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线娘子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风轻云淡，青蝉在山涧鸣叫。
    院内树荫下，每个人的表情却显得凝重紧张。
    展宁坐立不安地在原地踱来踱去，直看得孟长老一阵烦躁，厉声骂道：“浮浮躁躁，成什么样子，你就不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等着，非得把人晃晕了不成？！”
    被他一喝，展宁这才停下脚步，结巴着解释：“我、我是着急啊！怎么过去这么久也不见动静！”
    孟长老哼哧：“生儿育女乃人生必经之路，一切顺从天意，你这样子走来走去，能抵什么用？！”
    偏偏他老脸涨红，满头大汗，身子骨绷得直直的，这不是心里着急是什么？
    切，明明也紧张的要命，还非要口硬说别人。展宁不服气地撇撇嘴，一扭头，只瞧萧扶白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紧闭的房门，似乎方才的口角完全惊扰不到他，清绝的容颜虽瞧不出什么情绪，但十指却拢得很紧很紧。
    是啊，该着急的是人家，自己瞎添什么乱。
    想明，展宁重新坐回孟紫馨身边，而孟长老因柳轻瑾顺产的事起急，一个劲地抱怨天气太热，孟紫馨劝他要不先回门里等候消息，偏偏老人家还死拧着不走。
    倒是嫣然，讲了许多叫人舒心的话，大家一言一语，才算慢慢定下神来。
    临近黄昏时，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终于打破寂寞，传入人们耳中。
    萧扶白“蹭”地站起来，那刻身体又僵又直，好似不会走路一般，巴巴地盯着房门。
    听到孩子的啼哭，众人纷纷相顾，展颜露笑，谁知不到一会儿，又有一道哭声响起，两个声音混杂一起甚是热闹，大伙儿正不知所以时，门被打开，稳婆怀中抱着两个襁褓，红光满面地报喜道：“生了生了，是对龙凤胎！”
    龙凤胎？竟然是龙凤胎？！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展宁“哈哈”笑得合不拢嘴，几人围上去瞧，而孟长老杵在原地，竟是高兴得懵了。
    嫣然合手祈福：“小姐果真是有福之人，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稳婆抱着襁褓上前，萧扶白看向两个宝宝，模样大小几乎一个样儿，被软缎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张粉扑扑的脸蛋，如此去看，根本分不出男女。
    萧扶白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温柔地摸着宝宝们的眉毛鼻子小眼，柔软得近乎不真实，好似棉糖一摸手底就化了。
    他欣喜若狂，立即抬首询问：“母亲呢？”
    稳婆微笑：“恭喜宗主，母子平安。”
    萧扶白点点头，一颗重石终于从心头坠落，恋恋不舍地看了孩子两眼，举步进屋。
    柳轻瑾穿着白色亵衣，披头散发，一向充满清新朝气的脸容，而今却苍白亦如蜡纸，此刻正被人搀扶想要坐起，萧扶白见状忙赶到床畔，托着玉臂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扶白……扶白……”柳轻瑾一开口便是唤他的名字，有气无力地依偎在怀中，疲惫极了。
    萧扶白身体震栗，那一刻，只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眼前人，又怜又疼地亲吻她的鬓发，嗓音带着微微颤抖：“轻瑾，我的好轻瑾……我在这里……”
    柳轻瑾忽然流下泪水：“扶白，我当时……觉得好害怕……”害怕自己真的生不下来了。
    “别怕，已经没事了……”萧扶白知道她这次承受了太大的痛楚，轻柔拭掉那眼角的泪光，与她五指交缠在一起，声音柔柔的，像河桥下流淌的细沙：“孩子们都很健康……轻瑾，这次实在苦了你……”
    柳轻瑾把脸埋入他温香的颈窝，宛如依人小鸟，在肌肤间一阵细细的摩挲，随即问：“孩子呢？”
    “正在被小宁他们围着。”萧扶白从后搂她入怀，眉眼间尽是幸福甜蜜，偏头告诉她，“是对龙凤胎呢。”
    龙凤胎？
    柳轻瑾眨眨眼：“我，我要看看！”
    萧扶白不太放心地哄劝：“你身子这么虚，还是先歇一觉吧。”
    柳轻瑾摇摇头：“不……我想看……”孩子是她生的，自然该马上瞧瞧了。
    萧扶白闻言一笑，不再阻止，拿来靠枕妥贴地扶她坐好，正欲起身，却听屋外宝宝哭声渐大，被稳婆急匆匆抱了进来。
    萧扶白长眉一蹙：“怎么了？”
    展宁与孟紫馨、嫣然互视一眼，抿着嘴儿不敢笑，唯独孟长老缓慢入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原来几人见宝宝们可爱，争先恐后地抢着要抱，但闻孟长老重重一咳，大步凛然地上前，众人见他倚老卖老，便退后谁也不敢跟他争。
    两个宝宝可爱得很，孟长老左瞧瞧，右瞧瞧，竟是喜欢到没了主意，一时不知该抱哪个。
    倒是稳婆主动将右边的襁褓递来：“这要轻些。”
    孟长老听她提议，赶紧连声说好，小心翼翼接过，谁知刚抱在怀里没多会，小家伙突然“噗哇哇”地大哭上，而且有越哭越厉的趋势，吓得孟长老脸色大变，笨手笨脚地哄劝，嘴里还不住哼哼着什么，那模样直快让展宁几人笑过背去，而宝宝完全不给对方面子，哭闹得愈发更厉害。
    目睹过几人神色，萧扶白隐约猜出个大概，知道老人家好面子，便也不再询问。
    偏偏柳轻瑾冷不丁迸出句：“怎么哭得这么厉害？莫非被什么吓着了？”
    孟长老脸“唰”地黑成铁锅底。
    萧扶白忙将哭泣的宝宝抱入怀里，谁来也怪，萧扶白俯首亲了亲，抱在怀中摇了摇，宝宝便逐渐停止哭声，没多久，还微微打起盹来，众人暗叹一声：不亏是当爹的，就是不一样！
    嫣然打趣：“瞧瞧，以后准是个黏人精！”
    柳轻瑾趁机打量着两个小家伙，几乎不敢置信，几个时辰前他们还在自己的肚子里。接着皱眉：“怎么看着都差不多，分不出来呢。”
    “这是颜儿。”男孩则叫洛儿，名字是早就想好的。萧扶白抱着怀里的女婴笑道。
    柳轻瑾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萧扶白回答：“她的眉眼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柳轻瑾又指洛儿：“他呢？”
    萧扶白理所当然道：“自然像我。”
    柳轻瑾嘴角抽搐，难为他看得这么仔细，换成自己，可瞧不出这么小的孩子有哪里与自己长得相像。
    见他哄孩子哄的得心应手，柳轻瑾甜甜一笑，伸手：“给我也抱抱。”
    萧扶白略微犹豫，才答应：“轻一些，刚哄着。”
    哎呦，现在就心疼上了。
    柳轻瑾嘴巴瘪瘪，待抱过颜儿与洛儿，发觉到颜儿的骨头架子小，因此相较轻一些，突然大言不惭道：“嗯，等将来，我一定要把她培养成跟我一样的侠女！”
    什么，跟她一样？半吊子？那怎么可以？！
    孟长老脸色大变，头一个反对！
    但此刻看人家一副其乐融融的幸福景象，到嘴边的话又给硬生生吞了下去，心下暗付：日后孩子长大，一定要想法子弄到身边来调-教！
    “好了。”将宝宝们交给稳婆，萧扶白细心地替柳轻瑾盖紧锦衾，“休息吧。”
    刚刚诞下两个孩儿，柳轻瑾确实乏得厉害，合眼之际，拉住他的手腕。
    萧扶白怎会不懂，留在床边，想到她方才的不满，附耳轻言：“轻瑾……”
    “嗯？”
    “我只……”
    他低低絮絮地说完，柳轻瑾眼睛一亮，甜蜜得面泛朵朵红霞，娇嗔一句：“这还差不多。”
    最后搂住他的手臂，美滋滋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