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玫瑰花,我要爱情

女生的手指按住书桌的边缘，安静得只听见“哗啦啦”翻书的声音。
  坐在女生对面俊秀的少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手里握着的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整齐漂亮的行楷书。
  安素有时候会抬起头来小小地凝视一会儿莫然，然后低下头去摘抄精悍的辩论词条。
  她不知道，有时候她刚刚低下头去，对面的少年就会抬起头来，眼眸中流淌着一点点温柔一点点可爱一点点爱慕。
  “唔……今天下午你还去魔术花屋吗？”莫然的声音很轻很轻。
  安素头也不抬地抄词条：“当然要去，老板娘说请我喝两杯香草味的奶茶。”话音未落，安素的嘴角已经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也可以送你啊，我还可以送你三杯呢。”莫然不满地在心里小声嘀咕道。
  安素当然是听不到的：“你呢？”
  “我当然也要去帮帮忙的啦。”本来今天下午有节必修课要上，但是他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要去魔术花屋。
  “哦。”安素起身，走到书架前轻声自言自语，“哎，那本《N.世界》呢？”
  莫然敏感的耳膜捕捉到了安素这一个小声的疑问，他搁下自己正在做的事，走到另外一侧书架边拿下了那本书，递给安素，说：“前几天我在这里看到过这本书的。”
  安素接过来翻了翻，云淡风清地微笑：“谢谢。”
  突然，她不小心把书掉落在地，“啪”的一声，书页合了起来，封面是一排娟秀美丽的字：N世界。
  转眼又到了下午四点。
  魔术花屋里暗暗浮动的清新花香。
  水水蹲在一丛花前深深地吸气：“哎，老板娘，这是什么花啊，好香啊。”
  “一般的玉兰花而已。”老板娘的笑容如同玉兰花般亲切友好。相比水水和安素，她觉得水水长得真的很讨人喜欢，而且性格也特别清朗，让人像是在夏日里吃了口大大的冰淇淋，那种凉丝丝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心里。
  安素是个内敛的女生，总是那样淡淡地笑，淡淡地说话。很舒心。
  “多少钱一枝啊？”水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弯弯的月芽。
  “五块钱。”
  “那就给我五枝吧，远一定会很喜欢的。”水水付了钱后，便心满意足地踢踏着小碎步离开了魔术花屋。
  她刚走出门口，就看见正在往魔术花屋走的安素。
  “HI！安素。”水水的笑容顿时有些不自然，隔阂总是那么不经意地跳出来在她们之间筑起一道高墙，谁也看不见谁谁也揣摩不到谁的心。
  “你去哪里？”安素低头看了看水水手中洁白的玉兰花，又抬起头来平淡地笑。
  “呃……呵呵，我去找上远啊。”水水的脚尖不自然地蹭着干净的地面，她承认，她是有些重色轻友，平常就经常跟上远粘在一起，现在连每天固定的“下午四点魔术花屋”的密语也要被破解了。
  安素自然也是明白了，她的眼底一丝忧伤浮动，随后便飞快地消逝了，继续淡薄地笑：“那祝你们玩得开心了。”
  水水还想说些什么，安素却已经擦过她的衣服，坐在了她们平常坐的位置上。安素依然手握香草味奶茶，翻开一本厚厚的书阅读起来。
  世界上存在着无数个世界。在每个人的心里滋长开花，有喜悦，有愤怒，有哀伤，有甜蜜，有嫉妒，有无奈，有幸福的N世界，组成这样一个供我们生长的世界。
  每一个情感就是一个世界。
  杯中的奶茶早已见底了，透明的玻璃杯内壁里粘着点点褐色的奶茶。
  安素用手指触摸着书皮柔软的质感，心底亦是柔软得可以滴出水来，随即她又抬起头来，目光定格在莫然忻长的身体上，他用左手撑起脸，身子微微倾斜，午后温暖的阳光斜斜地在他干净的白衬衫上洒下一片斑驳的流金，顿时一切美好得像是虚幻。他微微眯起双眼，浅浅地打着盹。
  “请问……”恰好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位顾客。
  安素忙放下书，小跑过去，食指靠在唇边“嘘”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了莫然，轻声问道：“您需要什么？”
  “哦，我要九枝百合和两枝满天星。”
  安素小心翼翼地取下挂在墙上的价目表，微微核算了一下：“嗯……一共是三十七块。请问需要用彩纸束起来吗？”
  “嗯，麻烦了。”每一位魔术花屋的顾客，都会很自然地变得善解人意，嘴角挂上微笑。可能是因为这里充满了温暖的阳光、清雅的花香和甜美的蛋糕香吧。安素想。
  她回过头去看莫然，他依然在浅浅地睡着，左手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慢慢地向下滑。安素轻轻把他的左手移开，在他的头下垫了一个软软的靠枕。
  她没有发现，自己在做着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心房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酸酸软软地融化成一大片温和的春光。
  当夕阳橘黄色的余晖染红了天边七彩的云霞，莫然揉了揉惺松的睡眼，伸了个懒腰，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时，发现安素正围着褐色的围裙收拾碗碟，柜台上的账本翻开着，上面有好几行是女生漂亮的草书。
  ――原来……她一直在帮自己看店。
  莫然的心顿时甜蜜地疼了起来，他悄悄跟着安素到厨房，只见她拧开洗洁精，熟练地洗起碗碟来，一两滴汗珠从她的额上落下来，她用手肘随便擦了擦又继续洗碗碟。
  莫然用带着薰衣草清香的纸巾轻轻拭去安素额上的汗。安素微微一愣，转过身来：“你醒了。”
  “嗯。”莫然的双臂小心翼翼地环住安素的腰，下巴靠在她的耳边，像是怕惊动了敏感的爱情精灵，他的声音柔软而清澈，“为什么，不让我来做呢。”
  安静得只听见两颗心在胸腔里跳动的频率。
  安素有些尴尬地别开脸：“我……”
  “我喜欢你。”莫然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然后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害怕你的眼泪，我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把你呵护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我喜欢你。
  没有任何原因的。我喜欢你。
  略带余温的阳光落在魔术花屋小小的厨房窗外，阳光里有细细的灰尘的跳舞。凉爽的风透过纱窗拂进屋子里来，少女清香的发打在少年微红的脸上。
  安素转过头，定定地望着莫然认真的眼眸，突然笑了：“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莫然飞快地回答她。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得他可以看见她脸上柔软短小的绒毛，逆着光，在他的心里不安份地动来动去。
  “可是……你们男生不都应该喜欢水水那样的……”安素垂下眼。
  “然而我却只喜欢你。”莫然小心地却是深情地捧起安素清秀的面庞，然后嘴唇一点点地印下去她的唇。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停滞不前。莫然感受着唇上那熟悉的触感，还有安素蓦然睁大的眼睛，明亮如水。这次她的唇上，是香草味奶茶的香甜，浓郁而芬芳，莫然享受地闭上眼，轻柔地吮吸着残留的奶茶。
  安素的思维全都爆炸。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听见莫然满满的爱，听见N世界中从来与她无关的一个世界：爱情。
  良久良久，她才听到莫然对她说：“做我女朋友，好么？”
  N世界组成的世界里，有无数种情感。亲情、友情、同学情、师生情、父爱、母爱，还有爱情。
  爱情是每个人心中滋长的玫瑰花。娇艳欲滴的花瓣，芳香四溢的味道，但如果不好好把握，却有可能被刺扎得鲜血淋淋。
  安素躺在宿舍床上，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翻看着《N世界》，繁复的文字和华丽的图画构成了这样一个巨大而神奇的世界。
  合上书本，把手电筒的开关向上拨，一切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安素跳下床，撩开窗帘，窗外是晶莹皎洁的星光，如秋水流泻。
  安素突然觉得心底一片安宁。她重新躺到床上，闭上双眼，双手合起枕在脑后。
  “做我女朋友，好么？”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莫然那样清澈而真诚的瞳仁，他俊秀的轮廓和柔软的声音，像电影一般不断地在安素脑海中重放。
  那么，她是怎么回答的？
  是娇羞地低声说“好”，还是冷漠地送他一个背影。就是这个地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安素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呢？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负责记忆的细胞也吓得呆住了吧。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真的好想回到他说：“做我女朋友，好么？”的时候啊，那么她一定会坚定地对他说：“我也喜欢你。”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真的好想回到他们去堇花湖公园放纸船灯那晚，那么她一定不会睡着，而是靠着他的肩，喃喃：“好美。”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真的好想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她一定不会把那一千零二朵玫瑰花扔在地上踩碎，而是深深地把头埋入花海中，感叹：“好香。”
  可惜时光不可以倒流。
  与此同时，莫然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思索着安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做我女朋友，好么？”少年从手中变出的玫瑰花艳美动人。
  安素突然间用双手捂住了脸，垂下头，半晌，才含糊不清地说：“……怎么办。”
  “嗯？”
  “我……好像……有点高兴……”安素抬起头来，眼眸中流光溢彩，明亮如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