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静/两生

第34章


宝音加快脚步,急于结束和孔静之间出乎想象的对话。孔静停下了脚步,看着宝音的凌乱的背影没有追上去却提高声音说:“奴婢代舍心谢福晋。”
  已经到了大门口的宝音还是听见了孔静的最后一句话,踏出门槛的一只脚脚下一滑,脚踝狠狠的崴了一下,待碧莲抢上前的时候宝音已扶着门框站定,脑门上因为疼痛沁出的汗,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狼狈的表情,在苍白的映衬下平静得可怕。
  尔虞我诈
  只因为胤禩对舍心动了情宝音就可以用最残酷的真相杀死舍心,要是这样,在戈弋心中岂不是要让韩烟死上几回吗?孔静趴在窗子上旁观着院子里韩烟和碳儿嬉闹,心中忽然生出些感慨,一时间分不清谁对谁错。
  人心就是一个大漩涡,任谁也不可能看到底,猜到未来,所能做的只是随波逐流不被吞没而已。这话不早就明了于心了吗?现在怎么糊涂了?孔静托着腮目光停留在踏进院中气焰逼人戈弋身上,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内心中的瞬息万变。
  “怎么,这只该死的猫还在这儿?”戈弋一张口就带着火气,低着头不想起冲突的韩烟回身就是一脚,踢得碳儿“喵呜”一声跑进屋里,一头扎进了刚到门口的孔静怀里。孔静温柔的捋着碳儿炸起的毛,没急着出门,只站在戈弋看不见的门口面静静听着外面的言语交锋。
  “别这么大火气,伤着身子可不好,”戈弋得意的哼了一声,在韩烟原先坐的椅子上坐下,自顾的玩着手里的手帕。“侧福晋来了,侧福晋吉祥。”孔静适时的走到韩烟身旁给戈弋请了安,转身又对韩烟说:“去叫人沏茶呀。”韩烟点点头去了,孔静才回身低头站在戈弋身后一幅等着差遣的样子,僵持了半天,都觉得无趣,戈弋坐了半天也就悻悻的回去了。
  真是沉不住气,孔静吁了口气回到屋里,发现韩烟半躺在炕上正出神。因为怕吓倒韩烟,孔静挨着她在炕上坐下,才轻声问说:“想什么呢?”“嗯?”韩烟慢慢的转头看着孔静,眼睛里多出些从没有出现过的茫然。“最近她踢你了没?”孔静伸手抚摸着韩烟的肚子,却没有发现期盼的胎动,韩烟刮刮孔静黑下来的脸,安抚说:“晚上比较多,白天倒好。”
  “嗯。”孔静的眼光转向韩烟握在她胳膊上越来越用力的手,一股惶恐似乎通过这点的接触从韩烟流向了她,“到五月她就该出来了吧?”孔静把注意力再度转回韩烟的肚子上,却对韩烟娇嗔的回答没有反应,“你又在想什么?”韩烟不悦的轻推了孔静一把,孔静不知所措的看了韩烟一眼,莞尔中笑得灿烂。
  进入四月,各处又开始准备康熙帝的巡幸的事务了。十三阿哥是每次出门都落不下的人物,因此十三皇子府里也开始一点一滴的准备着随驾需要的东西,又由于侧福晋、韩烟都帮不上忙,福晋琇莹自然很忙,只是原本当家的孔静竟然也撒手不管不顾,每天一脸的倦怠,懒洋洋的不动。
  在忙乱的相衬下,孔静、韩烟以及戈弋实在是像富贵闲人,戈弋更是每日都要到孔静二人的院子里活动活动,言语交锋中不亦乐乎,孔静倒是无所谓,只是韩烟每天都要带着沉重的身体疲于应付让孔静心生厌烦。现在就是这样,等到十三走后,景况恐怕就更糟糕了。孔静坐在床沿上看着正在午睡的韩烟,伸手拨去了她脸上的几缕碎发,心中盘算着戈弋与韩烟肯定要留在京里,而十三身边不可能只有琇莹陪着,甚至琇莹会主动要求留下照管戈弋与韩烟,真到那个时候,韩烟,就更微妙了。真要想个法子了,孔静仰头看着粉色的帐顶,眼睛不由得又眯了起来。
  门外忽然传来春生的低声招呼,孔静连忙整了整仪容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春生连忙凑上去低声说:“您家娜仁姑娘托人来说最近两府里都在忙着准备随驾,她的生日缓缓就是,虽是及笄,蒙古却也不讲究这个,等到了行宫里在和您聚聚也就是了。”孔静了解的点点头,但又觉着及笄之年没能好好过是个遗憾,还是吩咐春生到玉器店里订了一只玉镯。
  等回到屋里,韩烟已经醒了,孔静看了看天色,转身搬了椅子放在院子里,招呼韩烟说:“出来坐会儿,醒醒觉,呆会儿就该吃饭了。”韩烟擦擦脸点点头,慢慢伸个懒腰坐下来说:“你今儿中午没睡吗?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刚才是不是春生啊?”孔静一直盯着院门口处,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直到一道拉长的影子出现,才朗声说:“最近身上不好,我让春生去抓药去了。”“那你一定嘱咐他药量切不可多一分。”韩烟关切的眼神让孔静心中一颤,认认真真地点头说:“我嘱咐过了,再说春生也不是第一次帮我拿药了。”“嗯,也是。”韩烟朝孔静倾倾身子,神神秘秘的问说:“这次会是受孕了吧?这两天你的精神不济,又总爱挑嘴……”“谁知道,”孔静轻笑打断了韩烟的话,眼角余光瞥见人影有些凌乱,“我这衰败的身体早已经要我没有那个心了。每月都要喝药月信才会顺畅,甚至不能准确的预计是否受孕,你认为我还会有做母亲的机会吗?”“会,一定会!”韩烟握住孔静的手,急急得说:“李泰来可是宫里最好的大夫,病人要信任大夫!”“是,是,”孔静莫名感动得点点头,转而又低了一下头,院外的人影早已不见了。
  快吃饭的时候,春生回来说玉镯订好了,同时还捎回了孔静的药。孔静随手把药交给了小丫头拿去煎熬,自己先去伺候胤祥和琇莹吃饭了。等回到自己屋里和韩烟一起吃了饭,药刚好端上来了。“怎么大的药味啊?”随后而来的胤祥皱着鼻子四处找着,孔静端着药碗在唇边轻吹着,一边回答说:“闻不惯?那就去别处待会儿。”“也还好,比什么乱七八糟的香好闻多了。”说着胤祥坐在炕上倒了杯茶,凉好了以备孔静喝了药好用。
  孔静捧着药碗,稍微发了会儿呆,随即深吸了口气把碗里的药喝掉了大半。“来,漱漱吧。”胤祥马上递上一杯茶,孔静顺从的接过,走到痰盂旁边漱了口。毫无预兆,小腹突然的一阵坠痛让孔静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摔了几瓣。胤祥连忙抢到孔静身边,孔静已经是涔涔的虚汗再也站立不住倒在了胤祥怀里。“怎么了?”孔静没有力气回答,只是用手紧抓着胤祥的衣襟,及尽痛苦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哀。胤祥大声喊着秦柱儿去找大夫,自己刚要打横抱起孔静,手碰到孔静的下身却感受到了一把湿黏。
  不自己
  虽然小腹一阵一阵难忍的坠痛,但是孔静的神志还是清醒的,在发觉胤祥的呆滞之后,当即甩开了胤祥的手,靠在了急忙进来的韩烟身上。韩烟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的胤祥,惊恐的低下头,不知所措的望着孔静。“扶我到床上去,”孔静没有把身体的重量完全放在韩烟身上,自己另扶着柜子艰难的走到床上前坐下,韩烟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先想起来的是上前推着呆若木鸡的胤祥出了门,一边吆喝了小丫头去端热水。
  不多会,秦柱儿也请来了一直给孔静看病的太医院妇科名医李泰来。已经由小丫头帮着处理了血污的孔静让韩烟等人都退了下去,等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李泰来两个人之后却也迟迟没有伸出手让他问诊。“孔姑娘,请让老夫诊脉吧。”李泰来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正视孔静。孔静摇摇头,攒攒力气,虚弱得说:“劳烦太医去看看那桌上的药里多了些什么吧。”李泰来疑惑的摸摸胡子,起身走到桌旁端起剩了小半碗的药碗,先问了一下,又用食指蘸了些药汁放在嘴里尝了尝,心里不由一惊,转而问孔静说:“这是按我给你的药方抓的药吗?”见孔静点头,李太医叹着气摇摇头,不再要求孔静配合诊脉,径直坐下来准备开药方。孔静冷眼看着李泰来的表情变化,抢在李泰来下笔之前问道:“李大人准备如何对十三爷说?”李泰来提起笔来愣在那里,小心地说:“姑娘何出此问?老夫自会据实以禀。姑娘气血两亏,多休养休养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好吧,”又一阵腹痛让孔静顿了顿,不久之后才继续说:“对于我,这药自然没有什么。只是我要你对爷说,我小产了,并且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啊!”李泰来手腕一抖,毛笔在纸上画出了一道墨迹,“至于,药里面的事,你就据实以禀吧。”说完,孔静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多想这件事的一丝一毫。
  李泰来看着孔静挂着汗水苍白如纸的脸,不由回想起在益寿斋初见毫无求生意志的孔静时的情境。不管是否出于自己的意志,身为大夫却开出了损害一个女子最重要脏器的药,于是当看到这名女子一心求死的时候,内心之中的苦痛是任何人也无法想象的。李泰来无声的长叹一声,从回忆中疲惫的回过神来,右手抖得写不成字,只得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勉强的写完了药方,李泰来这才放下笔,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擦汗,表情苦涩的端起药碗,颤巍巍的走到门口挑起帘子,等在外面的胤祥和韩烟立即围了上来,让李泰来的有些胸闷。“李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胤祥搀着李泰来到榻上坐下,急切地问道。李泰来把药碗放在桌上,横下一条心,平缓说道:“我给孔姑娘开的药里有川芎、赤芍、丹皮、制香附、元胡、生地、桃仁、甘草等药物,如果此月未受孕则活血化淤,若是此月受孕也不会伤及胎儿,但是很明显这碗药中被人加入了一味芫花,此药和甘草乃是十八反大禁忌,因此,姑娘腹中的胎儿不保,只怕……”“孔静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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