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时空中之时雨祭

东之光地牢。
    虽然有所耳闻外界的事情，但是等到真正把源千夜押回来的时候，负责掌管牢狱的藤原鹰通还是瞪大了眼睛：
    “喂——是……是真的吗？怎么回事！”
    橘景时代表元老院过来谈判，屏退所有的无关人士。源千夜一身凌乱，坐在脏乱的牢狱，眼神黯淡。
    “源统领，我来的目的你是了解的吧？”
    少女微微抬头，冷眼相待，不作任何回复的表现。
    “现在，四大家族和王上都在联手帮你，如果你肯交出卷轴，以及答应入阵封印火麒麟之力，想要活下来是可以商量的事。”
    “啊是吗？”少女侧仰脑袋，看橘景时严肃的表情，回答得干净利落：“不可能的。”
    “如果你肯归降，东之光也可以迎接日曜等人回来，大家齐心协力对付新西之暗。”男人继续劝诱，但这些摆出的条件没有引起源千夜的一点反响。
    “不可能的。”
    男人蹙眉，眼里是十分的不悦：“源千夜，你以为你有什么余地和元老院谈判？”
    “是凭一个无权无势的王上还是说仗着友雅喜欢你，才对我这样不敬？”
    “如果……”瞬间移动的速度让男人反应不及，源千夜已经隔着牢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语气冰冷如霜：“如果来的是别人，他根本说不了那么多废话！”
    一高一低的视线对峙，少女的眼里跳跃着冰冷的火焰，年迈的男人眉宇间的岔怒逐渐熄灭，仿佛看到曾经熟悉的一张脸一样柔和了目光。
    “元老院借用我的手，杀了所有西之暗的人，包括盈姬……你不恨我吗？”
    男人低头注视她熠熠的眼光，“如果那是盈姬的愿望的话，我也无可非议。那个西之暗，包括所有的麒麟族，承受着诅咒的命运，我不能改变它。”
    “千夜，如果爱无法挽回什么，我觉得恨也是不能拯救任何的。”
    “如果友雅为你那么付出，你却执意往前，深入那片复仇的黑暗——”
    “可是元老院毁了我赖以生存的地方！它让我的哥哥背负叛徒之名！更让我亲手杀了唯一的亲人！……它让我成了活着比死去更痛苦的存在！”
    “如果要维护大部分人的利益，牺牲了你们也是在所难免的。就像当年源时雨为了保护你一个人，而杀光所有知道真相的族人。”
    “我不管！你们妄想毁灭麒麟族是不可能的！我会报仇的！就算付出我的灵魂，我也要覆灭这个黑暗的地方！”
    近乎疯狂的女人攥紧牢门，锋利的兽爪抓得木屑纷飞，尖锐的獠牙刺破嘴唇，“一定……亲手摧毁。”
    月光从天窗里漏下来，突然的阴影挡住这点光线，来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冷淡的笑意：“已经决定了吗？”
    “……”
    “你体内的火麒麟在异都受了重伤，现在仅凭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战胜元老院的，要我给你去偷芥子毒吗？”
    沉思的少女仰头对上纪由神武邪佞的笑意，又是死气沉沉的埋下。
    “不用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死到临头还想倔强吗？”
    “不用你管。”
    “是吗……那我在平安京外等你的好消息。”
    身影一瞬消失，月光如旧，任何人都没发现这里的异常。
    柔和的月色穿透芥子毒的深红，折射着鲜艳的色调，脑海中回想着在西之暗的对话，纪由神武对她的诱导。
    “是。喝下芥子毒，封锁你的灵魂，流光你的鲜血，解放那个被锁在黑暗里的灵魂，让麒麟始祖的鲜血充斥，让力量渗透到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源千夜。”
    身体里的火麒麟，神无月一族真正的始祖，一直在叫嚣着释放，等到这一天，机会终于来了，少女仰头喝下，没有任何犹豫，猩红的色彩随着脖颈流下，深入衣襟里。
    “不……那以后，你就是神无月时雨，真正的西之暗创始人，麒麟一族的始祖。”
    仪式，在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刺破浓云的时候开始。
    无数被砍伐的碧桃花堆砌，跟着高台之上的身影，就要一齐被热烈的圣火葬送。
    那与百尺高台相对的就是东之光圣殿，排列成敌阵的四大家族簇拥着神之邸，一齐瞻仰神之判决。
    曾经的同伴，曾经的上级，都坐在最高的圆台，阴鸷的等待她的决策。
    《坤元中宫卷》还是说自己的性命？
    不，不是的，现在对她而言，所要决定的根本不是这些无意义，无价值的东西，而是灵魂深处的对决。
    生或死吗？
    是选择就此灭亡，还是获得永生！
    不甘心，不甘愿，远不止这样的感情，只要从他们的口中听到“坤元中宫卷”这五个字，就算被桃花阵束缚着，也是声嘶力竭了想要咆哮，想要杀戮。
    那种恨，不建立在任何爱的基础上。现在的头脑身体，心灵魂魄，只是被强烈的恨意侵蚀，侵蚀入骨，侵蚀得面目全非。
    碧桃花燃烧出来的熊熊圣火，热流熔化着周围的空气，身体已经烫到极致，下一秒就要蒸发，就要永恒的消失。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一直活下来的勇气是什么，我的执念是什么，我的过去、未来又是什么……为什么又要全部失去，全部消失。
    死去了那么多人，活着忍受煎熬的人，你们的信仰在哪里！
    “如果你在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的话，请带着我一起……正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就像你自己的那样执着。”
    炙热的双眸，猛地睁开，鲜血顺着眼角滑落，獠牙刺破已经失去知觉的嘴唇，腥味在高温中一瞬挥发。
    如果这个时空不再有我想要珍惜的人，如果他永远的消失在虚无中，那么——
    源千夜这个名字，从现在开始，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消失！
    神无月时雨，这将是第二个我，不再执着于温暖的我，不再追寻自由和光明的我，而只是为了成全一个遗愿的我，请吞噬我的鲜血，封锁我的灵魂，占据我的一切！
    滚烫的气流游走，银色的发线任凭撩动，已经是满目疮痍的身躯像是放弃任何抵抗一样，垂丧下来。
    可是下一瞬间，却是被强劲的力道带上十字架，背脊与十字架狠狠摩擦，血肉模糊。
    绝望而痛苦的嘶吼，如同野兽一样。
    冷血而无情的看客终于发出战栗的疑惑，那就是背叛平安京的下场，那就是与强大的东之光为敌的结局！
    无形的力量锁住她就要挣扎出桃花阵的身躯，碧桃花的火焰冲天，遮挡住众人视线。在那一片灼热的视野中，滚滚浓烟散发着极致的花香与血味。
    ——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不再是哥哥和妹妹，而是天与地的距离。
    ——如果下次再让我失望的话，一定教你……接下来的事。
    ——千夜，无论我在哪里，都是想着你哭泣的模样……所以，请不要再哭了，不要让我难过。
    ——对不起……敬上源时雨，守护源千夜……
    ——千夜。
    ——千夜……
    我的脑子里不曾过多想关于西之暗的过去，所谓的回忆，只是徒增自己的伤悲而已，可是只有一个人，却会让我一直铭记。
    那个男人曾经给了我温暖，那个男人曾经给了我无尽的黑暗，那个男人曾经给了我永生永世的眼泪。
    源……时雨，我要打败的人，我要报仇的人，我要告诉他什么才是光明和自由，什么才是真正永恒的人。
    并且……我要称之为“哥哥”的人。
    所以，不要再犹豫了，深居在我灵魂暗处的始祖，请尽情的爆发吧，如果源时雨所在的地方称之为虚无的话，那么我要成全这里成为永远的黑暗！
    嘶鸣的声音在变小，在减弱，像是失去了力量挣扎出死亡的怀抱，慢慢的恢复原本该有的死状。
    强劲的长风从莫名的远方吹来，吹散漫天的火焰，而在火焰中央，慢慢抬起的头颅的人，烧光殆尽的身躯上燃着滚滚的火焰，灿烂夺目。
    睁开眼的一瞬间，带着充斥全身的力量，握紧拳头，所谓的修罗阵不过一瞬挣破，十字崩裂。
    一片哗然。
    惊恐、慌张、尖叫、嘶吼，四大家族愚蠢的人类。
    碧桃花的火焰像是众星拱月一样环绕着那个赤身裸体的人，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痛苦和仇恨，而是带着沧桑的冷漠与孤傲，启齿的声线低沉凛冽，穿洋过海：“我的臣民，曾经我不惜放弃永生而将这个世界让位于你们的愚蠢的人类，在我沉睡的时间，居然背弃我的存在。这样选择的话，我也只有让你们知道，你们所信奉的正义，最后会如何消失在时空中，消失在我改写的历史中！”
    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不尽如底下蠢蠢欲动的人群，尊者的面容并未有过分的动容：“神无月……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