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如墨之海棠香

第六十九章 尘缘绝


晋国西疆的军帐大营前,旦伊和夏橖并肩而立。
    一朝将相同时出战,士气万分激昂。
    据旦伊说,约十日前西疆上空出现了一个圆盘大小的明珠,不停的盘旋着,似对空中氤氲的气泽十分兴奋,大口大口的将其尽数吸纳。
    更为离奇的是,那明珠吞噬了气泽之后变得肚大腰圆,在一团花瓣的包裹之下,闲庭信步般远去了。
    在那之后,天空湛蓝,士兵的种种不适之症状慢慢消退,加上服了汤药巩固,却也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夏兄当真要随军而行吗?”旦伊没有称呼他‘丞相’,却是唤了声‘夏兄’。
    “将军毋庸担忧,夏橖却是要亲眼见到胡夏人退回大漠,亦要亲眼见到乞梁的人头!”
    大风刮起,夏橖的头发闪着银色的光泽。
    在抵达西疆军帐大营后的次日清晨,旦伊进账寻他,就见到他盘膝坐在榻垫上,一头黑发悉数变成了银色。
    而此时,两军正对阵,皆是蓄势待发。
    乞渠骑在马上,高喊:“旦伊将军,永泰恪公主逝去,乞渠也很痛心,本无意于此战。”
    旦伊看了夏橖一眼,夏橖面无血色的道:“让他交出乞梁,退回大漠,从此对我晋国称臣。”
    “如此,”旦伊深叹,“恐怕便只有一战了!”
    太阳初升,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晋军出动了,攒动的人头犹如漫山遍野的松林。
    先是适合弓弩之战的雁形之阵,前锐后张。
    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堪比蝗虫过境,朝着胡夏军队席卷而去。
    凄厉的叫喊声让黄沙漫天的战场都震动了,箭雨过后,两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
    嘶吼着,喊杀着,飞溅的鲜血,腾起的烟尘……
    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刺鼻。
    兵士们健硕的身影纷纷倒地,很难分清是晋兵,还是胡夏兵。
    厮杀之中,恐惧已然消褪,一切都被惨烈所湮灭。
    随着乞梁的被斩,乞渠领着残部仓促间退去。
    战波平息了下来,然而旦伊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看着夏橖虽面色从容的立于马上,旦伊知道从未上过战场的他,此刻内心的苦楚却近乎于摧垮了他的意志。
    沙尘渐渐淡去,一朵扎根在沙土堆里的孤零零小花,在风中柔弱无助的摇曳着。
    夏橖跳下马,拔起那株淡黄色的略有些干枯的花儿,他想起了甘棠。
    心中满是遮不住的郁愤。
    随后便是班师回朝。
    骑在马上颠簸了一路,夏橖散了架似的踏进丞相府的大门,一个娇小的娃娃窜进他怀里,撞得他忍不住踉跄后退了几步。
    抬起沉重的眼皮,额,是甘梨。
    “她们说姐姐死了,可梨儿却看见姐姐呆在这府中,好好儿的呢!”
    夏橖往甘梨身后一扫,那立着的女子,一身粉袍,怀里抱着一张琴,却是海棠。
    他仔细打量了海棠怀中的通体流光的七弦琴,一挑眉道:“赠琴,还是赠情?”
    海棠微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答道:“你且听我道来,当日元女险些将你掳走,无奈之下我趁着与你拉手的间隙,对你施了护身咒……这咒轻柔,只要你本身不愿,他人就无法伤及你。”
    “那位甘家的姑娘,本来已经病的奄奄一息,是我分了一片蛟鳞的仙气续了她的命……”
    “我入得你梦里,见你思我若狂……便想着让她伴你左右护你平安……”
    夏橖接过七弦琴后,狠狠扯断琴弦,惨笑道:“你若恋我,为何不随在我身侧,却要幻化出另一个人来?”
    顿了顿又道,“你可知,甘棠死了,我生不能忘,死亦不会!”
    海棠讷讷道了半句:“你是凡人,……”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那便是,仙凡相恋,会折凡人阳寿的。
    “那你许下的诺言呢?”夏橖愤懑。
    “我有生之年都不会踏上玉棠国半步……”
    “噗!!!!”
    口中鲜血如注,他重重倒在地上,气绝……
    景初六年,七月盛夏。
    二十六岁的丞相夏橖薨,被谥为永泰侯。
    众人觉得蹊跷的是,丞相逝去后,也不见遗体,只留下了衣冠。
    皇上见他自西疆回京后行礼只一件女子的衣裳,格外痛心。当即遂下令将二人遗留的衣裳并了一块,设了衣冠冢。
    因着也是葬在西郊甘云夫妇的墓旁,百姓们得知后都为丞相和永泰恪公主的爱情所动,争相传颂,称之为双棠冢。
    凡间一番沧海桑田,对于煞费苦心安排的海棠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恍惚间见到那个颀长的身体一步步飞上天去,那时她在想,他到底爱不爱自己?
    他二人之间,到底可曾有过爱?
    空寂的心里,一些思绪一些想法萦绕着,冲动的撞击着她的胸口,生疼……
    她抚着心口,追着那个身体而去。
    夕阳西下之际,泰山极顶。
    似雾似雨的湿润间,朵朵仙云如峰似峦,紫气交汇,瞬息万变。
    一道金光穿破云层,撩开了霞帐直泄人间,闪着奇异的光辉。
    她朝着那人的身影一步一步挪去。
    “仙子为何尾随与我?”东岳帝君缓缓开口问道。
    我有话问你,海棠道。
    “本帝君先问你吧。”东岳帝君衣袂翻飞,周身紫气缭绕,仙味甚浓。
    “这一世你初见的是崆峒海八王子,再后来所见到的是成为凡人的丞相夏橖,那仙子心中,对本帝君的印象还有多少?”
    “本帝君神智浑噩的久了,期间确是与仙子有过爱恋纠葛,不过……现下我只是想知晓,仙子的心意是否依旧?”
    海棠仰脸看向东岳,笃定道:“帝君也好,亦或是八王子和夏橖也罢,一世比一世更让海棠牵挂,再也无法释怀,纵使是瑶池的绝情水幽冥司的孟婆汤,也断不了了!”
    东岳帝君嘴唇颤了颤。
    他皱眉道:“可本君想说的是,世间什么都可以动,唯心不可动!”
    海棠鼓足了勇气,一颗心揪成团问道:“帝君如此说,可是因为……可是因为,对海棠动了心?”
    “不然!”
    简简单单两个字,已是她所不能承受之重。
    “帝君于这三世里,当真一点儿也不眷恋海棠么?”
    “我本冷漠无欲,更不贪恋红尘……”
    许是觉得言语过于严厉,东岳迟疑了一下,复又道:“仙子所受的冤屈,本君可以替你洗去,随本君回归天庭吧!”
    海棠眼中噙泪,摇头道:“海棠虽有仙者之名,却无仙者之实。且,尚有父母之仇未报,不能依帝君之言……”
    “此事涉及极多,你定要牵扯其中么?”东岳的语气中已然含了恳求。
    伏地一跪,海棠泣不成声:“就此别过帝君!”
    “仙子要去何处?”
    海棠盯着东岳袍摆上的云纹,冷笑道:“这与帝君何干呢?”
    丢下这句话后,她绝尘而去。
    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东岳帝君语气深重的道:“我算尽一切,却唯独算漏了情爱。”
    “你于我九重天上的府邸之中植遍了海棠……”
    “你代我受了针刑……”
    “甚至于在凡间,你亦幻了个女子护我周全……”
    “你是仙子也好,蛟王公主也罢,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可这一次放开你的手,真的是不得已……幸焉?不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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