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木幽寨溪碌村

第十三章 蓝戒指


生民经过长时间的艰苦奋斗,终于在二零零六年考上了上海一所高校的研究生,从事化工药物材料的研究,在家乡那段刻骨铭心的奋斗历程和经受巨大挫折的情感变化,在升学与梦想交织的一刹那,让生民感概良多,变得沉默寡言,总独自一人在僻静的环境中冥思,全然一种“人在都市中,心在山水舆情上”。
    (一)
    离正式开学还差两天,与导师及研究室的师兄师姐们见面后,就一个人呆在宿舍很少出门,偶尔也抽支烟,避开心中的烦恼和没落,几乎没有任何奋斗目标和如愿以偿的自豪感,他自己也不知道读研的三年时光,该如何对付过去,甚至还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但这毕竟不符合从艰苦基础奋斗过来的革命性格,那可真是咬紧牙关强逼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总记着多少人想上还上不了的话。
    学校正式开学了,院里对新进入的研究生召开入学典礼,院里面的知名专家学者与新生们聚集一堂,专家们介绍读研要怎样把握时间,又怎样才能更好的突破课题难关,毕业要求要发表多少文章作品等等,生民几乎没有听入耳几句,甚至连部分教授所讲到的学术研究的体会心得,根本就难以入耳,二个多小时的会议全部在发呆和恍惚中渡过。
    典礼快要结束的时候,生民已经是难以忍受这种对自己当前毫无用处的话题,头抬起来,四处看看周围的一切,人还真不少,新生学生就有百十号人,眼睛在晃过去的时候,似乎有种熟悉的面孔呈现出,生民顿时感到有点奇怪,什么面孔会让自己有这样的感觉,他又回过神来细细的搜索着,查看着看过的每一张面孔。
    “哎呀——,怎么这么象呀!”,生民暗暗地吃了一惊。
    原来,坐在对面靠前的一个女生跟彦茴长得是一模一样,要不是鼻梁上有一副小巧精致的眼镜,他可能真的以为是彦茴坐在对面,脸蛋清秀白皙,头发也跟彦茴一样,文文静静的坐在那儿用笔记记录着什么,生民有点做不住了,情绪激烈膨胀着,真是难以克制,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就轻声的问了问坐在旁边的室友小王。
    “小王,坐在对面靠前的那个戴眼镜的女同学你认识吗?”,声音压得很低。
    “她呀——,是刚考进我们院里的博一新生,就在我们研究室,姓梁,叫梁静茹”。
    “哦——,是你们研究室的博士生,了不起,不错”。
    “不错什么呀?”小王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跟我的一个熟人非常相像”。
    “下回有空带我到你们试验室转转,怎样?”。
    “你想泡我们师姐呀,没门,记着,咱们是硕士,人家是博士,差距有点大,别到时候讲我不提醒你”。
    旁边的小李用手轻轻顶了顶,示意教授们正看着他们了,俩人脸一红,就安静下来了。
    很快,典礼就散了,生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静茹的具体情况。
    “小王,说说你们梁师姐的具体情况,我想了解了解”。
    “这个吗,大概情况有那么一点点,不过这些资料关系个人隐私,还是收费的,就不知道你是否真想要”,小王故意摆起谱来。
    “晚上餐厅三楼,我请客,怎么样,够了吧,其它勒索,没门”。
    “够了够了,足够了,要不要把我们的师姐也请来,我想这个能耐还是有的,要不怎么能够直升呀”。
    “你小子就是鬼点子多,师姐就不要请了,就我们宿舍几个吧!”,生民真把这帮鬼精鬼精的家伙没办法。
    到了宿舍,小王就把生民兄的慧眼是才女的想法跟室友们宣扬了一番,引得室友们一阵欢呼,都说着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小王介绍起师姐的具体情况。
    “梁静茹,女,博士,一九八零年三月出生,武大药物材料硕士毕业,家住……”,讲完这些之后,故意停了停。
    “怎么就这点资料,也太简单了,小心我踢你的屁股”。
    “还有还有,至今未婚,完了,真完了”。
    大伙儿自然一阵哄堂大笑。
    “要更具体的就没了,不过我可以引荐引荐,算差不多了吧!”。
    “就这点废话就呃我一顿饭,是不是太容易了,大伙说,是不是有点过了”。
    “确实有点过,生民兄——,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他”,小李把话插上来。
    “对对对,不能简单放过他”,大伙就一致赞成。
    “好了好了,这回生民兄请,下次我请,成了吧?”。
    “好——”,大伙儿欢呼着。
    第二天,小王到研究室找课堂书籍,梁静茹也在试验室,正忙着准备开题内容。
    “师姐好”,小王高兴的问着。
    “哎——,小王,你们这一级硕士研究生中好象有溪碌村的新生,对吗?”。
    “哦——,有呀,就在我们宿舍”。
    “还真有,这样吧!中午我请客,你把他也请来,可以吗?”。
    “真的呀?,还真有缘份的”,小王嘟哝着。
    “说什么呢?”。
    “没有没有,我真是迷恋哥,哥不是传说”。
    “怎么说话的呀?古里古怪的”,静茹说完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小王找到了教程,就赶紧急急忙忙的往教室赶,紧靠生民的边上坐下了。
    “哎——,生民兄,今天中午有饭局呀”。
    “你请客?”。
    “不要问,到时你就知道了”。
    “行行行,还怪神秘的”,生民被这个谋面不久,年龄相差半轮的小子很是难以理解,活泼、开朗,可就是鬼精鬼精的,让生民总感觉到代沟的差距。
    上午的课程是高分子材料和英语两门课,生民当过老师,现在坐下来当学生,反而很认真,笔记做得工整详细,上课的教授都很佩服。
    (二)
    到了中午,生民早上吃得很少,这会儿肚子已经严重的闹着革命了,就急忙忙的往食堂窜。
    “哎——,生民兄,你急什么呢?跟逃荒似的”,小王赶紧抓着生民。
    “噢——,忘了忘了,确实忘了”,生民突然想起中午有饭局。
    到了餐厅,生民是既高兴,又有点不自在,他一下子想到了肯定是小王他们捣的鬼,因为请客的正是静茹。先相互介绍了之后,生民仔细的打量着静茹,确实太像了,连讲话的声音都很像,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相同摸样的两个人。
    “师姐——,你刚硕士毕业,又考上了博士,把你的经验也给我们透露透露,好让我们沾了你的仙气,也好快速发展”,小王先开口讲着。
    “哪有什么经验呀,反正平时注意多学点,笔记、试验记录、数据分析等原始材料要搞好,多查资料,对付考博那还得注意英语,这可是拦路虎,其它也没有什么好介绍的”,静茹认真的介绍说。
    “哎——,生民兄,别老盯着我们美女师姐,也讲讲你的情况呀?”,生民突然回过神来,怪不好意思的。
    “我对搞科研是门外汉,以后多多请教静茹师姐”,生民心虚,讲话有点不自在。
    “听我们研究室的同学说,你是来自溪碌村,是真的吗?”,静茹对生民问着。
    “是的,我是溪碌村的,大学毕业后就在岩坊镇当了几年的老师”。
    “这么说,你认识匡小辉他们咯?”。
    “当然知道,匡小辉是咱们村的种天麻大户,他高考失利后就到尖刀岩种植天麻,不知什么原因,他一去,到年底就挣了好几十万,非常厉害,听说原来他父亲种天麻年年都不发财,很奇怪”,生民详细的介绍着村中的奇人。
    “师姐——,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呢?”,生民好奇的问。
    “这件事情以后聊吧!”静茹见菜已经上来了,就回避了生民所问的问题。
    午餐过后,大家都比较熟了,自然也成了好朋友,这当然是生民最兴奋的事情。
    到了周六的晚上,静茹打电话找生民,说是像聊聊天,了解一下溪碌村的情况。生民当然是求之不得,立马从宿舍出去,静茹已经等候在图书馆外面的小亭子里。
    见到静茹,生民实在是太高兴了,听着静茹说话,好像是来之天籁之音非常舒服,甚至可以讲是陶醉,完全浸没在梦里一样。
    “静茹——,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生民不假思索的说。
    “谁呀?”。
    生民刚想回答的时候,往事中,与彦茴在一起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了眼前,生民不知道怎么说,脑子里面相当乱,还深深的输了口气。
    “一个很好的朋友,跟你一模一样,入学典礼上,我还以为时光逆转了”,生民简洁的说着。
    “就那么像吗?我不相信”,静茹理性的回答。
    “不讲这个了,你说你的父亲也到过尖刀岩种植天麻,那你父亲应该跟小辉家很熟吧!”,生民把话题转到静茹那里。
    “不仅仅是很熟,而是一家人,匡小辉就是我舅舅”。
    “啊——,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有意思了,这么说你是小辉的外甥女咯?”,生民很兴奋的说着。
    “那真是太好了,读书期间你要是去溪碌村,那咱们就是同路人了”,生民显得有点兴奋。
    “你们溪碌村以前好像没有姓时的吧?”。
    “我们家是在下放期间,经过好几层亲戚的介绍,才到溪碌村的,回城时,父亲已经成了家,还有了我跟弟弟,父亲也就不进城了,留在了溪碌村”,生民解释着。
    “这么说,你们家是溪碌村少有的移民咯?”。
    “可以这样理解”。
    “嗡嗡嗡”是生民的手机响了,生民取出了手机,还是彦茴的那款旧手机,一看号码,竟然是彦茴母亲打来的,生民让静茹稍等一下,就接起了电话。
    “伯母你好!身体好吗?”,生民很关切的问着。
    “还好还好,生民哪——,茴儿走了以后,你也不来伯母这里坐坐,要不是前些时候茴儿的同事来过我这里,我还不知道你考上了,是不是对伯母有什么成见呀?”。
    “伯母——,我会来看你的,彦茴走了以后,我也缓不过劲来,想等情绪稳定下来了再来看你,你老要多保重身体!”生民的声音又沙哑了。
    电话的另一端已经是伯母不停地抽泣声,生民心里好生难过,眼眶里尽是泪,生离死别的感受是摧残人的心灵最可恨的“杀手”,唯一的办法,就只能靠亲人间的相互慰藉中得到弥补。
    过了好一阵子,伯母才缓过劲来。
    “生民啊,工作后又深造,都习惯吗?”,伯母很关切的问。
    “觉得没有上大学时那么新鲜了,科研压力比较大,以前没有接触这方面的东西,还真有必要适应一段时间,好在这里气氛很好,估计容易展开”,生民的话语平和清楚多了。
    “那就好,年青人就得多奋斗,有空就到家里面坐坐,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伯母宽慰着生民。
    “伯母,我会努力的!”。
    “生民,那就聊到这里,再见!”。
    “伯母再见”。
    接完电话后,生民仰首静默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想到静茹,可静茹早就离开了,生民赶紧给静茹打电话。
    “喂,静茹呀——,你回宿舍了吗?”。
    “怎么?连师姐都忘叫了,敢直呼大名!”。
    “好好好,师姐——,你现在在哪儿?”。
    “这还差不多,我在校园的超市里,买点生活用品,你先回宿舍吧,我待会儿还要到试验室去,下次有空再聊吧!”。
    “那好,咱们下次聊,再见!”。
    “Bye-bye”。
    从小亭子里回到宿舍,生民感觉很轻松,也挺舒心的,一高兴似乎可以闻见海风的气息。
    (三)
    导师很快把选题的范围定了下来,生民一边忙着上课,一边查阅校园数据库里与试验课题有关的国内外文献,紧张的学习生活有条不紊的展开了,忙碌之余也偶尔到小王的试验室转转,向静茹师姐问好,试验室非常干净明亮,每台电脑上都不停地显示着不同的数字分析图像,安静而忙碌的场面,生民也不好意思就呆,十来分钟就出去了。
    一转眼,二个多月过去了,静茹又是忽然来电话,想跟生民一块吃顿晚饭,生民自然非常乐意,地点已经选好了,在校外的金华食府。
    “师姐——,你怎么来这么贵的地方吃饭?”,生民一见面,见到这么豪华的地方估计非常贵。
    “你不是娘家人吗?我能那么吝啬吗?”,静茹玩笑着说。
    “你这么客气,以后我怎么请得起,要不这回你请客,我付帐,怎么样?”。
    “哈哈,你这是什么逻辑,怕贵也不能就请颠倒客呀!”,静茹觉得生民很有趣。
    生民傻呆了一会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受宠若惊了,说话都不过脑子啦,多多海涵”。
    “想不到咱们的时老师还挺逗”。
    “师姐,就咱们呀?”。
    “怎么,请娘家人,还会很多吗?多了我也请不起呀!”。
    “是是是,博士说话总是那么有条有理的,我以后还要多学习”。
    服务员才上得很快,有糕点主食,有辣味小菜,这可都是很适合像生民这样的口味,来沪这段时间,最不习惯的就是甜食,中午晚饭都吃甜食,吃得生民眼冒金星,太甜太腻,很难以习惯,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
    “师姐,你应该也吃啦吧”。
    “是的,太甜了,我也不习惯,最好是清淡的”。
    菜上完了,服务员说了声:
    “生日快乐,请慢用”。
    “啊——,师姐,今天是你的生日!”。
    “好像不是吧!你自己想想,不许说,说了你出钱”。
    “哦——,啊——”,生民使劲的比划着,原来是生民的生日。
    “上回打电话的是你的家人?”,静茹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不是,又算是”,生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是已故女友的母亲”,生民很镇定的回答。
    “已故女朋友,是什么意思”,静茹明显很吃惊。
    “是的,我们在岩坊镇认识的,她叫杜彦茴,跟你长得非常像……,不说了”,生民情绪有点不稳定。
    静茹已经看出来了,面前的这个娘家人可能经历过很不一般的往事,虽然静茹很像了解内情,但是他这个样子,也就不问了。
    (四)
    俩人吃完了晚饭,就到附近的公园散步,话题的开始都集中在生民的经历上,生民也乐于分享他过去的岁月,俩人由投缘转向了投机,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博士师姐反应和思考问题非常敏捷,那副小镜框后面的锐眼总能挖掘出新颖的问题,生民还真喜欢这么睿智的女性。
    “师姐——,我想改改这种不合理的称呼”。
    “称呼有什么不合理呀?”。
    “你看,我这个年龄一大把的老头,学问不多,但年龄优势明显;你呢?年龄小,学问高,我心里真是很不平衡,你说呢?”。
    “这倒也是,那你说怎么改呀?”。
    “我认为,还是要回归本位,我年龄大,在校外你的叫我老时或者时兄;你学问高,在校内我就叫你师姐,怎么样?”。
    “老时——,时兄——,你怎么都是‘师’字辈的,我怎么觉得很怪异,还是叫你生民吧!”,静茹眼睛一眨一眨的,非常逗。
    “那在校外我就叫你静茹吧,你看可以吗?”。
    “行吧!也没有什么关系”,静茹显得如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得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什么条件呀?”,生民有点很盲目的问。
    “你得说出你的浪漫过去式,并且是没有保留的,做得到吗?”。
    “这有什么难度,过段时间我就说出来,怎样?”。
    “那我就耐心等你的交代咯”,静茹好像终于抓着了把柄一样,很开心。
    小公园似乎把都市的繁华远远的隔开了,是很悠然僻静的一隅净土,俩人见天色暗了下来,就一同回学校了……。
    “生民兄,回来了”,宿舍里面的几个小兄弟见生民面带桃色,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梁师姐有约了”,小王搀和起来。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多舌”,生民故作严肃的说。
    “哟——,还成大人了,够快的吗?”,小李一下子附和着。
    “对呀——,那咱们的好好庆贺庆贺,只听过‘硕博’连读,这回还真是硕博齐读,高校的门内很丰富吗!”。
    “怎么啦,怎么啦,想闹革命吗?”。
    “想——”,宿舍里的小伙们齐声说着。
    “嗨,真那你们没办法,小王,买啤酒去,快点,别磨蹭”,生民催促着。
    几个小兄弟见生民招不着了,又哄然大笑。
    融入一体的生活和学习,生民觉得也很清新愉悦,读研的时光里,有忙碌辛苦,也有自得其乐,也不荒废几年的时光。
    静茹有空也了解了生民与彦茴所发生的过去,很同情生民,也很为彦茴惋惜,特别是知道彦茴竟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时,开始还不相信,直到生民取出了彦茴的照片,才感慨良多……。
    第二年的暑假,静茹跟生民回了趟溪碌村,也拜访了彦茴的母亲,见面时:
    “彦茴,我的彦茴回来了”,伯母一见到静茹,就大声的叫着,确实很想念的,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我看错了”,彦茴的母亲喃喃自语。
    “妈——,我就是彦茴”,静茹很乖巧的叫了声。
    “哎,是彦茴,真是我们的彦茴”,俩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
    过了很久,彦茴的母亲从手上摘下镶着钻石的蓝玉戒,捧着静茹的脸蛋,轻声的说:
    “孩子,你就是我得彦茴”。
    ……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