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蕙人生

57 五十六章


二婶和智睿很快被接进王府,见了面,免不了抱头哭一场。智睿的个头窜得很快,已与二婶齐肩,眉眼尽显英气,举手投足间贵族派头十足。
    方啸对他评价不错,说不仅有天赋,难得的是肯吃苦,不怕累。苍双曕亦很满意,几次在我面前赞许,说假以时日,小子必成大器。
    每日有二婶做伴,我的情绪平静了很多。舒心之余又不免替智礼和智宜担心,俩孩子还小,智礼可以不管,皮得很,两天不抽就骨头痒。智宜不行,性子娇,见不着二婶,不知会哭成什么样?这么一想,我觉得自己太自私,于是让二婶回去,留智睿陪我就行了。
    二婶听完抿嘴笑,让我放心,说她这回来王府,智宜千叮咛万叮嘱一定要照顾好阿姐,小丫头等着盼着做小姨呢。我动容,欣慰自己的选择没错,觉得付出很值,只要家人平安福乐,有没有爱情真的不重要。
    二婶陪了我半个多月,眼看年关将近,我让她回去,府里肯定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忙。二婶点头,嘱我不要胡思乱想,更不可对苍双曕发脾气,说等她忙完了会再来看我。我说好。
    二婶走了,智睿没走。小子不肯回府,每天不是和苍双曕学政论史,就是与方啸舞枪弄剑,闲暇之余逗逗几个孩子玩笑,日子快乐的很。离和皓对智睿很是崇拜和依赖,跟在他后头,“大舅舅,大舅舅”叫得很是亲热。
    郑氏为此不满,她来找苍双曕,含蓄的埋怨智睿把孩子带皮了,功课都不想做,想请智睿回去。结果不想亦知,她被狠狠教训了一顿。苍双曕一点情面没给,直斥她什么身份,竟敢对他的妻弟无礼?
    郑氏被斥,心里窝火,跑到吴氏的落梅院去发泄,吓得皓哇哇直哭。安苗来禀告的时候,苍双曕也在。我问他怎么处理?苍双曕轻描淡写的说我是王妃,内院之事他不过问,随我处理。
    于是我让安苗代表我去申斥郑氏,罚俸半年以示警告,若再有类似跋扈行径,直接赶出王府。安苗申斥完回来,说郑氏被最后一句话吓得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也顾不得体面了,请求她通禀我,说冤枉,要陈情。安苗说她做不了主,要见王妃,须得王爷允准。郑氏知道不可能,再说她也怕苍双曕,一句话不合意,命运很可能发生大逆转。
    其后一段时日,郑氏收敛很多,不再随性责罚下人,并老老实实把克扣落梅院取暖用的柴碳给补上了。
    紫荷问我,真的会把郑氏赶出去吗?我说不会,她毕竟是离的生母。紫荷不以为然,说生母又怎样?孩子是主母的,没听说庶室有孩子的,不尊主母是大罪,也就我仁厚,不然赶她出去都是轻的。
    这话说的没错,妻妾相处,有法可依。妾若不尊主母,杖六十,不论有伤无伤,俱徒一年,然后扫地出门。只是我不会这么做,郑氏的脾性虽不讨喜,但她心智简单,喜怒皆形于色,这样的人其实最好,心里没太深的弯弯绕绕,相对来说容易控制。真正可怕和要防的是吴氏那种悲喜不形于色,却又事事了然于心的人。
    让郑氏掌管中馈有利于我以旁观者的身份观望,看看王府里的水是深是浅,免得像没头的苍蝇乱碰乱撞,引火烧身而不自知。安米一直代表我在盘查王府自周氏殁之后的账目。这个东西,只要查,是不可能干净的。我还给擅长交际的安蜜设了专项资金,专门供她笼络人心和收买信息之用。
    苍双曕也配合,在他的授意下,王府总管赵镇其实只听我的令。只不过我吩咐他,尽量配合郑氏,不要让人察觉到什么。财政和人事,我只要把控住这两样,其它的,谁想折腾就折腾去吧。
    年关一天天到来,我的产期也一天天临近,肚子高高隆起,看着吓人,双臂和两腿浮肿的厉害,浑身酸痛,难受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苍双曕异常担心,一日数次问朗达有无缓解之法。朗达摇头,说据她所知是正常现象,没办法。这话说的苍双曕心里没底,他要去宫里请太医来。我不让,跟他说朗达的话没错,不信可以去问问郑氏和吴氏。苍双曕不说话了,我知道他不会去问,因为他根本不关心。古人嫡庶观念根深蒂固,莫说庶室不值得他操心,便是那几个孩子,他也很少过问。
    小年节的前一日,父亲和尘封来王府住下,等我生产。我怕自己产时出现意外,秘密知会安苗,床头的暗屉里有我写给每个人的书信,万一我去了,让她把信分出去。安苗一听,眼角湿润,说吉人自有天相,我一定会平安生下小世子的。我安慰她,只是做个准备。安苗哽咽着应诺。
    新年过得没有一点气氛,因为身边的每个人都在紧张我的肚子。预产期就在年后几天,尘封说随时会生。苍双曕怕惊着我,下令王府内不许大声喧闹,更不许燃放炮仗。我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想说不必如此。父亲不等我开口,帮腔苍双曕,让我听话。
    年初一,皇帝特别恩准,苍双曕不用去宫里拜贺。年初二,二叔和二婶过府。年初三寅时,我的肚子开始轻微阵痛。所有人紧张起来,苍双曕把我抱进产室,接生侍姆们忙碌起来。尘封给我吃了两粒药丸,说有缓解产痛之效。我一听来劲,问能不能多吃两粒?尘封说不能。
    随着时间的拉长,痛感越来越强,间隔越来越短。我痛的浑身是汗,衣衫浸透。苍双曕守在床边,紧握住我的手,不停给我擦汗,软语安慰。接生侍姆劝他出去,说男人见不得血光,不吉利。苍双曕脸一拉,眼一瞪。侍姆们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前世大学,夜深人静的时候,宿舍姐妹常会讨论哪种自然痛是人生的极致境界?有痛经史的说痛经不是人受的,有性经历的说初夜的感觉生不如死……最后老大反驳,说都不对,如果不经历生孩子,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痛的极致!言之凿凿,好像她这个连男朋友都没有的人经历过似的。老大说是她妈妈的经验,妈妈生她时痛晕了十多次,从此成了计划生育政策的坚定拥护者。
    我没有痛经史,所以不知道痛经是什么感觉。至于初夜,实话说,痛感在完全可承受中。我双手双脚赞成老大的话,不经历生孩子,人不可能体会到产痛有多痛。我昏过去,醒过来,再昏,再醒。如此反复几次后,我看向苍双曕,虚弱的对他交代遗言。
    苍双曕一听抓狂,大掌覆上我的嘴,说他不听,狠狠的命令我不准瞎想,他不会让我死,谁都不能从他手里夺走我。然后抬眼扫向六个接生侍姆,阴测测的警告说若是再让王妃睡过去,全部杖杀!侍姆们闻言,吓得浑身发抖,却也明白活命的唯一法子是让我顺利生下来,因此顾不得告饶,只求我用力!再用力!可我哪还有力气?已经嘶喊了两个时辰,只想睡,不醒来才好。身体开始感觉轻飘飘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涣散前,我无力的叮嘱苍双曕不许杀人,不听便不原谅他……
    苍双曕使劲掰我眼睛,大吼着不许睡!我说困,让他不要吵。苍双曕大力掐我人中,很痛很痛,痛得我闭不上眼。我喊父亲,想让父亲拍开他。苍双曕一听,不顾侍姆拦阻,赶紧唤父亲和二婶进来。
    顷刻间,产床边多了两张焦急的面孔。
    我看向二婶,艰难的笑笑,说母亲,我想睡觉。二婶抹抹眼泪,哄我,说好孩子,不能睡。我又看向父亲,说阿爹,我要走了,拦着曕,不要让他杀人。父亲眼圈红红,紧握住我的手,说不许我走,如果我不听话,他就和苍双曕一起杀人……
    接生侍姆持续在叫,让我用力,说小世子的头就要出来了。这时,朗达进来,手里拿着一粒药丸往我嘴里塞。苍双曕捏住我脖颈,稍稍使力,药丸顺利咽下去。不一会儿,我感觉困意消减了很多,于是配合侍姆拼命用力。
    没多时,感觉-下-体-有东西被拉出,肚子忽的一松,婴儿嘹亮的啼哭声瞬间响彻产室……
    只听侍姆高呼:“恭喜王爷,是小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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