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蕙人生

鬼门关里走一遭，我终于有惊无险的诞下双生儿子。苍双曕没有像一般男人那样，有了儿子便高兴的忘了儿子娘。他紧紧的抱着全身湿透的我，久久不撒手。二婶和阿姆将两个孩子抱到他眼前，他也不看，把脸埋入我颈间，默默的流泪。
    温热的泪水沿着颈项悄无声息的浸透到我心里，氤氲一片柔软。我有气无力的抬手，抚上他的背，轻拍安慰，说我不会丢下他和儿子，让他不要怕。苍双曕一听，肩膀抖动的愈发厉害，眼泪在我颈间喷涌不绝。见情景，二婶和阿姆相视一眼，抱着孩子默默转过身去。
    父亲望着苍双曕，表情复杂。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偏爱长孙烈，不喜苍双曕。不喜的理由很简单，他不相信筹谋帝位的男人会有真爱，所以百般阻拦，深怕我沦为苍双曕宏图霸业中的一颗棋子。虽说我最后的选择伤了父亲的心，他还是尽全力为我筹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王府里打下了暗桩，亦不知道暗桩有几个，但我想吴氏被罚降位份一事十之六七与父亲脱不了干系，而且我也肯定苍双曕心里是有数的。
    吴氏本是次妃，位份仅在我之下，年纪比我长，心机比我深，还有儿子傍身。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个女人都是劲敌，不容小觑。但吴氏不同于郑氏，以她的小心谨慎，想等她自己主动犯错不容易，所以必有外力强加使然。而放眼天下，谁有能力让苍双曕吃了亏却不敢吐出来，还必须顺势而行？除了皇帝和父亲，没有旁人。皇帝不可能对儿子的一个小小次妃下手，所以只有父亲有这个动机。
    去岁中秋之夜，父亲与苍双曕在草堂对决，两人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最后的和谐谢幕，中间肯定有不足外道的交易。以父亲藐视天下独自唯我的脾性，他不可能让步，所以妥协的只能是苍双曕。如果我没猜错，吴氏的事例并不是一个结束。
    怀孕期间，我安胎，苍双曕禁欲。阿姆好几次提点我，别忘了提醒王爷去其他院走走，免得传出去于我名声不利。我明白她的担心，身为皇家命妇，专宠是要不得的，会被皇后治罪。因着前次的教训，我再提醒苍双曕时，小心陈设了很多铺垫才绕到中心思想上。苍双曕听后，果有不悦，看了看我的肚子，没敢发火，只冷冷的让我不要再提了，说母后若有责罚，他担着……
    所以平心而论，苍双曕为了我，的确付出了很多。想到这儿，我看向父亲，示意他把人都撤下去。父亲颔首，吩咐安苗带侍姆们下去领赏。二婶和阿姆把孩子们放进摇篮，随着父亲悄悄走了出去。
    室内安静下来，我动了动，侧过身来捧起苍双曕的脸，撩起衣袖为他拭去眼泪，安慰说：“曕，不怕！你看，我没有死，我好好的，孩子们也好好的，你去把他们抱来给我看看。”原来智睿没有说谎，这个男人真的会为我哭。
    苍双曕点点头，稳了稳情绪，起身走向摇篮，先抱起老大轻轻放在我旁边，回身再抱起老二。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粉嫩睡颜，他面上一片慈柔，眼眶再湿，“囡儿，谢谢你。”
    望着他通红的双眼，我心绪复杂，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头说：“你我夫妻，何须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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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生子的喜报传到宫城，皇帝和淑妃大喜，当晚便迫不及待的微服相携来到王府探望。淑妃望着襁褓中的两个婴孩，笑得合不拢嘴，拉着皇帝问老大和老二长得像谁？说她觉得老大像苍双曕，老二像我。
    皇帝闻言，嘴角抽了抽，反问老大和老二的长相有差别吗？
    淑妃一听，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傻，抿嘴笑，转脸问我是怎么区分两个孩子的？
    苍双曕一旁插话，说老大安静，老二闹些。
    我无语，这话等于没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皇帝可能有同感，看向我问：“皇媳，朕的两个小皇孙可有不同之处？”
    我说：“父皇可观他们的眉毛，大的粗些，小的细些。”
    皇帝和淑妃一听，俯身细看。
    须臾，皇帝直起身体，抚着胡子，微笑着对我道：“还是皇媳仔细。”
    皇帝给两个孩子赐名，老大名佑，意为承上天之佑的孩子；老二名晟，光明旺盛的意思。他话音刚落，佑醒了，不哭不闹，睁大眼睛望着皇帝，眨也不眨。
    淑妃觉得有趣，让皇帝看。说来神奇，当祖孙俩的眼神对上时，佑居然笑了。皇帝大悦，连赞佑有灵性。闻言，淑妃和苍双曕很高兴，俯身逗佑。没想到小家伙根本不理他们，眼睛还是定定的望着皇帝。
    我惊奇，于是顺着佑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吓得我心肝乱跳，小家伙的眼神居然定格在代表皇帝身份的冠珠上。皇帝亦有觉察，他弯下身，指指头上的冠珠，微笑问佑：“喜欢这个东西吗？”
    佑咧嘴笑，小模样仿佛回答说，喜欢。
    淑妃和苍双曕相视一眼，俱惊。我心里已经乱得没词形容了，佑才出生一天，正常的孩子这个时候连眼睛都没睁开，怎么可能视物而笑？想到自己的来历，不由心跳加速，难道佑的脑子里也装有异世的灵魂？
    皇帝和淑妃停留了近一个时辰，起驾回宫。临走前，皇帝看了看佑，眼神落到我身上，意味深长的说：“皇媳，你为天家诞下双胎皇孙，立了大功，朕要重重的赏你！”我赶忙谢恩。
    苍双曕去送皇帝和淑妃，我让安苗去门外守着，谁都不许进来。待她退下，我抱起佑，小声和他说话，一边讲述现代的事物，一边仔细观察他的眼神和表情。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引逗，佑的表现都和正常婴孩无二，哪有什么灵性？心里不禁疑惑，怎么会这样？
    苍双曕回来，见我抱着佑唱曲儿，莞尔。他接过佑，放进摇篮，然后扶我上床，给我盖好被子，吻了我额头一下，轻柔说：“夜了，早些歇息。”我问：“你不睡吗？”苍双曕说：“我陪陪佑儿，等他睡了，我再睡。”
    翌日早，宫里来赏赐，各式珍奇罕物之丰厚连父亲看了都吃一惊。这还不算，近禺中的时候，管康来宣圣旨，内容出乎所有人意料，皇帝竟赐我一个头衔，是为孝仁康王妃。
    一般来说，王妃是没有头衔的。本朝开国数百年来，只有苍双曕的玄祖母圣德皇后还为太子妃的时候获赏过此荣宠。彼时皇帝和太子出巡，宫城内侍与逆臣勾结趁机发动内乱，皇后和监国辅臣被囚，社稷危乎于旦夕。时，东宫太子妃持剑而出，号令众将，未足十日，平定宫乱。皇帝回朝后，感念其功，赐头衔，是为圣德太子妃。数载之后，太子荣登社稷，封圣德太子妃为圣德皇后。
    因为这个事例，所以皇帝给我加封头衔的消息一出，各方哗然。在诸王夺嫡的敏感时刻，皇帝此举无异于直接宣布苍双曕将是嗣君人选。于是，各路人马打着恭贺的幌子纷纷递帖子求见苍双曕。我心里奇怪，如果皇帝看好苍双曕，为何不直接册封他为太子？为何要用这种云里雾罩的方式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请教尘封。他出身皇室，应该能解读出皇帝此举背后的深意。尘封笑笑，不回答我，却转问父亲：“瑜文，你以为呢？”父亲看向我，表情无波，淡淡的警告说：“阿囡，照顾好佑儿和晟儿才是你的份内之事。”
    好吧，我闭嘴。
    但几经考虑之后，我还是忍不住提醒苍双曕，要他保持低调。苍双曕明白我的担心，安慰我说他知道该怎么做。苍双曕闭门谢客，又找了个理由跟皇帝告假，连朝会也不去了，每天窝在府里跟我一起伺候两个孩子，给他们洗澡，换尿布，忙得不亦乐乎。有时候，父亲和尘封看着眼馋，想一同参与。苍双曕不许，怕他们没轻没重伤到孩子。
    父亲不满，有一回在浴房给孩子们洗澡，我去拿尿布，回来就听见他在吓唬苍双曕，说打算等孩子们满月之后带一个回苍山由他亲自教养。苍双曕一听，立刻爆了，脱口而出：“你敢！”我一听要坏事，赶紧推门进去打圆场……
    其后几日，苍双曕的脸色一直僵僵的，尤其是看见父亲。他知道尘封的能力，倘若父亲真有此心，他根本防不住。我看着好笑，安抚他说父亲不会带走孩子，让他放心。苍双曕不信，问我怎么知道？我说因为没有人比父亲更能体会骨肉分离的痛苦。苍双曕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
    二叔来王府，和苍双曕在书房密聊了一个下午才完。我留他用晚膳，他不肯，说回府还有事要与祖父商量，走了。没几日，智睿过府，悄悄告诉我说祖父上书辞官了。我大吃一惊，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智睿说前日，不过皇帝没批，压着呢。前天？也就是二叔来王府的次日，这么说来，祖父辞官是与苍双曕事先商量好的。可是，为什么要辞官呢？皇帝给我加封头衔的举动虽然惹眼，但毕竟是个虚名，并没有荣宠到非得祖父辞官避嫌才行。
    头阵阵疼，想不通！算了！不管，喂儿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