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驴缘上草

  独孤玎玲忽然笑着朝女童摆手，“三妹！你过来，我问问你。”
  女童不动，“二姐，要问什么？”
  独孤玎玲看了看唐逸飞，看了看独孤佳慧。
  “佳慧啊，二姐问你，你可喜欢你唐大哥？”
  独孤佳慧愣了下，回问道，“那二姐，告诉佳慧，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做不喜欢？”
  独孤玎玲挑眉笑道，“喜欢呢，就是要给他做娘子，不喜欢呢，就是不要给他做娘子。二姐问你，给你唐大哥做娘子，你可愿意？”
  此时，独孤英琪在一旁看笑话，掩嘴偷笑。唐逸飞已经窘迫得脸红头胀，坐立不定。
  独孤佳慧倒是落落大方地朝唐逸飞望了一眼。
  “二姐的话，甚是无趣。自古，男婚女嫁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湖儿女虽不讲究这套，却也要告知高堂，应允了才可作准。哪有我们做儿女的，私底下就自做决断的？唐大哥固然是难得的，二姐若是有心，又岂会跟佳慧开这种玩笑？二姐既然玩笑人家，又何必拉上佳慧？佳慧愚钝，但佳慧是不屑于拿人生大事来取笑人家的。以后这样的玩笑，二姐还是莫要说了。”
  说完，独孤佳慧便转身离开，也不理睬任何人。
  独孤玎玲笑道，“瞧瞧，我这书呆子三妹还真是厉害呢！我不过才说了个笑话嘛！就跟我倒了许多道德经！哈哈！”
  独孤英琪劝道，“二妹，你莫要太刁钻。逸飞兄，也是一等一的人才。不过是你我与他从小陪伴，你自己不觉得稀罕罢了！待过两三年的样子，你随唐伯父唐伯母出行江湖之后，你便知，逸飞兄，如何难得了！”
  独孤英琪的一番话说下来，却发觉独孤玎玲的神思早已飘到了别处。
  忽听独孤玎玲问，“哥，那小子是谁啊？怎么总盯着我看！哼！我又没得罪他！”
  唐逸飞顺着独孤玎玲的眼光望去，只见一黑衣少年坐在不远处的土包之上。这少年与他几人年龄相仿，而他面色阴白，略显几分羸弱，敏感。只那对浓密剑眉，颇为英武之色。
  一双悠长秀目，间或地瞥视而来。沉静，深邃，似静潭深海。偶尔闪过一凛微光，也是冷冷的，无从窥伺的样子。
  紧抿的薄嘴唇，淡淡的脂色，显得冷冷的一张脸上，几分多情。应该是来自他娘亲的不多的遗传。
  此时，这双眼，仍盯着独孤玎玲，一动不动。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发现这其中有点微妙。
  唐逸飞极其厌恶的语调，解释道，“哦，他是黑龙会玄龙使萧独行的独子，叫做萧放。也不知怎地，被他爹扔在我大伯这里，已经两三个月了，还不见被人接走。来了之后一句话也不同人讲，总喜欢一个人待着。有时候，他眼睛直勾勾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玎玲，这个萧放很怪的，你离他远点。”
  独孤玎玲恍惚了下，嗯了一声，“听你这么说，这萧放，还有点意思。”
  唐逸飞忙道，“他可比我还小三个月呢！”
  独孤玎玲蹙眉道，“唐逸飞，你别跟着添乱好不好？！他是他！你是你！”
  正说着，那萧放霍地起身，几步走过来，看了看独孤玎玲，停在她面前。
  几秒钟之间，那双深目仍盯着独孤玎玲，四目相对，独孤玎玲有些忐忑，顿顿道，“你，你有什么事吗？”
  萧放忽然拉起她的手，攥紧。定望着独孤玎玲，沉沉道，“独孤玎玲，五年后，我娶你。记住，我叫萧放。”
  说完，便松开了。
  独孤玎玲愣住，心却仿佛停住了跳动。
  恍惚了一阵子，这才展开手心，发现一根黑色的牛皮绳穿着一颗玛瑙珠子做成的项链。那玛瑙珠子红红的，嵌于手心，像极了红豆。
  “喂！萧放！你什么意思啊？”
  那萧放早已走得远远的。
  独孤英琪打了个哈欠，“哈！二妹，人家把意思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五年后，要你做他的萧夫人！”
  独孤玎玲低下头，捏了捏那颗红玛瑙，想了想，便低头要戴上，却一不小心被唐逸飞一把抢去。
  “玎玲！你不能收这东西！那个萧放，他没安好心！”
  独孤玎玲火了，“唐逸飞！你把东西给我！那是萧放给我的！我愿意戴着，你管不着！”
  “我就不给你！”唐逸飞憋红着脸，摆出豁出去了的架势。他和独孤玎玲绕着草坡跑开来。
  唐逸飞忽然靠近独孤英琪，低声道，“英琪兄，先帮我藏着！千万别让玎玲逮到！”
  “我可不管这档子事！逸飞兄，别这么小家子气，不过是颗珠子而已！你越是这般，我二妹越瞧不上你！”
  说着，独孤英琪将唐逸飞伸来的手一把推开，那玛瑙项链一抖落掉在地上。
  独孤玎玲眼疾手快，嗖地蹿过来，将项链捡起来，用帕子擦着玛瑙珠子上沾染的污泥。咬牙切齿道，“唐逸飞，你等着！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说着，就负气跑开。
  唐逸飞刚想追去，被独孤英琪拦住。
  “逸飞兄，我二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你让她自己静静就好了，这会儿去劝，你就算把自己的命赔去，都换不来她的三张纸钱！”
  唐逸飞垂头丧气，“唉！英琪兄，你得帮帮我，看在咱们兄弟情分上。”
  独孤英琪连忙摆手，笑道，“你可饶了我吧！你求我干什么都行，就是这一件，为兄的，实在是爱莫难助！”
  唐逸飞愁苦道，“连你都这样说！看这样子，我是真没戏了！”
  独孤英琪拍了拍唐逸飞的肩头，“这件事啊，我看，你还得找我爹！俗话说，‘知女莫若父’啊！你找我爹，准能行！”
  唐逸飞怔了下，望向独孤英琪，“你是说真的？独孤叔父能帮我？”
  “肯定能！”
  沉默了片刻，唐逸飞忽笑问，“英琪兄，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能帮我！”
  独孤英琪一听，忙摆手否决。
  唐逸飞笑道，“你别急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英琪兄，你若是肯帮我，我就要我爹把我五妹许配给你，如何？”
  独孤英琪愣了下，大笑，“唐逸飞，你脑筋是不是被我二妹刺激坏了啊！就你五妹那小丫头片子满脸眼泪鼻涕的，你可饶了我吧！我可不要！”
  唐逸飞急道，“我五妹才六岁，等过了五六年的光景，你再瞧瞧，准保比现在的玎玲还美呢！”
  独孤英琪笑道，“那就等到五六以后再说吧，如果你那五妹能赶上玎玲好看，我就考虑下，帮你追我二妹！”
  唐逸飞急了，“喂！那可不行！”
  “怎么不行？！”
  “五年之后，那个萧放可就要找上门抢人了！”
  独孤英琪顿了顿，“这个萧放嘛！我倒真想起一件事来。有次我偷听我爹娘说悄悄话，好像在十几年前，这个萧放的爹，就是萧独行，还抢过你娘呢！险些弄得，你爹和你娘不能成亲！”
  唐逸飞像挨了天打雷劈，惊叫道，“啊？！这我怎么不知道？独孤叔父，婶婶说的肯定不会是假的！哎！这还了得！那个萧放的爹当年抢我娘，如今，他又跟我抢玎玲！这怎么行？！难道他萧家有抢别人娘子的传统？”
  独孤英琪的嘴角咧了咧，“那个，逸飞兄，你也别往心里去啊，我也是忽然想起。再说，你爹和你娘的事，怎么能跟你和我二妹一样呢？我二妹又没说喜欢你？你搞出来一个抢别人娘子的传统？你才十几啊？就这么张口娘子，闭口娘子的！”
  唐逸飞脸红道，“是我心急了，说错话了，英琪兄，教训的是。”
  独孤英琪笑道，“哎！五年之后再说五年之后的事情嘛！说不定，到那时候，你就不喜欢我二妹了！再说，我二妹那脾气，你若是真娶了她，还不被她欺负死！我可舍不得你这个好兄弟啊！”
  唐逸飞推开独孤英琪的手，“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帮忙嘛！”
  正说着，独孤佳慧在前面摆着手，“大哥，唐大哥，该吃饭了！”
  抬眼望去，便见那绒绒的阳光嵌着女童娇兰似的俏脸。
  独孤英琪捅了下唐逸飞，“天涯何处无芳草，别说别家，就是我独孤家的芳草也并不只有玎玲一棵，我倒觉得我三妹佳慧知书达理，更不错呢！”
  唐逸飞笑道，“吃饭了，不说这个了，待会被佳慧听见，又该开学堂了。”
  说笑着，两人朝独孤佳慧走去。
  独孤佳慧朝唐逸飞笑笑，“唐大哥，我听说，前个儿你又买了好些书呢！还是唐伯父好，总给你买书看！我要买本书，我爹总是推三阻四的，说什么女子该学女红，无才便是德的！嗯，唐大哥，你能不能把你暂时不看的书，借给我看看啊？”
  唐逸飞笑，“三妹喜欢看书，可以随时过来挑啊！不过，我的大部分藏书都在百草堂那里，这样吧，我先把我新买的书拿出来，你挑挑看。怎么样？”
  独孤佳慧拍着手，“好啊，好啊。谢谢你唐大哥！”
  ……
  阳光垂落在青草间，缀着点点金色。
  青葱身影，在金色里穿行，空气里弥漫着笑声和时光的静好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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