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娘子

  「喜铃是受到大夫人的指使，才对二夫人你那么坏的，喜铃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以为香茗儿在说反话，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喜铃……呜……以後一定好好……服侍二夫人，呜……绝不偷懒……」
  「好、好，你别哭了。」香茗儿被她丰沛的泪水给吓一跳。「我真的没有怪你，我只是不习惯有人服侍我的生活起居。」
  喜铃破涕为笑，以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痕，「二夫人，我帮你梳头，好吗？」
  「嗯！」香茗儿为了避免她又误会，只好同意了。
  她坐在梳妆桌前，任喜铃绾了一个优美的发髻，沉默了一会儿，她心里七上八下地问道：「大姊为什么这么做？她是不是很讨厌我？」
  从刚才喜铃的话中，她觉得大姊好像不太喜欢自己。
  「应该是吧！」喜铃紧张地看了门窗一眼，见没有人，才接著道：「大夫人不能生育，自然会把二夫人你视为威胁，况且少爷现在那么宠爱二夫人，大夫人一定会恨得牙痒痒的，二夫人最好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香茗儿不懂，娟丽的面容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当然是小心大夫人藉机恶整你。」二夫人这么温柔善良，她喜铃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香茗儿皓齿微露，柔柔一笑。「不会的，我又没有得罪大姊，谢谢你的关心。」
  「哎呀！二夫人，你太单纯了，不了解人心的险恶。」喜铃著急得猛跳脚。
  「只要大夫人有心整治你，还怕找不到机会吗？」
  「好，我记下了。」香茗儿回眸好笑地看了气急败坏的喜铃一眼。
  「二夫人……」喜铃嘟囔一声，很明显不满意她敷衍的口气。
  「你不可以掉以轻心——」
  忽地，敲门声响起。
  喜铃机警地止住话题。「我去开门，看谁来了。」她走出内室。
  香茗儿好奇地跟著走出去。
  「小姐。」喜铃看到邢达雪站在门外，惊呼一声。小姐的个性冷傲孤，很少离开「秀园」，她今天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事找香茗儿。」邢达雪那清艳的丽容上毫无表情。「你下去吧！」
  喜铃不情不愿地退出去。「是！」
  小姐虽然在邢家牧场一直受到忽视，没有人搭理，但她终究是少爷的亲妹妹，她的命令不可以不听。
  她就是相公的妹妹吗？香茗儿静静地审视邢达雪的外貌，发现她跟相公一点都不像，但是在气质方面倒是相似，同样冷冰冰的。
  「请坐，小姑。」香茗儿倒了一杯茶给邢达雪，腼腆地笑道：「对不起，进邢家那么多天，一直没有过去向二娘和你请安。」
  其实是耿大娘阻止她去「秀园」的，怕会惹相公不高兴。
  「叫我达雪好了。」邢达雪坐了下来，樱唇微动几下，才生硬地要求道：「老实说，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邢达雪这辈子第一次求人，希望还不会太迟。
  「我什么都不懂，能帮你什么忙呢？」
  香茗儿十分讶异，她在邢家牧场几乎没什么地位可言，她哪有能力帮人啊！「我娘突然罹患重病，我想请大夫到邢家牧场替娘看病。」邢达雪那冷若冰霜的艳容上闪过一丝紧张的神色。
  「那是应该的。」香茗儿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困难的请求呢！
  「呃……能不能麻烦你跟大哥说一下？」邢达雪沉重地叹息。
  「如果由我跟他提的话，一定会惹怒他的。」
  「咦？」
  邢达雪看出她的疑问，坦白地道：「我与大哥并不是像外界所说的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们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我的母亲是当时邢老爷的侍妾，她与长工偷情生下了我，後来邢老爷知道这件丑闻，竟被活活气死，从此大哥就一直憎恨我们，至今还没有原谅我们母女，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帮忙。」
  香茗儿惊闻邢家不为人知的秘密，著实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试著安慰她。「你不要难过，相公不是那种无情的人，他如果知道二娘生重病，一走会马上请大夫来的。」
  她不晓得这样的信心从何而来，但她真的认为相公的心肠很好，因为他曾经救过她。
  邢达雪丢给她嘲弄的一瞥，不敢相信香茗儿说出那么天真的话来，可见她一点也不了解大哥残绘的本性。
  若不是听说大哥对香茗儿满意极了，竟然找来「巧织坊」替她做衣服，她是不会找香茗儿帮忙的。
  「我会告诉相公二娘生病的事。」
  她虽然挺怕跟相公面对面说话——一半是因为怕羞。但一想到可以救助二娘，她似乎勇敢了点。
  「谢谢。」邢达雪绽放出少见的笑容。「我回『秀园』等你的好消息。」
  
第九章
  
              邢达雪才一离开，喜铃就冲进香茗儿的房中。
  「二夫人，你怎么可以随便答应小姐呢？」喜铃烦恼得哇哇乱叫。
  香茗儿讶异地望著她。「咦？你的消息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什么灵通？她根本就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怕的就是二夫人呆呆地被小姐欺负，或是胡乱应允一些事，现在她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二夫人，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惹下麻烦？我们快去『秀园』告诉小姐你後悔了。」喜铃聪明地隐瞒她的偷听。
  「不行！」香茗儿表现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固执，与向来柔婉的性子相差甚远。「我不可以出尔反尔，况且二娘可能有生命危险，正等著大夫来救她呢！」
  喜铃被她坚决的语气给唬住了，她小声地问：「二夫人，你难道不怕少爷生气吗？」未免太勇敢了吧？
  香茗儿苦笑一声。「我很怕呀！可是又不能不顾二娘。」她是冒著被相公讨厌的危险。
  唉！她愈想心愈慌。
  「大宅里的人都不管老夫人和小姐的死活，二夫人何必去这淌浑水呢？」喜铃嘟著小嘴嘀咕。
  「做人不可以太自私！」话一说出口，香茗儿的脸就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不应该说得那么难听。」
  「没关系。」喜铃笑得可灿烂了。「二夫人这样训我就对了，在大宅内没有一点主子的威严是不行的，二夫人以後就这样对我好了。」
  香茗儿更加愧疚了。
  「呃……你知道现在要去哪里找相公吗？」既然决定要替二娘找大夫，她愈快得到相公的首肯愈好。
  「少爷大部分时间是待在书斋处理生意上的事，不然就是待在牧场。」
  两处都是耿大娘警告她最好别去的地方。唉！
  香茗儿彷徨地叹口气。「那我去书斋找相公好了。」
  喜铃以担忧的眼神看著二夫人，但她还是选择了不开口说话。
  香茗儿在书斋前站了很久，迟迟不敢走进书斋，因为书斋内隐隐约的传来交谈声，她不想进去打断相公的谈话。
  偏偏二娘的急症又拖不得，她只好焦急地等在外头。
  过了一会儿，里头的交谈似乎结束了，池总管走了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池峰是邢家牧场的总管，年约四旬，身材中等，有著细目薄唇，神情看起来有点阴鸷。
  「我……想找相公。」香茗儿期期艾艾的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不喜欢池总管，讲得更坦白一点，她简直畏怕他。
  相公也是那种阴沉，闷不吭声的人，但她并不怕相公，可能是因为池总管那露骨的眼神总是盯著她打转，让她感到不安。
  「少爷不喜欢别人到书斋打扰他，你快离开吧！」池峰毫不客气地赶她走
  这穷丫头虽然瘦巴巴的，不过那身细皮嫩肉倒是令人垂涎，总有一天他会把她弄上手，尝尝她的滋味——等到他把邢家牧场所有的产业全归为己有後。
  香茗儿下意识退了一小步。「可是……」
  「让香茗儿进来。」邢达昌低沉的嗓音从书斋内传出来。
  池峰瞪她一眼，悻悻地离去。
  香茗儿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一想到要面对相公，她马上胆怯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推门扉，低著螓首走向邢达昌，然後微微躬身，福了一个礼。「相公。」
  「你怎么来了？」邢达昌蹙著漆黑的浓眉，沉声道：「耿大娘没有告诉你不可以来我的书斋吗？」
  「有，耿大娘提过。」香茗儿偷觑他一眼，半掩的双眸露出一抹忧虑。「但是……这件事很重要。」
  邢达昌的目光从她苍白的脸孔，移向她不停绞扭的双手，眼底不自觉涌起不易察觉的柔情。「你说吧！」
  姑且不论她是为了什么而来，光是看她明明怕得要死，却仍然来书斋找他，就足以让他产生好奇心与些许的动容。
  是怎么样的勇气促使她单独来这里？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令人畏惧的人，很多大男人见了他还会发抖，而她——
  香茗儿咽了咽口水。「二娘生了……重病，呃……要赶快请个大夫来才行。」她因为又急又慌，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
  原来如此！邢达昌眉宇间的距离慢慢地缩短、皱了起来。「你是为了那个女人请大夫的事而来的？」
  「嗯！」她慌张地点头。「请相公务……务必要答应。」
  「我为什么要替那个女人请大夫？」他冷著一张脸孔瞪著香茗儿。
  难道她不晓得那个女人是邢家牧场的禁忌？谁也不准在他面前提起那女人，偏偏香茗儿这个小小的侍妾不知受谁利用，竟然蠢到跟他提请大夫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