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素素收拾了下凌乱的情绪。才抬起头，好在魏小军是个超级粗神经。
    “你……最近，看起来都很没干劲。”魏小军托着下巴。素素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无辜。
    “什么……意思？”
    “唉，都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成绩掉那么多，你真不打算高考了啊？”
    “我，也不是……”素素心虚，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最近，我都在练琴，准备出国的……”
    “出国？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你父母都在国外……”魏小军似乎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所以才跟笑凡分手吗？”素素没有回答，只是咧着嘴巴笑笑，算是蒙混过去。
    “原来，你是想出国啊……”他垂着眼帘，视线变得有些低落，“如果那是你想要的的话。”
    “我想要的？”素素再次回想起笑凡来，“不知道什么才是我想要的。”
    “出国，是要特地学音乐吧？你钢琴那么好……”魏小军丝毫没有注意到素素刚刚所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样也好，既然要弹琴，虽然我对音乐不怎么在行，不过肯定，去国外发展更好吧。你决定好了，就去，相信笑凡也会支持你……”明明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都是哀伤的。
    “你觉得，去国外比较好？”素素望着眼前的男生，微微蹙眉。
    “这倒不是，也不能用好不好来判断，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好的了，还得学外语，我是没那个毅力，再说，还有好多麻烦事，主要还是看是什么人去。”见素素垂着头不说话，眼神有点发愣，像在想事情，他才接着问“怎么？”
    “我不知道，去国外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嗯？这个……我觉得你是可以啦，你父母都是音乐家，你有天赋，还喜欢弹琴，家人又在国外。你不想出国吗？”魏小军侧过头看着素素，女孩子用食指摩挲着木头桌脚一块小小的凹陷，兀自想着事情。
    “你觉得呢？，其实我说什么都没用了，虽然作为外人来看，去国外发展是很有前途，但你自己要是不喜欢，也白搭的，最重要的是，你想要这样吗？那会不会让你觉得更快乐？”
    “？”素素抬起头望着他。魏小军继续解释：
    “你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有了钱，有了名誉，有了地位就快乐，外人看到的好，对本人来说，未必就是真的好，不管是辛苦，疲惫，悲伤，怎样都没关系，只要不是麻木，你自己觉得怎样生活会比较有价值？所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考虑任何别的东西，只考虑自己的感觉。这并不是自私，而是在决定自己的人生要如何度过，明白？”他挑起眉头。
    “……”素素侧过脸望着离自己最近的盆栽。
    “我没办法告诉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没恋爱过……不过我希望你快乐，这是作为朋友，对你最真诚的祝福。”看素素还皱着眉头，末了才说，“你好好想想，这不是一下两下就能想清楚，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我也知道你在和周围人的事情上，总有点迟钝，笑凡说过，可能和你的经历有关，但我相信你并不是真的就像你自己以为的那么麻木。我们都，相信你，你一定会遇见真正的自己。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要问别人，有时候，也要想想自己是什么感觉，其实啊，素素你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魏小军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本塞在自己抽屉里的数学笔记，他知道，素素是个好女孩。
    “我没有那么好，真的……”素素的眼睛又湿了，因为魏小军根本不知道她对笑凡到底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她站起身，拎起手边的包，转身跑了出去。等到少年回头的时候，只看到微微晃荡的木门，他没有想过要追，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在素素的脑海里，那个声音清晰极了，笑凡应该冷漠地对待她的，他根本就不该跟她道什么歉，要道歉的，是她白素素才对。
    她漫无目的地前行，没有去想目的地，然而莫名顺着公车站牌，就来到笑凡家的附近，熟悉的市场，还有他就读过的初中，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有十四五岁吧，素素会忍不住想起当年跟自己同班的那些初中男孩，冲动而倔强，在篮球场上对峙，因为一句话就会动手打架，输了比赛还会哭泣，偷偷递情书给班里最漂亮的女孩，起哄。
    那时候的杨笑凡，也是这样捣蛋的家伙吗？他也会给女孩儿写情书，也会哭泣吗？他有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和他分开以后，就更加不可能会知道，她是那么迫切的，迫切的想要知道，不管那是什么，关于杨笑凡的，所有的事情，想要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多多少少也有喜欢过她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儿。
    “然后呢？然后要和他在一起吗？”素素喃喃的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嗨，白素素？”怯怯的声音将素素拉出思绪，蹲坐在路边的她缓缓抬起头，秦雅琴正盯着她看呢。
    “你好。”想不出该怎么回答，素素本能地应道。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看你好像很不开心，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素素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转身离开。
    “啊，对了，我的杂志……”雅琴转转眼珠，冲素素的背影喊。
    “杂志……”素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还什么杂志啊，早就被梅老师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她转过身，咬了咬嘴唇，“没有了……”
    “哎？”雅琴故作惊讶，“没有了，是？”
    “我的疏忽，抱歉。我再重新买一本给你吧。”素素不打算多做解释，她也觉得没有必要。
    “算啦算啦，一本杂志而已，不值钱的，你有心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其实我还有事情……”素素尴尬地笑笑，说真的，她可不想帮秦雅琴什么忙，她不觉得现在她们已经是一个阵营的，至少从她对那本杂志的态度来看，是这样。
    “怎么？有什么事情？”
    “和你无关……”
    “好吧，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那容我问你一件事总可以吧？看在我也不计较那本杂志了。”她没有给素素机会反对，接住说道，“你决定好什么时候出国了吗？”
    “什么？”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你应该要快点准备了吧，出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哦，而且，去德国的话，要学德语吧。”
    “你说够了没有？！！”素素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瞪着秦雅琴低吼。
    “喂……我只是问你一下而已嘛，发这么大的火……”
    可是接着素素的眼泪就像洪水猛兽一般狂涌起来，雅琴愣住了，她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半张着嘴巴，好一阵都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一定要出国！！为什么一定要弹琴！！为什么你们都缠着我不放！！！！”她蹲在原地呜呜的哭。这似乎已经达到目的了呢，雅琴转身离去，拐进最近的公话。
    素素不知道该去哪里，更不知道该怎么排解此刻混乱的思绪。直到那温暖的掌心覆上她的头。
    “素素，是我。”抬起头，杨笑尘微微蹙眉看着她。
    “……”
    “走吧。”笑尘站起身，伸手顺便把素素拉起来，女孩子已经蹲到脚都麻了，她一边抽噎，一边跟在笑尘身后。可以聊天的地方很多，但杨笑尘总会把素素带进那种昂贵又颇有格调的地方，素素从来没有说过，她不喜欢。而且她真的很不想见到他，很不想。
    “我们聊聊吧。”纵使素素仍在抽泣，杨笑尘还是如是说道。
    “……”
    “你知道，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至少为了我，你也会好好弹琴，可是你……”素素咬着牙，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为什么他不会安慰她，哪怕只是拍拍她的后背，却是来责怪。
    “你令我失望。”
    “……失望……”素素轻轻摇头，喃喃地重复。
    “你如果真的想和我在一起，你必须好好弹琴！不然你会成为我的障碍，懂吗？”
    “我对你来说重要吗？”
    “什么意思？”
    “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素素觉得心好痛，这些年一直支撑着她的那个承诺，让她受那么多苦，等待来的，就是这些吗？委屈和悲伤挤得她的心，都快裂开了。
    “我答应要娶你为妻，一直以来，在我心里，你就是我要娶的那个姑娘。”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什么是喜欢？”
    “这很重要吗？如果你想要做我的妻子，就好好练琴。”
    “你需要的是一个比我更擅长钢琴的人，并不是我！！”素素被自己的回答吓了一跳，她愣愣地望着他，杨笑尘缓缓站起身。
    “你只是在为自己没有好好练琴找借口而已，小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会娶你，可是你却没有一点儿行动，就因为你那可笑的懒惰吗？别再为自己开脱了，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是我看错你了，小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懒散，从来没有上心练过琴，你怎么可能陪我继续钢琴的路！”
    “是啊，你要成为钢琴家我怎么可能忘记！在你心里，我只是钢琴而已！！！你对我来说，就是一句话！！一个承诺！！！根本不是一个人，这是个误会，是个天大的谎言！！是我的错！不该等你这么多年！！！”素素吼道，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她只是生气，只是想不通！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说得对，或许很久以前我是喜欢过你，但现在，我觉得不是了，再见。”少年转身，离开，背影决绝的，就像这近十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虚构。
    素素痛哭，望着他渐行渐远，头也不回的背影，心如刀绞，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这不是，她从来不想把小师兄从记忆里抹去，现在没有了路婆婆，唯一的支柱就是他了，可是为什么他那么轻易就转身离开，而且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小师兄，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很喜欢你啊，这些年一直都只有你！！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一无所有，这次，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