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歌醉染,此笑风华

33 千丈灯,琴无弦


拂动琴弦,音符如飞流的瀑布般直泻而下,曲调华丽而绝美,曲风神秘而冷傲。
    她怎么也没想过,到寒窟来,竟是要她学习琴艺。
    二目相交,视线有那么一刻的胶着,随即两人都淡开目光,深沉的眼中一片沉寂,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一曲尽,余音绕梁。
    “进步倒是不错。”凌司突然邪肆一笑,一伸手将韶韵揽入怀中,如雕塑般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但心里,却有着无限的厌恶与鄙夷,“知道你的主人么?”
    她不知道他何故突然提起那个人。至少在来到这之后,已经甚少听过他开口,所说之话,不过寥寥几句,一般都是他奏一曲,她跟一曲,不满意便一直弹下去,直至寒冰融成水,碧水凝成冰。
    “一个可悲的复仇者。”平静无波的话,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内室,“一件无心的工具,一个悲哀的王者……”
    “……”这些,与她又有何干?
    “我看得出来,你是不同的。”见她依旧是一动不动略显些迷茫的样子,摇了摇头,呼了一口气,淡淡的白雾,像是叹息……
    “谁是谁的棋。”她已经分不清了,不同与否又如何,他们间,只能是交易。
    “棋么?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他可有可无地说道,“还真不是一般的相似。”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孤高,一样的,不听劝。
    “只是想说了啊,”那男性背影,犹如一头冷静、神秘而且优雅的雪豹,“大概是寂寞的久了吧。”一般的魔人,又怎么敢进这来?
    寂寞,大概吧。
    “不想听了?”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如箭一般直刺向她。
    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她拿起两只倒扣着的青瓷茶杯,只见青瓷光洁如玉,玲珑剔透,显是上品,伸出纤纤玉手,握住茶壶,轻轻斟上三次,上好的雪顶玉针,颜色娇润,衬以青瓷的色泽,青中泛淡淡的绿,仿佛绿水倒映青峰,其妙无比。
    “他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凌司接过她手中的茶杯缓缓道:“我劝过他。只是在他的耳中,只听得进一人之话——鄢髑;在他心里,只能看见两个字——复仇。只是这样,有什么好呢?”他叹息,一直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庞难得有些脆弱。
    她笑,其实,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呢。不同之处只在于,她是棋子,背负的是他人的仇恨。刚开始,每夜每夜睡不好觉,因为夜夜被噩梦惊醒;走在街上永远是神经紧张,因为害怕你的仇家追杀;吃不好饭,因为担心有人下毒;不能有任何朋友,因为最好的朋友,往往是最大的敌人。每天除了练习那些杀人的手法,练习活下去的手段,练到恶心呕吐,吐完之后,你还得练。不能把自己当人,必须训练自己像牛一样吃苦,像马一样耐劳,像鹰一样警觉,必要的时候,还要像骆驼一样反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为什么活下去的都在在风中磨灭,只是习惯性地活着……
    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呢……
    他回过头深深看着她那淡漠无痕的双眼,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她更看清了他的脸庞,英竣冷凝而犀利的线条,雕刻般的深邃五官,紧抿着的淡色唇畔,“我果然没有猜错。”仍是平静无波的声音,如此冷冽,如此遥远,“只是,太相似,注定会两伤……”
    看到他嘴角微扬中显露的一抹阴冷笑颜和黑眸中尖锐犀利的光芒,她实在分不清,这个情绪多变的男子的心,究竟是怎样想的。会关心,会奚落,会嘲讽,会蔑视……只是有一点,却是怎么也无法否认的,他关心他!
    “不要试图去猜测我的心。”在他那岩石般冷凝的脸上,黑眸是惟一闪动的有生气的存在。但那双眼眸,却从未像此刻般令她心悸,“也对,总会有好奇。”听起来,却令人如坠冰窟般地泛起一股寒意,虽然,这已是冰窟……
    “或许,你听过我,又或许,谁也不会给你提到我……”第一次,她从那毫无表情的脸庞,看到一缕深深的寂寥,掩饰得很好的寂寥,让人心底突然有说不出的酸楚,“阎奕寒……”多少年了,再没有人,叫过他的名……
    “他恨我。”苍白的脸颊因火花的映射而泛起一层红光,火把随风乍明又暗,发丝在黑暗中散开,不断在眼前舞动。杯中的茶水,冰寒了温度。终于,他的唇边泛起一丝令人寒入骨髓的冷笑,“他恨我!”如夜一般的双眸中闪现的残忍无情的光芒,“可我,又该,去恨谁……”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他又该,去恨谁……
    阎奕寒……即便甚少接触魔界的事,但她却知道,阎这个姓氏,不是所有魔人都可以拥有的,那是高贵的帝王血统才配拥有的姓氏。那么,他,又与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呢?
    “聪明如你,不难猜不到吧。”依旧是不疾不徐的平静声音,却多了一丝难掩的苍老,光线自透明的寒冰口折射,在他全身形成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惟一双比黑夜更深沉、比猛豹更锐利的眼睛,灼灼发亮。
    “难道……”停下继续猜测的话语,定定的看着他。虽是略显苍白的病容,依然朗目星眉,鼻翼挺立,薄唇微泯,头发披散如乌木般漆黑。他面无表情,眼波如同以往的死寂无澜。这张脸,与他何其相似!
    忽的,室内一片橙黄的明亮。阎奕寒掐灭指尖的微弱火苗,把灯放到桌上,轻轻地拨弄灯芯。
    “该是猜到了吧。”低沈著嗓音,扣紧了她的下颚,抬起头时,蹙著的眉纠缠在一起,眼中闪着如同利刃般凌厉的光,“你还会继续下去?”这不是威胁,也不是恐吓,他没有必要这么做,这是——从心底深处流露出来的……忠告?
    继续?她苦笑,我没得选择……
    淡淡地叹口气,男人迈开脚步,笑然,深黑色的发纠缠,仰起头,闭上了眼,苦笑后睁开了眼睛。
    终究还是选择了不该选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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