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朱门

42 成巧


“不,温子渊,你听清楚,我林元修不是司徒玄,我会让你也像我爱你一样不可自拔地爱上我,让你被真心的纠缠折磨,让你日夜不安寝食难平,你要么死,要么成为我的女人,今生今世只有这两条路可选。”
    “今生今世?我的今生今世早就被毁在玄阳宫了,你若是想要,就去阴曹地府找司徒玄去要!”
    温子渊说这话时的神情,林元修本是愤怒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刺了千万下,既疼痛又酸楚,他望着温子渊已经夺眶而出的泪水,刚才的所有狠话好像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一声绵长幽若的叹息,透过心中的柔软,渗入了灵魂。
    “解开穴道,我带你去找叶庭云。”林元修听见自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也像是无可奈何。
    “你做梦!”温子渊背过身去,有些粗暴地擦干了眼角星星点点的泪水,虽然只是这一痕晶莹,但比刚才凶如泉涌的虚伪眼泪要难受得多。
    “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用那么下作阴险的手段使诈?只有你这样的狠毒小女人才想得出这么无赖的计谋。”林元修嘴上说得狠,但心中的怒意却已经消弭干净,他其实也明白,从动情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彻底输了,现在再计较来计较去,实在于事无补。
    “好用的手段才叫计谋,手下败将。”林元修的衣服太大,温子渊又低头紧了紧腰带。她已收敛了那一瞬间悲戚与痛苦纠缠的容色,只是那仍旧有些潮红的眼尾暴露了依旧是潮湿和哀伤的心。
    “帮我解开穴道,否则你等到毒发也找不到叶庭云在哪。”这句像是心平气和的好言相劝,可温子渊却恍若不闻,只是在斜了林元修一眼后,趾高气昂地抬腿走人。
    她的确没什么时间了,再和林元修纠缠都是无谓,她有些害怕,却不愿意想是为了什么而害怕。
    温子渊并不打算穿着这临时蔽体的衣衫出门,于是她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潜入了不知是哪个姑娘的房间,换了一套不那么花哨的檀色女装。白天的三千阁十分安静,几乎无人走动,温子渊还是小心翼翼地行走,回廊还是上次的样子,只是没了夜晚那种纸醉金迷的味道。
    其实她第一个打算去的地方,是林元修的房间,只有那里才会有最可靠的情报和消息,以自己对林元修的了解,这个人绝对不会将自己住得地方藏在阴暗的角落,于是温子渊一直顺着回廊攀了几次楼梯,最终来到了三千阁的顶层。
    果然,顶层明显不是供人享乐的客房的样子,房间也不像有人居住的痕迹,终于找到了一间书房模样的屋子,温子渊走了进去,也许是多日相处下来已经习惯,这屋子里有林元修身上熟悉的味道,温子渊想了想,是她日常喝得药的味道,那种绵长的苦味现在还扎根在舌尖上。
    温子渊还是有一些动容,如果不是日日为她亲自熬药,再一勺勺亲自喂入她的口中,林元修身上和屋中也不会有这样的味道。不过现在却不是动容的时候,温子渊一一看过置于案中的密函,蜡质的封口皆已拆开,其中大部分是和贺鸣天的内容,按照日期,大约是每三日一封,可是不知为何这几日完全没有密函,像是断了联络一般?
    不可能是因为二人联手的关系破裂,前面的密函完全没有任何迹象,且计划仍在进行,温子渊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于是继续寻找,却在显眼的案上有所发现,按照日期这个才应是最后一封,但也是几日之前的内容,她急忙拆开,发现内容这竟然是贺鸣天告诉林元修会加派韩悉去到身边从旁协助的消息。
    如果这样看来,韩悉早就身在三千阁了,而韩悉到达之后,贺鸣天只需联系他自然不必再和林元修互通消息,这样一来,之后没有密函也就说得通了。再联想之前的内容,贺鸣天话里话外都是让林元修交出自己,可林元修必然不会失了自己这个把柄,那么韩悉的前来或许还会有别的目的。
    温子渊将密函狠狠扣在桌上,没错,灭口!
    韩悉到底是敌是友?他有可能受贺鸣天要挟,以阿雪为人质,想来韩悉不会不从,剧林元修说沈南州身受重伤,贺鸣天身边也只有韩悉一人所用,可是若是韩悉成为了第二个沈南州,那阿雪现在的处境……温子渊按在纸上的手缓缓弓起,关节泛白。
    沈南州是个混蛋,韩悉是个混蛋,她自己倒霉就足够了,为什么阿雪也要经历一样的痛苦!
    不行,现在不能想这么多,先要找到小叶的下落。温子渊又开始寻找蛛丝马迹,但其余的多是账册还有灵璧门各个暗哨之间的往来记录,再无别的内容。
    难道真像林元修所说,她找不到叶庭云的所在?温子渊咬着下唇,锁着眉头,心中十分焦躁。这时门外传来动静,先是脚步后身敲门声,温子渊立刻警觉。
    “林老板,是在下。”
    这个声音,温子渊觉得特别耳熟,在须臾的仔细回忆后她恍然大悟,这是韩悉的声音!
    刚好,她正要找韩悉问个清楚明白,只是韩悉身在三千阁林元修的地盘,想必身边定然不会少了眼线,她一出声一定会露出破绽,可如果不出声这破绽就更大了,思前想后,温子渊心中想了一个妙计,她轻踱步子走向门口,这脚步声恰到好处,她本会轻功,虽不如侯轻雪高超绝妙,但控制得点到为止却并不难,想必韩悉近在门口刚好可以听到,而离他较远的眼线则未必能够知晓。再加上机密的书房响起诡异的脚步声,韩悉一定会想进入一探究竟,于是温子渊踱了几步后便在门口站定,等着韩悉入门后顺水推舟。
    韩悉的确奇怪得很,没有回应却是脚步声响,又不像逃跑的凌乱步伐,简直犹如暗号,在犹豫了片刻后,韩悉在门口装模作样应了一句“打扰了”推门便进,眼前出现的温子渊让他又惊又喜。
    门快速被关上,温子渊瞬间抓住韩悉的手腕,带着他跃出了窗。
    一段飞檐走壁后,温子渊觉得伤口已被扯痛,刚好他们又落在了一个僻静的巷尾胡同中,温子渊松开手,扶着墙站定。
    “你受了伤?”看见温子渊的样子,韩悉有些惊讶。
    “拜贺鸣天的忠犬沈南州所赐。”温子渊觉得这个名字已经只能激起心中有关回忆的波澜,再也不会左右她的情绪了。
    韩悉此时已经清楚沈南州和温子渊的关节,只是默然,他知道自己不会是第二个沈南州,他甚至连自己师父的走狗都算不上。
    “我问你,”顾不得疼痛,温子渊一把揪住韩悉的领口,直直逼视,“阿雪现在在贺鸣天手上,你又怎么跑到了这里?”
    “韩悉不会成为第二个沈南州,温姑娘放心,我是为了阿雪才会被迫来到这里的。你以为我今日为何会来找林元修?我正是来告诉他我马上会启程去杀陈靖山,这是贺鸣天给我的任务。”韩悉也不还手,只是苦笑。
    听了这话,温子渊松开了手,但是脸上还是一片愁云惨雾:“你不在身边,阿雪那样一个笨蛋却落在虎狼口边,可怎么办才好。”
    “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她就不会有危险。”韩悉像是安慰温子渊,也像是在自我安慰。
    温子渊沉默不语,是啊,贺鸣天是不会放过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人。
    “叶掌柜呢?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我只知道他一定在林元修手上,但具体在哪不知道。”温子渊又详细的将收到纸条后那一夜发生的事粗略和韩悉叙述了一下,随后又讲了自己在清醒后发生的事,韩悉也将自己这边前前后后的一些重要内容告诉给了温子渊,二人听了之后都有种醍醐灌顶的恍然大悟之感。
    “难怪林元修会有我秘密传给阿雪的字条,原来如此。”
    “他和贺鸣天的关系你已知晓,这样看来贺鸣天和柔镜波也是一丘之貉,这下可真是前有虎后有狼,阿雪和小叶到底怎么办才好!”温子渊恨恨地说。
    “你虽说逃了出来,但也十分危险,贺鸣天肯定不止派了我来杀你,想必整个江湖都在留意着你的行踪。”
    “没关系,林元修那里最为安全,我只要见小叶和阿雪一面便回去。”
    “回去?”
    “没错,你就放心吧,我在林元修那里比你在那里都安全得很,他还指望我有朝一日帮他扳倒贺鸣天呢。”温子渊冷哼一声。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为何贺鸣天如此执意地想要杀你?这和当初围歼玄阳宫是不是有所联系?林元修好像也十分清楚,难道那时他们就已有所勾结?”韩悉将心底所有的疑问和盘托出。
    “这个现在没法细说,等你真正不是外人的那一天我再细细告诉你,不过以你的本事从阿雪嘴里骗出些蛛丝马迹也不是不可能的。”想到阿雪说错了话一脸惊恐的表情,温子渊忍不住粲然一笑。
    韩悉也笑了,温子渊那句“真正不是外人”让他格外受用。
    “不过,”韩悉回了回神,现在不是心口一暖的时候,“你不要去济世堂看阿雪了,贺鸣天和柔镜波都在那里,万一你被发现可就大乱了,我回济世堂看阿雪,这样林元修问来我回济世堂本也没什么不妥,而你去找叶庭云,我现在已经知道你的房间在三千阁何处,你也清楚我的住处,将来我们两人联络也方便些。”
    温子渊思索了片刻,点头应允,可是随后神色一黯道:“可我们到底还是不清楚小叶在哪里,我要怎么去找才好。”
    “所以我都说我带你去,你却偏不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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