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

第44章


  事后穆呈贺只有一个建议,孩子可能有些大,颜早从现在开始要增加些运动,好以生产的时候能顺产,不然最后只能动刀子。
  颜早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过,说婴儿出生的时候如果没有受过产道的挤压会对抵抗力有所影响,或许那样一个艰辛的过程给来到人世的他上了第一堂课。
  出来的时候赵司楠捏着孩子的照片小心翼翼的收进口袋里。
  颜早在一旁看的清楚,却没有说话。
  
  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凋落了,颜早就这在树下,有一片叶子打着旋落下来,扫过她的肩膀才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尘埃落定。
  生活苦苦挣扎其实偶尔不过就是在尘埃落定里扑腾出来几许灰尘。
  颜早歪着头叉着腰开始怀疑自己这样的折腾,是不是再在尘埃落定里挣扎着灰尘?
  
  时序冬日,城市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细碎存在感极小。颜早还是在小心翼翼的坚持着每天一小会儿的户外运动。
  这天她刚好回来,赵司楠去上班了。
  门口处堆着好多颜家和赵家送过来的东西,她小心翼翼的绕过去,正好看见一个精装的猪蹄,那是赵晞楠送过来的。
  当时她连屋都没进,站在门口鄙夷的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给她开门的颜早说:“我可不想委屈我大侄子,你这小身板……”
  后面的话她没说,可是颜早第一次觉得赵晞楠还是……很可爱的。
  小心的收好,她转过身想上楼换件衣服。
  楼上乒乒乓乓的声音从上而下而来,颜晚脸上划了一道水彩,但是却没夺了他严重迸放的色彩。颜早的心一下软了下去。
  “早早!我得奖了!”
  说着就递过来从楼上刚接来的传真,上面墨黑的字迹说着颜晚说的事实。
  颜早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这个本来只是赵赵司楠又一次在网上看见的青年画手的比赛,他以委托人的身份挑拣了颜晚的几幅画邮寄了过去。
  当时颜早嗤之以鼻,并且这么长时间的心烦意乱都让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无心插柳。
  颜晚更是,其实不过是刚成年的孩子,如果父母健全、生活没经历这么多的话,此时和颜晚分享喜悦的应该是和他血脉相称的亲人们吧。
  想到这里她有些动容,本来颜晚很开心的样子看见她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悄然的安静下来。
  小心翼翼的拎着传真的白纸走过来问:“早早,你不开心吗?”
  颜早心里百转千回,言语不及,只能慌忙的摇头,擦了擦脸抬头拉住已经比她都高了的颜晚,“小晚,我没有不开心。我是很开心,这个叫喜极而泣。知道吗,叫喜极而泣。”
  不知道颜晚是否懂,只是徒然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颜早看在眼里,拉住颜晚的手臂说:“我们小晚得奖了,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去叫淑妍和叮当怎么样?”
  颜晚自是没有反对,欢呼着向后跑去,边跑边喊:“我要告诉姐夫!”
  颜早听见这一声“姐夫”,本来也是洋溢着的笑一下就僵在嘴角。
  颜晚不止一次问他“你是谁?”
  赵司楠也不止一次回答他“我是你姐夫。”
  那么短不算长的相处时间里,他成功的做到了颜早努力了五年的东西。
  颜早谓然。
  不管怎样,他终究帮助颜晚不少,只是不清楚这样的帮助的好心会在哪天被折磨殆尽。
  摇摇头,颜早想还是先给金淑妍打电话约出来的好。
  一个回身,脚下一绊,时间好像放慢了,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摔向实木的地板,虽然避开了肚子,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敦了一下。
  起初不疼的,可是当一股子热流顺着腿心处缓慢而又汹涌的流出来的时候。
  她知道,或许上帝也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颜早,你看一切都是不可计划的。
  有风卷起阳台上的窗帘,楼上的颜晚听见声音又是“乒乒乓乓”的跑下来。正好看见颜早面色苍白的坐在裙下晕出来的一大滩血迹里。
  “小晚,帮姐姐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赵晞楠其实是个善良的女人。
☆、32、彼此画地为牢(下)
  ***
  
  赵司楠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有一个专家诊,他从来不在工作时间接听私人电话的,可是当他看见家里的电话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和患者致歉,接了起来。
  颜晚只记得他一个人的电话,大片的血迹罕见的没有引起他的恐慌,但是在电话里他还是语无伦次的说着情况,赵司楠却懂了。
  利落的联系了120和穆呈贺,这边他第一次在办公室里粗鲁的脱了白大褂冲出办公室。
  颜早被送往手术室的时候下|身被血染的看不出来裙子的本色,赵司楠本来不知道她是因为摔了一跤才导致大出血的,来产科的途中他还在想明明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的,怎么会提早这么多。
  当他看见的时候,身为医生又是家属他也不得不惊慌了。
  “穆呈贺!你要力保颜早没事。”穆呈贺接到通知本来准备入产房的,看见她那个样子也略微的一怔,然后迅速的想要进手术室。却在门口被赵司楠拦住。
  赵司楠面上依然看不出来什么,可是那双眼睛是穆呈贺从来没见过的黑,他也异常正经严肃的说:“你现在是身份是医生还是病人家属?”
  赵司楠被问的一愣,穆呈贺接过来120车上急救的患者记录。“孕妇可能出现大出血,家属如果同意的话请在这上面签字。”最后可能于心不忍这样官方的言辞他又说:“你放心,颜早本来也快要生了,如果不是摔了一下,可能顺产的机会比较大。现在决定剖腹产,我一定保他们安全。”
  赵司楠有些木然的接过来手术同意书,签字的时候一贯写的顺风的三个字在写两个字的时候戳破了纸张。
  穆呈贺接过来同意书就要进去换衣服,手臂突然一紧。他顺着去看,赵司楠此时双眼通红的样子他毕生难忘。
  作为一个男人他懂他的不能,而作为一个没经历过的身份,他除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无其他。
  赵司楠说:“拜托了。”
  简单的三个字,是这辈子赵司楠唯一的一次张口求人。
  
  颜早好像做了一场梦。
  开始的时候好像在火里烧,大片大片的火在她身边燃烧,可是却没有烧到她身上,眼前却是大片的红。突然下腹一疼,钻心的疼。
  她使劲的挤压,像每次产检的时候穆呈贺告诉她生产的时候的样子,可是又好像徒然无功的样子。她只有奔跑,使劲的奔跑,甩掉那些阴魂不算的火种,如雷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胸腔,本来是一个的后来变成两个,不是很清晰的,她只有停下来费力的听。
  好似在黑夜中寻求同伴的那种渴求希望的感觉。
  她希望能有人知道她此时一个人的恐慌,可是声音却在一会功夫就没有了,四周也没有了火。只是黑洞洞的,她俯□体,团抱住自己,肚子空荡荡的,好像饿了一样,又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她没有哭,她确定的。
  颜早不是爱哭的。
  小时候在乡下因为她妈妈是全村最漂亮的女人,哪怕是最简单的粗布麻衣都能传出来风韵犹存的味道。又是外来的,流言四起,常常有一同玩的玩伴拿着土块仍在她鲜艳的衣服上骂她是“野种”。
  那时候她没哭。
  后来有一天,一个男人闯入她家那时候还算是比较奢侈的家,她记得她趴在窗台上看那个男人去拉妈妈的手,被她妈妈狠狠的甩开。那时候她不懂什么伤心,可是她却清楚的看见妈妈眼睛里像丢了玩具一样的难过。
  已经记不住男人的眉眼,只记得那辆停在村口黝黑发亮的轿车卷着沙尘渐行渐远的样子。
  很多年以后她经常站在穿衣镜面前细细的看自己的那双眼睛,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没有环境,没有人物,独独的就这双眼睛。
  似曾相识,又莫不相识。
  后来她穿了长那么大最好看的一件裙子,妈妈牵着她的手最后在镇口和自己依依惜别。
  路那么长,她却走了那么远。
  最后找不到来时路。
  那时候她没哭。
  她窝坐在都是同龄人的福利院里,同样坐在角落里的还有一个男孩。
  听别人说他是聋哑的,又聋又哑。
  她有些幸灾乐祸的想,你看,被抛弃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可是后来有一对夫妻焦急的闯进来,对院长千恩万谢。
  谢谢他们拾到自己走丢的儿子,颜早当时躲在大门口看着那个孩子,他眼睛里一片荒芜。
  那时候她是羡慕的。手里攥着那个孩子送给自己的小玩意,硌的手掌生疼。
  后来她被大伯找到,她当时真的是很兴奋的,终于有个家。
  哪怕是别人的家,她是寄存的。
  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被轰出去一般,直到有双温暖的手盖在她的头顶。
  幸福的时间总是经不起挥霍的。
  她知道她有了个弟弟,突然就想起来是不是像那个聋哑的孩子一样,心地善良,喜欢自己,喜欢在手掌上写“姐姐”两个字的男孩,那样子的弟弟?
  毕竟血脉相称,得知父母的事情之后她有过难过,更希望的是能找回来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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