍已泪流满面。
她恨过绾绾，因为绾绾，凌宇连一丝的爱都不肯分与她，可是她却是那么在乎绾绾，即使曾被嫉妒和憎恨迷惑了双眼，可是绾绾在她的心中分量却那么重，如今眼前的人儿竟就要永远的离去，让她怎么接受，又要让所有人怎么接受？
“晚了，太晚了。”绾绾只是轻轻的摇头，她已经接受了面临死亡的事实，她也试图去放下所有不舍得安静的离去，可是如今栗妍却得知此事，若是将这事告知别人，说了出去，怕是在场的所有人今日都会受到牵连，绾绾宛若叹息的摘下身畔的树叶，轻轻放到嘴边，吹起了哀伤的曲子。没吹几下便被栗妍打掉。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吹曲子，颜裳绾，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栗妍泣不成声。
“我就是我，只是一个弱女子，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也曾恐惧，也曾害怕，也曾不舍得失去你们，可是我别无选择，哥哥在我的生命里比我自己更重要，我要他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况且，他今生已经无法和我在一起了，我只能盼望着来世，来世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在你之前成为哥哥的妻子。”绾绾语气里充满悲伤，却没有掉一滴眼泪，是的，凌宇比什么都重要，对于绾绾来说，宁可自己丢掉性命也要救她今生爱得无可自拔的哥哥。
“颜裳绾，你真的就那么狠心吗？你想安静的死去，让所有人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听到你离去的消息吗？”栗妍胡乱的抹去眼泪，却流的更凶。“我不想，我不想，可是你知道吗？你知道若是知道了我目前的状况，会牵连多少人？哥哥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救我，北国也会立刻派兵进攻栗夙，而你的母后更会利用我，来伤害所有在乎我的人，让我的身世随我的离去埋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想哥哥有半点难过，我无声无息的离去比他眼睁睁的看着我走更好。我的毒无药可解了。不想连累更多的人。”绾绾的泪水终于流下来了。
“不行，我定要去告诉皇上，告诉凌宇，一定有办法解毒的，一定的。”栗妍说着便要走。
“不要去，不要去。”绾绾拉住栗妍的手。“不要告诉他们，不要。”绾绾哭着摇头。
可是栗妍挣开绾绾的手，快步跑开去，可是没跑几步，她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绾绾这才走上前去，依然满脸泪水，轻轻的拿出一条崭新的手帕，替栗妍擦去掩上的泪痕，这才对身后的人说道：“夜魅，请你帮我看好栗妍公主，别伤害她。”说完又对栗妍说道：“等公主的穴道自动解开以后，公主想去哪里都可。”
“颜裳绾，你解开我的穴道，颜裳绾。”栗妍对着绾绾往回走的背影大叫到，可是绾绾只是一回头，凄然一笑，那一瞬间，栗妍觉得今生至此怕是绾绾就真的死去了。
☆、长川孤月向谁明（五）
绾绾回头示意夜魅将栗妍的哑穴点上，这下栗妍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那鲜艳的嘴唇不停地开合着。绾绾凄然离去。
绾绾回到席间，凌宇早已坐定，看脸绾绾一脸悲伤之色，开口询问道：“绾绾，怎么了？”
“没，没事，哥哥今日父王大寿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母亲，若是她还在，看到这热闹的场面一定也会开心吧。”绾绾不能对凌宇说实话，只好骗他。
“绾绾别再伤怀，给哥哥一点时间，哥哥会护你一生的。”凌宇轻轻将绾绾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裳柔见着一幕，泪水又欲坠下，而栗炀看着二人，气氛的捏碎了手中的白玉杯，裳柔赶紧拉过栗炀的手查看是否受伤，所幸无事，便命人重换上一个酒杯。
舞台上的歌舞表演近乎两个时辰了，而晚宴依旧在行宫中举行，马上就该绾绾上场了，绾绾对着凌宇一笑，起身走到颜王身边端起酒杯：“父王，绾绾这一杯谢过您这十六年来对绾绾无微不至的关怀。”说罢一饮而尽，绾绾拿起桌上的酒壶又满上一杯：“这一杯，绾绾替母亲谢谢父王，谢谢父王为母亲为绾绾担负世俗的目光。”
最后绾绾又满上一杯：“这一杯是祝父王身体安康，不管以后绾绾在不在您身边侍奉终老，父王定要照顾好自己。”许是这一杯喝得太急，绾绾被呛得落下泪来。
“绾绾，我的好女儿。”颜王将绾绾拥进怀里。不知何时，台上的歌舞已经表演完毕，所有的人都看着这对相拥的父女，大家这才醒悟过了，原来这就是颜王的小女儿绾郡主，难怪与王妃长得如此相似。
绾绾离开颜靖的怀抱，又拿起酒杯走到了裳柔面前：“姐姐，这一杯绾绾敬你，祝你和皇上举案齐眉，白首相携。”绾绾一饮而尽。又走到了太后身边：“太后娘娘，谢谢您对绾绾的疼爱。”然后又凑到太后耳边轻声说：“绾绾恐怕要让太后失望了，若是您宣读了懿旨，这妍公主的性命绾绾便不能担保了。”太后听了立刻看向栗妍的落座之处，空无一人
，神情一变，一瞬又恢复了往常，笑着与绾绾碰了杯：“郡主真是惠心玲珑。”嘴上如此说，可是心里却将绾绾咒骂了千遍，小丫头片子竟敢威胁哀家，哀家定不会放过你。
绾绾当然知道太后心中所想，她只是不想太后的懿旨公布天下，即使死去，也让她只属于哥哥一人。绾绾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时才转过身举杯向着所有人：“今日父王大喜，绾绾身为女儿为父王献上一舞。”绾绾施了一礼便走到了山顶搭好的简易帐篷中，嫦儿拿出月华为绾绾换上，又将绾绾的头发半拢挽成一个探月髻，剩下的一半青丝披散在身后，拿出一条白色的丝带轻轻系在发髻上，再无其他装饰。
嫦儿想替绾绾上妆，却被绾绾制止，而是结果了脂粉自己轻轻的扑上，对镜描黛，轻点朱唇，淡淡的妆容若有若无，却掩去了绾绾先前的苍白面色，多了些血色之气。嫦儿此刻看着绾绾，一身月白，更似月中仙子，尤其是那眸子里含着的冷意，像极了天上冰凉的明月，嫦儿的心疼了一下，跟随着绾绾走了出去。
绾绾走出帐篷却再没有前行，而是看着场上那袭蓝色身影，手捏银针围绕着巨大的画屏如游龙戏水般绣着。屏妆身姿轻盈，穿梭在白色画屏两端，手中的针线如行云流水在画屏上描出点点的画卷，时而抬首一笑，那一双剪水澈瞳扫过台下众人，嘴边的笑意更深，绾绾心绪为之一怔，如此魅惑的屏妆自己倒是第一次见。
岂料嫦儿立刻捂住绾绾的眼睛：“郡主别看。”
☆、长川孤月向谁明（六）
绾绾拿下嫦儿捂住自己双眼的手：“为何，屏妆的绣工了得，能看见她当场刺绣可是极为难得。”
“郡主。”嫦儿竟跪到了地上。又接着说：“这屏妆方才所施的是媚术，那眼神，那嘴角的弧度，确是如此。嫦儿曾听得二皇子说过，这媚术乃历代魅谷继承人方可习得，嫦儿不知道这女子怎么会，可是，郡主不能看啊，会迷失心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