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一个人

第7章


「大姊,你干嘛又哭嘛?你哭再多,姊夫也不会马上醒来呀!」
「我没有哭,是眼泪自己掉下来的嘛!」
是喔,水龙头没关紧嘛!
袁红袖啼笑皆非。「大姊,大夫不是说了吗?姊夫起码得睡上十天半个月之后才会醒来,你就别急嘛!」
「我不是急,我是……」翠袖抽噎一下。「心疼嘛!」
心疼?
那就没辙了,心疼那种事是不管姊夫有没有醒来都会有的。
「等姊夫醒来,你对他好一点就是了嘛!」
「那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翠袖一再拭去泪水,但它们总是又冒出来。
「对姊夫,我真是没话说了,原以为他只是个娇生惯养的皇亲贵胄,豪门大少爷,没想到竟是那样执拗又悍勇,没亲眼瞧见,真的很难相信那是姊夫耶!」袁红袖赞叹道。「难怪大姊会挑上姊夫,傅叔叔和于大哥还真是没得比呢!」
「我宁愿他不是这么勇敢!」
不勇敢还算是男人吗?
袁红袖抓著脑袋想一想,觉得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呃,我说……说……」她拚命动动脑,想要转开话题。「啊,对了,真令人惊奇,姊夫的爹爹下手比姊夫更厉害、更狠毒呢!」
果然,翠袖的泪水立刻止住了,余悸犹存地打了个哆嗦。「真的,真的,好狠喔,直到我们离开之前,还有好多人,呃,半截,呃,总之,还有好多哀嚎声呢,好可怜、好惨烈,听得我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我也是,」袁红袖搓著手臂,点头附和。「头一次觉得杀人场面好恐怖,只想快快逃开!」
「所有的杀人场面都很恐怖好不好!」翠袖横她一眼。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可以了吧?」袁红袖受不了的叹道。
「我说的本来就是对的!」
袁红袖猛翻白眼。「是,是,都是我错,行了吧?」算了,这话题也不够好,血腥味太浓了,再换一个吧,不过,换什么呢……啊,有了、有了!「姊夫的爹娘看上去好年轻喔!」
这个话题就对了,翠袖两只眸子马上亮晶晶的闪烁起来,很是兴奋。
「对对对,比爹娘还年轻呢!」
「大姊也这么觉得?」
「是啊,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你姊夫的哥哥、嫂嫂呢……」
话说回四天前,当傅康背着她回到村寨里时,恰好看见一、二十把兵器一起劈到金日身上,黄希尧虽也在战圈里,但隔着金日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救援。
眼看金日即将被砍成肉片,她正想张嘴拉出一道霹雳无敌惊人的尖叫声配合一下,下一瞬间,那一、二十把兵器竟然扑了个空,铿铿锵锵互撞在一起,有几把还下小心伤到了自己人。
她不禁呆了一下。
耶,人呢?
慌忙转眼四顾,随即发现金日被一个男人托在双臂中,再被转至另一个像铁塔般高大的壮汉双臂上,那壮汉立刻把金日送到立于村寨口的女人跟前,那女人身后还有一个精干汉子。
再一次,她正想不顾一切冲到金日身边,那女人却抢先一步发出飓风般的超级怒吼。
「可恶,他们竟敢把我儿子糟蹋成这样子,老爷子,惩罚他们!」
话声一落,只见那个救了金日的男人飞身随便兜上两圈,明明手中无刀亦无剑,适才所有攻击金日的家伙却在眨眼间全被砍成了两截,上半截在神哭鬼嚎,下半截在抽搐颤抖,只剩下黄希尧一个人站在那里惊骇到差点两脚瘫痪跪到地上去。
他是场中唯一不与金日敌对的人。
然后,那个男人飘身来到翠袖身前,翠袖几人不约而同惊惧地连连往后退,旋即又定住脚傻眼。
金日?
不,不是金日,他们只是容貌极为酷似,大大的眼儿、小小的嘴,还有那嫣红粉嫩的腮帮子,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金日是活泼的、是风趣的、是爱笑的、是潇洒的,而且不到二十岁。
但眼前这个男人是冷冽的、是无情的、是残酷的、是邪恶的,而且已经上三十岁了。
他是谁?
金日的大哥?
不对,金日是长子。
难不成是……
「等等、等等,老爷子,别动她们,千万别动她们呀!」
那女人赶过来了,同男人一样年岁,三十左右,俏皮可人,尤其那双杏眼溜溜的妩媚,活生生会说话似的。
她一到近前来,先一把将男人扯到后面,再来回仔细端详翠袖姊妹俩,「你们俩哪一个是……嗯。」目光定在翠袖脸上,唇畔泛起盈盈的笑。「我猜,你就是小日儿的老婆吧?」
小日儿?
翠袖猛然张大嘴。「您……您……您是……是……」
「模样儿可真甜呢,嗯嗯,我喜欢、我喜欢!」女人笑咪咪的将柔荑抚上翠袖的脸儿,「老爷子,瞧,这可爱的小姑娘就是咱们的儿媳妇呢!」她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男人说。
男人冷哼,翠袖不禁瑟缩了下。
「别管他,他那人就是这个样儿,有我在,别伯他会欺负你!」女人喜爱的挽住翠袖的手臂。「来,我们得送小日儿去看大夫,他的情况不太好呢!」
「但……但……」翠袖呐呐道。「您……您是……」
女人眨眨眼。「你就跟著小日儿叫我们阿玛、额娘吧,别的我们不爱听,嗯?」
阿玛、额娘?
翠袖低喘。天,真的是公公、婆婆大人!
不过——
他们会不会太年轻了一点?
「……如果你姊夫不是长子,我一定会认定他们就是你姊夫的哥哥、嫂嫂,」翠袖一边回忆当时,一边继续为金日抹拭胸膛,抹到刀疤时稍稍停了一下。「直到现在,我见到他们时,还是会有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袁红袖突然哈哈笑起来。「最好玩的是,姊夫的爹爹虽然老是冷著一张脸,阴森森的,可是不管怎么看都很可爱耶!」
翠袖呛了一下。「别……别胡扯!」
袁红袖挤眉弄眼。「你自己都快笑出来了,还说我胡扯!」
「我……我哪有!」
「还说没有,你的嘴角还在抽筋呢!」
「……」
不一会儿,房内骤然爆出姊妹俩抑不住的笑声,想压小声一点都压不下去,还愈笑愈大声。
没办法,谁教那位「长辈」长得那么可爱!
十一月冬至,窗外雪花飘飘,楼内塘火融融,翠袖刚喂金日喝过药,正在替他擦拭小嘴儿,某人一头撞进房里来,妩媚清灵的杏眼,俏皮轻快的笑靥,可不正是满儿。
「来来来,今儿个是冬至,我亲自下厨煮了馄饨,一起来吃吧!」
「可是……」翠袖两眼瞥向床上的人,不想离开。「我想待在这里……」
「你待在他床边够久了。」满儿硬是挽起她的手臂。「都快半个月了,你也该离开这屋里出去走走了,到楼下,到隔壁房都可以,去和你妹妹聊聊天,出去玩雪也行,起码活动一下筋骨吧!」
「但红袖每天都会来陪我聊天啊!」翠袖一本正经地驳白。「我也有到隔壁房里换衣服,到厨房拿水,还到楼下取柴火呢!」
这小姑娘脑袋里撑了一根竹竿吗?
满儿翻了一下白眼。「我是说,要你离开这房间到处走走,别老杵在这儿,不然等小日儿醒来,问我床边怎会多一尊石膏像,我怎么回他?」
额娘说话好有趣喔!
翠袖笑了。「我一直有在动嘛!」
满儿叹气。「是、是,你的确有在动,你的动就是替小日儿擦身子,替小日儿翻身子,喂小日儿暍药,喂小日儿喝汤,从头到尾都是小日儿,你又不是他的奴隶,干嘛这么累?」
「但是……」翠袖偷偷瞄一下满儿身后。「倘若阿玛身子不舒坦,额娘不也会这么伺候阿玛?」
才说她脑筋直,可又弯起来了!
满儿又叹息,「好吧,那我换个词儿……」她伸出大拇指往那个老是贴在她身后的「跟屁虫」一比。「若是你不去陪我们吃馄饨,你阿玛会生气喔!」
阿玛会生气?
翠袖惊喘,不由自主又瞄向满儿身后,顿时觉得允禄的表情好像真的更阴沉了,还给她哼了一声,不禁吓得慌忙点头。
「好、好,我去、我去!」
满儿不由失声大笑,「老爷子,还是你行,我喷了半天口水,居然比不上你哼一声呢!」再对一旁的精干汉子点个头。「铁保,大阿哥交给你了。」
「是。」铁保恭身应诺。
待主子们都出去后,他轻步来到床边,凝目仔细审视小主子,心头不禁油然升起一股激昂的愤慨。
他和小主子是打小一块儿玩大的,在他的印象中,小主子总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十分得意,那张小奶娃的脸儿也总是圆圆润润的十分可爱,二十多年来,何曾见过小主子如此瘦瘠孱弱、气息奄奄的模样,此番头一遭见到,不由得使他既愤懑又痛心。
可恶,若是他在小主子身边,拚了命也不会让小主子被折磨成这样!
他慨叹著拿开搁在枕头旁的毛巾,又见小主子的被子没盖好,便细心的把被子掖紧了,想一想,又去多取来一条毯子为小主子盖上,刚拾掇妥当,忽见小主子的睫毛一阵细细的颤动,徐徐扬起。
「大阿哥,您醒了?」他惊喜的大叫。
圆溜溜的眸子睁大了,金日看著铁保,眼神先是一片茫然,片刻后才逐渐转为清澈,然后,他显得有点困惑。
「铁保?」
「是,大阿哥。」铁保弯腰贴近金日,以便听清楚小主子低弱的声气儿。
「北京城里的铁保?」
「是,大阿哥。」
「庄亲王府内的铁保?」
「是,大阿哥。」
金日眨了眨眼,努力厘清意识。「请口诉我,我在作梦。」
铁保失笑。「没,大阿哥,您没作梦。」
不是作梦?
也就是说,眼前的人不是周公,也不是周公他儿子,而是真真正正的铁保,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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