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时空中之时雨祭

“……哥哥，父亲为什么会死呢？他不是麒麟吗？大家都说麒麟是不会死的！”
    “……那是因为，他把生命延续给了我们。”
    “我不信！……哥哥，你不要再去元老院了好不好？一直陪着我，千夜不想你和父亲一样……”
    “我知道的……没关系哦，我有不死之身，虽然不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但是绝对会无时无刻想着你的。”
    “……我不要，父亲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不要哭，千夜。父亲的遗志由我继承，我一定取代任何人，永远守护着你。”
    “不骗我吗？”
    “怎么会……能够拥有永生的唯一心愿，就是一直守候着你，直到永恒。”
    “千夜，知道吗？麒麟血的传承只能是一个后代，而你父亲的血统，传给的是时雨，而不是你。”
    “你在不断长大，甚至将来变老的同时，时雨却不会，他将永生永世的活下去，你不可能一直陪伴着他。人类之躯终会死去，你只能成为他的过往。”
    “我回来了。”
    “……”
    “怎么了？千夜，是饿了吗？还是又生我气了？”
    “……哥哥，如果有一天你回来，看不到我该怎么办？”
    “是吗……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哥哥会离开我吗？”
    “不会。”
    “那我会离开你吗？”
    “……这是你的决定。”
    “如果我离开你了呢……如果我不在了，哥哥要怎样留住我呢？”
    “……千夜。”
    “如果死亡把我和哥哥分开——”
    “不会的。”
    “会的！”
    “……不会的……如果你要走，我会一直跟随，无论是生是死，还是过来未来。”
    “……为什么？”
    “因为……敬上源时雨，守护源千夜。”
    感觉到男人的额头擦过自己的脸颊，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倒下，倒在了她的怀里，再也没有任何呼吸和心跳。
    痴呆的源千夜看着眼前永生之都里的万丈火焰，在这一片噼里啪啦的焚烧声中，她的嗓音干涩而沉闷：
    “哥……哥？”
    战战兢兢的手触摸上男人的侧脸，鲜艳的伤痕也变成灰暗，“哥哥？”
    已经用了最为轻微的声音去呼唤，仿佛怕吵醒了怀里的亡者，可是等到良久都没有回应的时候，少女终于低头，看清男人的全部。
    源时雨死了，苍白的指骨还抓着她的衣褶，捧着他脸颊的手突然用力起来，摸索着温柔的姿态，冰冷的温度，即便是碧桃花的圣火也温暖不了：“……哥……哥。”
    逐渐地，那一片冷却成冰的身躯散发出剔透的光芒，再眨眼已经转变为幽幽的莹绿，一点一点的穿过指缝，往上升华：
    “哥哥？”
    “哥哥！”
    “哥哥——”
    顺应《五行八荒卷》的第二重幻术，碧桃花的圣火将把他燃烧为虚无，恒久的消失在这“永生之都”。
    一点点散开的绿色萤火，升腾往上，随着少女的仰视，消失在圣火的烈焰中，不留下任何痕迹。
    银色眼眸里的泪水源源不断，像是早就忘了坚强和勇敢的力量，疯涌而出。
    在这片红与绿交错的光芒中，少女一把抓紧抱紧空荡的衣物，有清脆的声音流泻出来。
    随之滚落的是一串铃铛，绑在红色的发带上，在火焰的掩映下，闪着异样的光芒。
    异都之门，终于打开，再度关闭，回首已经是现实世界中的北之寒。
    因为异都的天翻地覆，鬼狱也是受到了巨大的波动，方圆十里，树木尽折，荒无人烟。
    在成堆的瓦砾中，夕阳的光辉折射，掠过少女的眼光，无论怎样强烈的光线，再也无法唤醒她内心深处的感情与悸动。
    而踏着这片废墟而来的是摘下斗笠的神乐，她半折下腰，“千夜，代殿下之名，在下来保护你。”
    狂风呼啸而过，风干脸颊的泪水，少女扶着倾塌的大树起身，这里方圆百米已经被夷为平地，就这样抬眼看去，毫无阻碍，夕阳西下，这么近，又这么远。
    在极度不稳的站立之下，源千夜手里的铃铛也跟着晃悠，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看见她倒下的神乐并没有上前一步，淡漠的眼里透露一点深邃的忧伤，无论如何，如果守护这个女人是源时雨的希望的话，她将不带任何私人感情，保护她到最后一刻。
    但是源时雨死了，并且为源千夜所杀，虽然这是一开始就已经意料到的结局，但是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发现一颗平静的心已经慢慢沉沦，直到看不见的海底深处。
    “千夜，元老院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快点——”话音未落，神乐拔剑迅猛，即刻对上暗卫，“已经到了吗？”
    梅见长老站在废墟的另一端，看着眼前的场景：“看来千夜成功了，源时雨已经被铲除了。”
    神乐在与暗卫厮杀的时候，处于中心的少女却无动于衷，听着上级的命令：“千夜，《坤元中宫卷》呢？”
    少女呆滞的伸手到捧住的衣袍，掏出了卷轴，老者的眼里精光闪现：“千夜，交给我。”
    “不可以！”
    可是少女伸出手去，像是木偶一样没有任何自己的思想，等到梅见上前一步，却看她松开一端，卷轴铺展：“第一重，全部消失吧。”
    倒塌的大树又是恢复生机，疯长的藤蔓缠住所有的暗卫，“第二重，消失吧……好累。”
    紧缩的藤蔓受到神力的蛊惑，将血肉之躯绞碎，鲜红溅湿远天的夕阳。
    “源千夜！你这是在抗命吗！”
    退后几步的少女，禁不住神力的透支就要倒下，神乐飞身直上，一手将她带过，梅见眼疾手快，“陷落吧！大地！”
    急速失重的一瞬，神乐一举将少女扔上平地，随即飞檐走壁，就要跳跃上来的时候，一刀接洽梅见的落井下石。
    扒着泥土旋转打斗，梅见的剑道逼迫她往更深的地方陷落。
    “纪由神乐，果然是你，背叛元老院五十年，居然追随了源时雨，成为了恶魔的同伴。”
    “在我眼里，对元老院的是放弃而不是背叛，殿下才是我遵循内心的选择想要效忠的！”
    一手扶持，五指深入泥土，一手控制刀柄，与老者的剑锋摩擦走火，神乐几乎龇牙咧嘴，却是无法改变眼前的劣势。
    试图将她一脚踹下去的梅见并没有得逞，神乐仰头一躲，放开泥土的一瞬却是紧紧攥住梅见的脚，重量的失衡，两个人就要一齐陷落。
    “可恶……”
    一个狠命的踹，恼羞成怒，一个死命的抓，不屈不挠。
    “源千夜！听好了！”就算处于下风，神乐也宁可用最后的力气来唤醒无所适从的少女，可是感觉到这一切的梅见并不会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一剑撂飞她手里的利器，从背后刺入。
    “源时雨……从来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以你为中心的人！五十年前我背叛了元老院，五十年前我曾是派来西之暗的卧底，离间你和源时雨的感情！”
    “是我告诉你麒麟族的传承，是我告诉你《坤元中宫卷》的秘密——并且是我！”
    可是一道血光而过，想要揭开真相的女人却惨叫一声，引起源千夜的注意，梅见已经一剑斩断她的手臂，随着泥土的陷落，神乐也是失足跌落，看向少女的方向。
    就算只有一只手臂，神乐也是即刻结印：“芥子六合卷第三重！陷落吧，大地！”
    才有所缓冲的梅见没有反应及时，脚下的泥土瞬间崩塌，嘶叫声中已经随着跌落。
    而源千夜就站在唯一的彼岸，一双眼睛木讷的看向坠入深渊的两个人，直到倾塌的泥土将彼此的视线挡住，神乐竭尽全力扔上来什么东西，她伸手正好接住。
    大地上巨大的缺口终于愈合，整个世界再也听不到任何嘶鸣，源千夜抬手向那片沉没的夕阳，瓶子里的芥子毒好比鲜血，摇晃着闪耀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