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静/两生

第44章


孔静下意识的行了个礼,却迟疑了片刻才说:“奴婢给诚王爷请安。”
  胤祉嗯了一声,毕恭毕敬的朝东方拱拱手说:“本王奉皇上之命问孔静几句话,你务必要据实回答。”
  孔静换半跪为双膝跪地,轻声说道:“奴婢孔静,一定据实以告。”
  “皇上问你,要你守口如瓶之事你可泄露给外人过?”
  “回皇上话,皇上恕罪,奴婢,奴婢曾与十三阿哥讲过。”
  “还有其他人没有?”
  “回皇上话,”孔静忽而顿了一下,双手紧紧地扣进地毡里,终于摇摇头说:“没有。”
  “嗯。”胤祉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的松了口气,接着说:“你起来吧,回京之后必定还要传你问话,皇上准你入宫侍立于御前,以便召唤。”
  “奴婢领旨。”孔静平静的再度叩首,可内心之中却矛盾的因为一个可怕的念头挣扎着。“王爷!”就在胤祉将要迈出门去的一瞬间,孔静不明白为什么会喊出了口,但是既然天意如此,也只好说下去了。孔静伏在地上感觉到胤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转了回来,当下心一横朗声说道:“启禀王爷,奴婢随行之人中有一名太监李二狗,日前受了些外伤,因孔静不能照应,恳请王爷带走李二狗,救人一命。”
  “哦?”胤祉不明所以得摸摸下巴,盘算着这个要求之所以存在的合理性,而孔静又接着说道:“王爷只要见到李二狗一问便知,如果王爷觉得无用大可弃之,如果王爷觉得有用,就当时孔静送给王爷的人情吧。”
  “人情?做这个人情你又要些什么好处呢?”
  “奴婢不敢,奴婢只求王爷知会十四爷好好照料寡母与小妹。”
  “好吧,这有何不可呢?”胤祉爽快的应了下来,背着手又悠然的离去了。
  依旧跪在地上的孔静恍恍惚惚的,记不太清楚刚才说过什么,但是理智还是在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一步迈出去,即便不杀伯仁,伯仁也会因自己而死了。可是除了这样,娜仁和阿妈就会万劫不复,既然自己被人利用,那么利用别人也就没什么愧疚了。在着皇室天家之中,不会利用,真是难以生存的。
  “这究竟是对还是错啊?”孔静坐倒在地上,神情木然,对于胤禩或者对于胤祥既说不上愧疚,也说不上怨恨。愧疚又愧疚什么?只不过胤禩少了一个参与反太子的借口。怨恨又怨恨什么?胤祥在沦为牺牲之时唯一可用的也就是他的侍妾被太子侮辱这件丑事了,说出来伤人更伤己。
  十几天后,康熙的銮驾终于回到紫禁城,过了多日与世隔绝日子的孔静终于被李德全派人带进了乾清宫,依旧是软禁,只不过换到了较大的配殿里而已。
  胤礽被圈于上驷院,由直郡王与四贝勒看守,这似乎说明胤禛已经在这场战役中率先全身而退。而其他人,除了十阿哥之外,依旧全部圈于家中。
  九月十八日,康熙做告天祭文,以废太子之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皇太子胤礽终于正式被废黜。只是一直形迹放浪,疯言疯语的胤礽这一天之中却冷静的很,甚至在面对送祭文的大臣时很超然的说:“我的皇太子是皇父给的,皇父要废就废,免了告天吧。皇父若说我别样的不是,事事都有,只是弑逆的事我实无此心。”
  就在昭告天下废太子的同时,八贝勒胤禩、九阿哥胤禟以及十四阿哥胤祯获得了开释,而十三阿哥胤祥却正式圈禁于宗人府。
  帝王
  经过十八阿哥胤衸的早殇、胤礽的被废,心力憔悴的康熙终于病倒了。所有的皇子无不是晨昏定省,但是康熙却下令紧闭了乾清宫的大门,任由他们从早晨跪到天黑竟是一个也不见。而软禁于配殿的孔静却连连被康熙召见,但每次康熙只是对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十三儿时的往事,从不问孔静问题,也不让她说话。
  过了几天,康熙身体转好,便立即召了直郡王询问废太子胤礽近况,谁知直郡王竟然大力推荐起了八贝勒胤禩,还说有奇人张明德预言胤禩必大贵。今钦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刚刚恢复的康熙再度气绝,不但捉拿了张明德,甚至严厉的申斥了直郡王,连带胤禩也被冠上了“妄博虚名”的大帽子。所有的人都觉得八贝勒有些冤枉了,但是一直呆在乾清宫的孔静知道,所有的这些并不是因为什么张明德,而是仅仅因为直郡王还说了一句话:“若立八贝勒,臣愿衷心辅佐之。”
  虽然知道外臣们一心想知道的事情,但是孔静却对于外面众所周知的事一无所知,只是看着来来往往的皇子们单单缺少了十三,才让她确定了十三确实成了废太子的牺牲。只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康熙一直把她留在身边,把十三的事情搁置,似乎并不急于理清这段悬案。直到除了直郡王和胤禩的事,孔静才算是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对于康熙皇帝的敬畏不免又深了一层。
  深夜,孔静依然没有安置的迹象,反而颇有兴致的坐在廊子下面看起了月亮。果然快到子时的时候,李德全传话说康熙要见她,孔静这才理了理仪容照例进殿里去跪在康熙床榻旁边静等着康熙讲古。
  这一次康熙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慢慢的说:“昨天我说到哪儿了?”孔静双手撑在地上,微微抬头看了看半躺在床上的康熙,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清晰地回答说:“启禀皇上,昨天说到十三阿哥在敏妃娘娘生辰上的趣事。”
  “啊,是啊。”康熙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长舒了口气接着说:“那时候他才四岁,敏妃正怀着小十五,说是要看戏,还非要听《闺塾》。她是很少提什么要求的,于是我就答应了她,谁知道老十三竟然趁人不注意爬到了戏台上揪掉了陈最良的胡子,哈哈,现在想起来,那个扮戏的老生脸上的表情还像是在眼前似的。”说完,康熙爽快的又笑了很久,直到引起了一阵咳嗽,李德群连忙送上了茶水,却被康熙一把推开了。
  “朕还记得还是胤礽第一个跑上去从那个老生身上拽下了揪着袖子不撒手的老十三,结果老十三也不客气,硬是讹了胤礽一颗东珠才作罢。”康熙又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中仿佛年轻了十岁。
  孔静从祥和的笑声中感受到无尽的悲凉,是一种作为父亲对于长大之后的儿子们无能为力的悲哀,是垂垂老矣面对年少气盛时的幽怨。
  “你爱老十三吗?”康熙望着屋顶,突兀的问,但是孔静却没有很惊讶,反而暗自想了想后,悠悠的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我的家人,不管我贫穷、丑陋或是残疾都不会离弃我的家人。”
  “哦,是吗?那你爱老八吗?”
  “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感谢他是我清苦少女时代的一缕暖阳。”
  “两小无嫌猜,”康熙搓搓手,又长舒了口气,接着又问:“那你恨胤礽吗?”
  “我曾经恨过他,但当他对我说他不恨任何人,只怪他的这个位子太诱人了,让儿时拽着他的衣角撒娇痴缠的弟弟们都受了蛊惑的时候,我不再恨他了。”
  “真的?他……真这么说过?”康熙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光彩,似是又燃起了期待。
  “是,他是这么说过,他还说他欠我的,并且赏了我一个小太监。”
  “哈,”康熙高仰起头,开始悲怆的大笑起来。
  第二天,康熙帝召集了包括十三阿哥在内的所有皇子聚集于乾清宫门外,高坐在台阶上的康熙仿佛苍老了十岁,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懒懒的说:“废太子之后,因势所需拘禁了胤礽。胤礽从小朕即亲自教导,后来又一直由博学大儒教之,其骑射、言词、文学无不及人之处。实指望可以将大清江山交予,谁知道今忽被鬼魅所凭,你们做兄弟的不仅不为其祈福反而钻营结党,觊觎大宝,尤其胤祀柔奸性成,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其党羽早相要结,谋害胤礽,今其事旨已败露。著将胤祀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
  话音未落胤禩还没说什么,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当即说:“八阿哥绝无此心,臣等愿保之。”话还没说完,原本想借此息事宁人的康熙已然大怒,双手发抖的指着老九、十四斥责说:“你们两个要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后登极,封你们两个亲王么?你们的意思说你们有义气,我看都是梁山泊义气。”
  “皇父此言差矣,”十四一脸的不服气,直着脖子喊道:“儿臣只是就事论事,八阿哥之心日月可鉴,儿臣愿以性命担保。”
  “你要死,朕就成全你。”说着,暴怒的康熙顺势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站起来就要刺向胤祯,一旁的五阿哥胤祺眼明手快的一把抱住了康熙,不断的恳求说皇父息怒。
  康熙收回了短刀稍稍忍住了气,却还是下旨杖责十四,胤禟刚要求情,康熙立时一个嘴巴便把他扇到了地上。一时间,跪在地上的皇子们全都噤若寒蝉,广场上只听见板子打在十四身上的声音。
  二十板子打完之后,康熙由胤祉陪着进殿里去了,其他的皇子们在乾清宫门口一直跪到了正午。康熙喝了茶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让李德全传来了孔静。孔静穿过长廊时,一直忍着不肯去看十三或是十四一眼,而他们复杂的目光也相互交织着,爱恨情仇纠集在一起,最终消失在重新紧闭的宫门上。
  结局
  进到殿里之后,孔静的心情才算平静了下来,此时胤祉还在殿里,康熙也没有让他退下去的意思,等孔静跪下之后就缓缓说道:“朕曾经在这里让你守口如瓶,你既然承认告知了老十三,就是违抗圣令,朕不得不赐你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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