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娘子安

27 淮安,好热闹


小郡主眼神心虚,手指紧抠衣角,身体也往后退了退,吞咽着口水,怯怯看着卓远。
    “郡主,暖儿可是跟我一同回的卓府?”卓远轻问。
    小郡主摇首,随即又颔首,“是......是......不过卓姑姑没让她进门!”
    卓远皱眉,“为何?”
    “......”小郡主眼眶急剧变红,垂首咬唇良久,最后一跺脚,闷着头跑到太子身侧,“参哥哥,她就没进门,反正就是没进门。”说着说着,声音已几近于抽噎。
    卓远以为是自己态度不好,吓到了小郡主,心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但又想着人是在卓府上丢的,他理应给苏言一个说法,便又坚持着问了缩在太子身旁的小郡主,“郡主,既然她没进门,那,郡主可知她去了何处?”
    小郡主头埋得更低,手指甲甚至抠进了掌心的肉中。她哪里敢说,其实并非卓夫人不让暖儿进府,而是自己使坏将暖儿关了起来。自己吩咐过手下人,不得给暖儿喂食,只在第一日给了她一碗水。如今都已有三日,现下连她都不敢确定,那丫头到底是死是活。
    其实她曾想过只吓唬吓唬暖儿,等她不再想嫁给卓远了,就放她回去。谁知这几日因卓远康复,外加茶会之事,小郡主一时间忙着这些,便忘了关在卓府废园中的暖儿。
    她是见识过苏言护短的本事的,当初为了一个小徒弟,敢跟自己作对,还要卓远亲自倒了歉。这一些在她脑中一过,她便愈发着急了,心里是悔了再悔。
    说起来,步渐商能治住这霸道小郡主,自是由道理的。他懂她,至少,他可以一眼看出她做了何事。
    “小温柔啊,是不是卓府太大,有些人脑子生得慢,走啊走啊的,就迷了路出不来啊?”步渐商轻摇扇子,边说边观察着苏言。
    沉着脸,面无表情,不知动怒与否。这便是当下苏言的神情。
    小郡主赶紧抓住这株救命稻草,语带抽噎声,“对,对,说不定她就是在卓府废园走丢的,一直没出来呢。”
    话音正落,她眼前便是月白色衣裳一闪,“卓远,你最好期待暖儿无事!”
    小郡主顺着白色身影望去,看到的便是唐青宣紧追着苏言,而卓远亦是步履匆匆跟着他二人。
    “卓哥哥......”小郡主喃喃,深知这一次怕是闯祸了。
    步渐商起身理了理腰带,折扇收起轻敲小郡主后脑,笑得随意,“小温柔,没想到这十几年,你倒真的是只长个子不长脑了?”
    小郡主心里发恨,却又不敢与之相争,再加之心中有恐惧,便抱了太子的一只手臂,这一次,哭得嚎啕。
    “参哥哥.....哇......”
    步渐参揉揉眉心,眼角带了一眼他皇弟,无奈道:“眼下,赶脚寻个好大夫要紧。”否则,若是唐青宣夫妻二人气昏了头,不让他二人借住唐府,那他这一趟淮安,到底是白来了。
    “商哥哥......”小郡主继续求救。
    步渐商嘴角一勾,“你这丫头也有怕的时候?也罢,你太子哥哥在此,即便是那丫头死了,大抵也不会要你偿命。你只管放心你的小命,只不过......”步渐商摇晃着身体离开,“不过,你的那位心上郎君,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了。”
    “商哥哥......”
    不得不承认,步渐商说的不错,卓远心里对苏言的在乎和执着,她这几日来都看在眼里。卓远从昏睡中醒来不过在今晨,却执意要赶来茶会。他说是为了逸香坊和贡茶,卓夫人也拦不住。然而她知道,卓远是为了苏言,一路匆匆,几乎快到踉跄的步子,皆是冲着苏言而去。
    小郡主想,若非唐青宣示意自己将那些话说出,使得他心中对唐青宣带有一份无奈亏欠,想必,他还会再做一些其余傻事来重新引起苏言注意。
    这般想着,小郡主心里早已冰凉,脸上的泪水止了住,清风一起,身子也配合着打个寒颤,此番落魄模样,连偶然驻足回首的步渐商看了,都觉着可怜。
    会场之内的几人是这番样子,跑出会场外的三人,却是心思无他,只余暖儿生死。
    唐青宣早已在几步内赶上苏言,紧握了她的手随她一起跑,也不制止着要她慢些。只是在出了场地来到大门外时,才将记得似魔怔了的苏言拉住。
    “言儿,随我上马。”
    苏言尚在愣神,腰间便被唐青宣手掌一拖,紧接着身子一个反转,便被唐青宣放在马背上。下一瞬,身后便有人靠近,身后伸出一双大掌,紧拉住缰绳,口中一喝,便带着她策马而行。
    在唐青宣骑着阿碧离去后,一袭红衫从栓马的石柱后现出。
    女子约摸与苏言一般年纪,剔透小脸上,悲怆神情不堪眼观。如花女子,眼角却隐隐有了风霜。
    “青宣......”
    眼中如火般灼烧,却再无泪水可流。三年了,她的眼泪在过去三年,都流尽了。如今,她当真是什么都给不了他了。好不容易从那段黑暗的日子爬出,有机会与淮安的那些“亲人”有些联系。得到的消息,却是他娶妻之事。
    碍于身份,她只能暗自忍受强烈的噬心之痛,无人知道,媚眼媚笑的背后,是连自残都不被允许的痛。她曾想过,想他一分,恨他一分,便在自己身上留下一分痛。然而,便是连这一点,她也做不到,只因,这幅皮囊,是如今唯一能帮她回到淮安的东西。
    可如今她回来了,她满心期待又紧张地跑来寻他,却见他手牵其他女子,眼中担忧与爱怜尽露无余。之后,便是她就站在石柱身后,他也未曾发现她。一双眼一颗心全在那女子身上。直至他将她小心护在身前策马前行,她才不得不承认,那是他如今的娘子,而自己,真的不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
    “青宣......”
    依旧是一声止与喉间的低唤,她不知道,这时候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继续站着不倒下。
    “萱儿?不是要你在马车内等我么?”
    太子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她咬唇扯出一丝笑。似是极痛之后的极媚,这笑,连跟在太子身后的步渐商看了,也恍了神。
    “爷,萱儿见爷去了那许久,便......便想着......来看看爷。”女子略带娇羞,垂着眸子,将所有神色都隔在眼睑外。
    步渐商看得有趣,歪首一叹,“皇兄府上何时多了此等绝色妙女子?媚而不俗,张而不扬,唉,为何好女子总让皇兄先赶上?”
    步渐商继续盯着女子瞧,丝毫不忌讳这是兄长的女人。倒不是他见色起心,着实是因为他觉得这女子很是眼熟,却又实在不像是在何处见过。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女子在初见他的那一眼,眼中露出的,是深深的寒意。
    这样一个陌生,或许又不陌生的女子,为何会......恨他?
    步渐商笑意加甚,心中疑惑也越团越大。
    “本王的萱夫人,前些日子刚进的太子府。萱儿是淮安人氏,自幼与家人离散,这一次带她来,是给她一个重温故里的机会。”
    从太子的笑中,步渐商看不出真假。心里却愈发觉得不对劲,刚进太子府的人,是有哪般本领,能在短短时间内,成为“萱夫人”的?且不说太子的精明心思,便是府上那位嫂子,也并非寻常角色。
    步渐商越看越觉得女子眼熟,二太子则早已转身揽了怀中乖巧女子,吩咐马车往唐府而去。提及“唐府”二字,女子埋在太子胸前的头,微微一僵,又在瞬间松了下来。是要回“家”了么?
    ******
    而在卓府,守门小厮踱着脚挠着头等卓远回府,远远见着府上的马车,便拔腿冲了上去。
    “少爷,有人闯进府上了,拦都拦不住!老夫人在诵经,奴才不敢打扰,少爷,您赶紧去看看吧。”
    卓远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来不及看一眼唐青宣草草丢在卓府外的阿碧,便也拎着衣袍一脚,紧随上去。
    一路步子不间歇,直奔废园。卓远踏进废园之时,正见府上几个小厮爬滚在地,像是被唐青宣所放倒。抬眼见,恰见唐青宣踹破木门,闪身入内。
    “暖儿......”
    苏言紧咬着唇,颤着身子紧盯躺在门边之人。
    唐青宣上前,俯身将暖儿翻过身子,伸手查探生死。
    在见到唐青宣松了神色的那一瞬间,苏言转身,预料不及地扬手,狠狠甩在卓远脸上。“这是你欠我的,你将她从我身边抢走,却又不保护好她。”
    唐青宣无奈,却又不敢辩驳,苏言怕是急过了头,才说这些无理取闹之言。
    卓远仿若没受苏言这一掌,拖着步子走到暖儿身前,将她从唐青宣手中接过,暗哑道:“我卓远此生无法娶她,这一次,换我来照顾她吧......”
    唐青宣将暖儿小心交到他手中,“好在无伤,却也受饥受冻,暂时不宜大肆移动,先在你府上养着吧。”
    卓远本就如是想着,便抱起暖儿,沉着步子走出废园,自始自终不看苏言一眼。
    他愧,他亦恨。
    愧对暖儿,同时也恨自己最初的懦弱。若是当初不顾一切袒露心迹,将苏言牢牢抓住,何至于像今日,伊人不在却徒惹一身累。
    卓远前脚将暖儿安置于他屋内,后脚华其谦便带着贪酒而至。
    “臭小子,老头筋骨不好,日后莫再带着我飞来飞去!”
    “救人要紧。”
    “老子就是等人死了再救也来得及!”
    “牛皮莫吹过了,快进去。”
    “哼,半点不孝顺!”
    “唐府的酒喝得总爽快吧?”
    “......哼哼。”
    贪酒负手嘀咕着进屋,唐青宣几步走上前,“九叔,又要劳烦你了。”
    “哼哼!”贪酒眼一瞪,“老子就晓得,你们这一次是骗我来给你们做苦力的!”
    唐青宣陪笑致歉,在应许了贪酒一坛子五十年老窖后,贪酒才卷着袖子哼哼着走近床边。
    “怎么又是你这小子?”眼一瞪,指指床上的暖儿,“你欺负她了?”
    卓远颔首,道的是:“是我不对。”
    随手抓起暖儿手腕,短短一瞬,便将她手腕搁下。而在同一刻,苏言已经将暖儿手腕握住,声音跟着双手发颤,“为何会有伤?十指连心,她也下得去手!”
    众人看去,苏言手中那双小手,布满血迹,十个手指指尖已经结痂,厚厚一层血痂,饶是三个男子也看的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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