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如墨之海棠香

第六十七章 海棠开后,望到如今


夏橖少年时任性乖张,曾为了一睹海棠的容貌于抬手间便揭了她的面纱。
    他以为经过近十年的磨砺之后,心已然达到了大定的境界。
    可是,头脑中荡漾着的几个零星画面,在驻足于棠城皇宫城楼下的那一刻便停滞了。只一个抬眼间,他的沉稳便犹如阳光下的五彩泡沫,轻轻触碰,便碎掉了。
    是她!他心中陡然一震。
    那是一种锋芒的明艳,张扬着的娇媚,不知掩饰和内敛的灿烂,亦如亘古的月光。
    原来,心被炙烤的滋味便是这般。
    巨大的木门被守城的士兵慢慢打开,发出‘咯吱’的声音。
    她缓步走了出来,在夏橖面前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欢喜又伤感的将他看着。
    夏橖冲上前,一把抱住她,直截了当道:“你说过,我若能寻到你,你便随侍左右!”
    一路奔波之下他的形容已然邋遢,然而海棠眼中什么也没剩下,只有那张绝美的容颜,映在她的眸子里。
    夏橖的唇轻轻触上她的……
    犹如被虫蚁噬咬一般,酥麻须臾间传遍了海棠的四肢,她没有颤抖,却觉得魂魄都要离开身体了。
    虽一时神识浑噩,她却也知道夏橖身后站着随从。
    隐隐克制住想要紧抱住他的欲望,海棠指尖银光一闪,顿时漫天花瓣飘飞,犹如下了一场花雨……
    于那花幕间,她抱着夏橖扶摇直上。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她只觉得身子里有个东西在急速的变大,仿佛长长的藤蔓一般,想要将怀中抱着的人和自己捆在一起。
    垂目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皇宫,海棠满心雀跃,忽觉得头顶上一凉一热,却是夏橖略带紧张的呼吸。抬眼之际,迎面却见到他温润的笑着,海棠无法移开视线,清清浅浅的将头埋入他怀中。
    “升的这么高,心下可有害怕?”海棠的声音有些不太真切,好似响在极远极远的地方。
    对于她随意腾起便是数丈的高度,夏橖觉着有些心惊。
    但他环视了下轻薄如烟的四周,温颜道:“手臂有些发麻,却又不舍得放开。”
    “那我们便落下去吧!”
    二人相拥着在空中翻转,落地时却是稳稳当当的。
    夏橖一抬头,只见满院的海棠绽放吐蕊,不由道:“已然是六月了,它却依然怒放着!”
    “我一心一意盼你前来,海棠开后,便望到如今。”
    夏橖只觉她一个仙子也似乎经历过甚多的大喜大悲,早已将前尘往事看透一般,不管世俗,也不管矜持,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只是随意一句话,就情深意切的道出了心底最真正的,轻易不肯示人的潋滟风情。
    又想着,或许,她这抹心事是说与他听的……
    如此一来他心里没了自己,再也支撑不住,在淡淡的海棠香中,勉强的克制融化殆尽。
    夏橖打横将海棠抱起,快步往大殿走去。
    入殿前他眼风随意瞟了瞟殿名,哦,鎏棠!
    浅金色阳光穿过树的枝桠,殿外花过无声,殿内也静谧一片。
    海棠动作轻柔却有力,耳畔落下的发丝扫在夏橖脸上,惹得他忍不住用手拂过。喘息着缓慢下来时,吻便缠绵深重起来。
    丝被滑落,露出的肌肤感受到了丝丝凉意,她不禁颤了一颤。
    随即就有温热自后背传来,却是夏橖的手轻抚而下,轻轻侧过头,宽阔的冷玉榻上只他二人,仿佛即将要坠入渐深渐远的云崖间。
    鼻尖蹭过夏橖的脸颊,海棠瞧见他眼中神秘的色彩,似清溪潺潺、似秋月冷泻,那一刻,她只想安然睡去,睡在夏橖那一片似海的柔情里。
    “倦么?”夏橖问,笑容显在脸上。
    他连黑发都是在笑着的。
    风像是醉了一般,吹进殿中,吹皱了纱幔……
    远处传来两声蛙叫,娇嫩的香味散在六月的暖气里。
    海棠想象着满园的花儿正是待放之时,飞快的长着,在那片潮暖的土地上,眨一下眼睛便有几片花瓣被花蕊顶了开来,微妙的战栗着,承受着那异样之物带来的撞击。
    她猛然想起来了,那是面对着温暖包裹的,一种急不可耐。
    见她双颊酡红如两抹飞霞,夏橖屏气,笑着道:“海棠之仙女也,为玉棠之客。闻君游玉棠,愿荐枕席!”
    “额,你倒是不害臊,以怀王自居了!”
    “凡人之生命,无关乎活了多久,而是在于,期间有多少令人窒息的时刻!”
    海棠一怔。
    他心底对能否与自己长久相伴竟是这般恐慌忧虑么?
    他竟是这般眷恋着自己么?
    如若是,那么是否是上一世的神识,嵌在了他如今的脑中?
    思及此,她眉心紧皱,双手揽住夏橖的脖颈,眼中尽是融融之意。
    夏橖也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脸颊紧紧贴着他的颈窝。
    因抱的太紧,海棠有些痛楚,犹似二人以后再亦见不着一般。
    越是这样,便越是想着不负春光。
    冷玉榻常年寒凉,不知是冷玉的凉意缓降了内心的炙热,还是炽烈焐热了身下一方榻,夏橖呼吸沉重,低唔着翻转,想寻觅他处的清凉……
    于是,殿外洁白的海棠花瓣纷纷扬扬,铺撒在青砖路上,像似耐不住殿内的热烈气息,因而逃逸的远远的,不忍打扰。
    ……
    夏橖微闭着双目,像似睡着了,颇为宁和。
    海棠擦去额角汗滴,轻轻坐起,刚要开始整理衣衫,就闻得夏橖在问:“你要去哪?”
    “你的随从可都还在宫外呢!”
    “倒也是,只顾着自己了。”
    夏橖一个骨碌起身,牵着她的手笑道:“既然他们已经等了甚久,那不妨再等上一等!”
    他飞快的套好衣衫,在殿里寻了毛笔后,问道:“可有胭脂?”
    “嗯!”
    细细的笔尖沾上殷红胭脂,在海棠手腕上寥寥几笔便勾勒了一朵花来。
    “你额心已有花钿,便置一朵于手腕上,我瞧着也甚美!”
    他道完,扔了毛笔就往殿外走去。
    袅袅棠香殿里,白米盘膝而坐,一人在对弈。
    见夏橖随着侍女前来道明缘由后,他也不寒暄,直道:“晋国西北所受的瘴气非同寻常,那是最阴晦的蒙沙戾瘴之气,蒙沙之气氤氲芬芳,咫尺之内人皆不能相见,尤为厉害,普通的饮酒避瘴,熏药香皆是无用的。”
    “夏橖不远万里前来,只期盼国主大人能传授解瘴之法,救我晋国士兵与水火之中!”
    白米冷哼了声,将棋子放回棋娄中,讥笑道:“丞相既然心系社稷,却为何不先寻我商讨解瘴之法,却与海棠共赴巫山去了?可见晋国士兵的安危还不足以让丞相大人心忧!”
    夏橖被噎的无语,面上很不好看。
    他给白米又行了个礼,坦言道:“夏橖自多年前偶遇仙子之后,便思慕追寻至今。国主所言非虚,此番是夏橖儿女情长了!”
    ‘儿女情长’四个字落在白米耳中,奈乎怎地都不顺耳,却只能干巴巴的听着。
    “仙子既居于玉棠国,想来国主大人定非常人。夏橖自晋国带来了贵礼,不足道哉,略表诚意,乞望国主能鼎力相助!”
    白米哑笑道,“玉棠国虽地处南疆一隅,然而白米却并非贪恋俗物之人。多年前,白米乃弗勖大人的外傅,对珍奇之物也见之甚多的。”
    夏橖一惊之下忍不住看向他,心里暗暗赞了声,面前负手而立的白米清华如谪仙,真是异常的风流气质。
    带着几分不确定,他问道:“冒昧问一声,海棠仙子可是国主之妹?”
    “非也!”
    “那便是心仪之人?”夏橖笑着肯定道。
    看着他面上那颠倒众生的一笑,白米心中骤紧,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啊!
    想当初二人策马前往白云观的路上,自己也是这般问八夏的。
    奈何?不管是在何时,于何地,问话的人是谁,答案却皆只有一种。
    奈何?不管是八夏,还是夏橖,都像梗在自己喉咙深处的一口浓痰,咽不下又吐不出。
    而现下,他二人也如那梗在喉中的痰一样,再也揪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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