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

第3章


  他的动作奇快,优雅、迅速,却还带着一丝慵懒。成亲至今,她还是不能适应,他偶尔透露的迅捷身手。
  她是知道,他从小练武,不论是体力或是身手,不但胜过寻常商贾,比起长征惯战的武将,也毫不逊色。
  但,他伪装文弱的能耐,让身为妻子的她,偶尔都会被欺瞒过去。
  除非是像现在,他亲昵紧密的贴着她,强健的身躯将她压进床榻,结实的体魄只隔着几层布料,贴熨着她的曲线,她才会清楚「体验」到,他的身子其实有多么的精壮。
  「是什么日子?嗯?」夏侯寅笑着问,呼吸吹拂着妻子的发。
  她的脸儿,被他的气息吹拂得更嫣红了。
  画眉镇定心绪,垂下眼睫,故意不去看他。「九月十二,是船商陈老爷掌上明珠的生日。」
  「喔?」他轻轻应了一声,对她的娇红的脸色,远比她嘴里所说的话,来得感兴趣。
  「陈姑娘今年十二,醉心文墨,陈老爷总是骄傲的说,家里说不定要出个女状元。」她转开小脸,避开他的骚扰。「我备好了一套新版线装的经史子集,你明日过去时,记得一同带上,当作是陈姑娘贺礼。」
  「嗯。」
  「还有,明天城北的王老板要来。他上回来,喝的是铁观音,但他说过秋天的菊花,入茶最香,所以我准备了菊花普洱。」
  她心思细腻,总能记得,该在什么日子送出什么礼物,甚至还记得,每个来访的客人,喝什么茶、吃什么茶点,这些枝微末节的小事,都不用夏侯寅担心,全由她打理得妥妥当当。
  他的生意手腕、她的细腻心思,这些年来总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是,此时此刻,夏侯寅的一颗心,可不是放在生意上头。
  热烫的薄唇,若即若离的游走着,跟她娇美的轮廓、芬芳的发丝,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
  「就这样吗?」他问,声音有些嘶哑。
  画眉的脸儿更红,从他的口吻中,听出夫妻间特有亲昵氛围。她认得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眼神,更知道他接下来,会对她做些什么事……她现在要是再不开口,把事情交代清楚,只怕等会儿就会开不了口了。
  「等等。」她急忙探出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东西,塞进他怀里。「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荷包。」她轻眨着眼,补充了一句。「我绣的。」
  身为他的妻子,她知道他的怀里,总带着一个旧荷包。但原来的那个,用了好多好多年,早就破了,惜物的他却迟迟不肯丢弃,从几个月前,她就趁他不在时,亲手绣好两个荷包。
  夏侯寅摊开手心,看见荷包上,绣着精致的黑色虎纹。深幽的黑眸里,闪过一抹柔光,他的视线挪移,瞧见枕头旁,还有另一个荷包,同样绣的是虎纹,用的却是红色绣线。
  「这个是我的。」画眉用小手,盖住那个荷包,脸儿又红了。
  她绣了一样的虎纹,只是绣线颜色不同,任谁一眼瞧见,就会知道他们属于彼此。
  夏侯寅目光更柔,倾身低靠,将娇小的她抱入怀中,大手握着小手,两人的手心中紧握着那两个荷包。
  「谢谢妳。」他轻声说道,吻了吻她的发。
  画眉红着脸,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是静静躺在他怀中,眷恋着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房内静谧无声,她在丈夫的怀抱中,只觉得心中暖甜,情愿这么依恋着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
  「会冷吗?」低沈的嗓音,靠在她耳畔问,宽厚的双手,将她的小手合握在掌心,直到冰冷的小手渐渐变得暖和。
  「不会。」她轻声回答。
  她生于南方、长于南方,习惯了四季如春的气候,嫁到凤城后的那个冬天,才第一次见到雪。这儿的严冬,对她来说实在是个折磨。
  只是,这儿的冬夜虽然冷,只要有了他的怀抱,她的身子、她的四肢,甚至于她的梦,就是温暖的。
  她靠紧丈夫的胸膛,闭上双眼,微笑着叹息,只觉得此生再也别无所求。
  罗帐内春意浓浓,他的吻落到她的唇上,她柔顺的回应,承受他给予的一切,在他的怀中娇喘着、轻吟着。
  夜,更深了。 
第二章
  秋意渐渐深浓。
  中秋过后的某日。
  日出,空气还是冷凉的。
  画眉卧在床榻上,睁开蒙眬睡眼,小手往前探去,滑过身下青翠欲滴、柔软滑溜的锦缎。
  冷的。
  她慵懒的撑起身子,长发如丝缎般垂落,柔如轻雾的的双眸,注视着床上的鸳鸯双枕。
  一个上头还有凹痕,是她刚刚睡醒的痕迹,而另一个却毫无凹陷,枕面上还留着夜里的凉意。
  昨晚,夏侯寅没有回来。
  成亲八年以来,虽说也曾因为商事,他远赴南方,夫妻分开了几日,让她独守空闺。但是,这却是第一次,他彻夜未归,且没有告知她去处。
  画眉在卧房里,等了一整夜,直等到窗外天色将亮,累极的她才稍稍假寐了一会儿。
  贴心的丫鬟,老早备好热水与毛巾,在蝴蝶厅外等着。她轻声一唤,丫鬟立刻捧着热水入内,伺候着她擦手洗脸,洗去残余的睡意。
  画眉对镜梳整长发,斜绾了个坠马髻,再换妥绣鞋、穿妥衣裳,打扮得整齐精神,不戴任何首饰,就离开梅园院落,往前头的粮行走去。
  粮行里照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年过半百的管事正低着头,忙着记录刚到的一批荞麦,预备指挥伙计们,往下订的商家那儿送,才刚一抬头,就瞧见那娉婷秀雅的身影。
  他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夫人,早。」
  「早。」画眉弯唇浅笑,细心的问道:「管事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多谢夫人关心。」
  「两个月前,管事家里的参片,该是喝尽了吧?」她询问着,心思细腻得教人讶异。「前几日有人送了几株上好人参,我让人切了八两参片,请您今日就带回去吧!」
  管事诚惶诚恐,头垂得更低,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和善体贴的的当家主母,早已心悦诚服。
  「夫人,您这……属下承担不起啊!」放眼凤城──不,放眼天下,可还没听过,有哪家的主子,对部属如此体贴大方的。
  「请别这么说。整间粮行,上上下下都靠您张罗,虎爷也时常提起,说粮行里的事要是缺了您,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画眉笑了笑,又吩咐了一句。「何况,您夫人也教了我不少好菜,我还想请您改日带夫人来府里坐坐,再教我几道菜呢!」
  「是。」
  含笑的眸子,在偌大的粮行内外,搜寻了一会儿,半晌之后,她才开口轻声问道:「您今早可见着虎爷了?」
  「虎爷刚回来,进屋去了。」管事连忙回答。
  画眉点点头。
  「喔,或许,是恰好没遇上吧!」她轻描淡写的回答,走到粮行之外,看见丈夫的坐骑。
  那匹黑马体长颈高、腿健鬃长,是匹难得的名驹,夏侯寅对它格外宠爱,顾人仔细照料,每旬还会出城,策马奔驰一番。
  这会儿,那匹马就在台阶下,画眉走到黑马旁,轻抚着马鬃。黑色的长毛上溅了泥水,有的已经干涸,马夫扛了一桶清水来,马儿正低头喝水,看来不但是渴极了,也累极了。
  会这么累着它,怕是奔驰了整夜,都没有休息吧?
  画眉轻拍了拍黑马,仔细的吩咐着。
  「喝过水后半刻,再喂它粮草,用干布把这些泥都擦干净。记得,用干布就好,别沾湿了,免得它着凉。」
  离开粮行后,她返回屋里,先到议事厅堂里,书写几张帖子,再连同礼品,交代不同的人,带着不同的帖子、不同的礼品,到不同的往来商家中,有的是问候、有的是答谢,有的则是贺礼。
  除此之外,就连夏侯府邸的诸事,她也处理得有条不紊,该吃什么、该穿什么、该拿什么、该送什么,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奴仆们在她的指挥下,个个谨慎小心,不敢出半点差错。
  直到晨间的例行公事,都告一段落,她才起身,往梅园院落走去。
  秋季天凉,虽然日光还暖,但梅树的绿叶,已经一叶又一叶的凋落,落叶铺了满满一园子,踩在上头沙然有声。
  画眉还没走进屋子,远远的就听见,蝴蝶厅里头传来娇甜的笑声。
  「啊,伯伯,我要这几颗啦,小小的。」小女孩的声音,笑嘻嘻的说道。
  低沈的男性嗓音,也传了出来。
  「好。」夏侯寅的声音里,也有着笑意。「小心点,可别吞下去。」
  小女孩哼了一声。
  「才不会呢!」
  画眉走进屋子,看见在蝴蝶厅的窗前,正在谈笑的一大一小。夏侯寅身穿蓝袍,坐在桌边,桌前是五、六个丝绒盒子。
  日光洒落屋内,在他的眉目轮廓上,镶了一层细细的金边,幽敛的黑眸里,除了笑意之外,还有些许倦意。
  一个年约六岁,眉清目秀、身穿红袄的小女孩,就坐在他腿上撒娇说话,白胖嫩软的小手握得紧紧的,不知抓着什么。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