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爱

第34章


  “看!是江云月的妈妈!”
  人群中一个激动的声音传来,众人马上寻着声音看向同一个方向,完全将门卫的事抛在脑后。
  不远处,一个蹒跚的身影手里提着一篮子菜正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上。来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发、耳朵、半张脸都被大红色的毛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看不清楚她的相貌,也不知道哪个眼尖的记者竟然这么肯定是江妈妈。
  来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艰难转身,试图装作不经意地离开。
  “不要让她走了!”
  几个记者喊道,那人似乎也听见了,加快了脚步,可惜这么大雪天,想要逃脱谈何容易?
  记者们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不少人因为速度太快没能刹住车,一个个倒在雪地里,后面的又马上扛着摄像机、照相机纷纷冲上去,大有前仆后继之势,如果赶在革命年代,一个个怕都是冲锋陷阵的英勇标兵。
  贺迪试图抢先一步,可是那些记者跟疯牛一样推搡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群群将前面的人团团包围,快门声、提问声此起彼伏。
  “为什么要谋杀你的前夫?”
  “你是用什么手段博得法官的同情,逃脱法律的制裁?”
  “江云月涉及抄袭他人的作品,她的行为是不是跟家庭影响有关?”
  “江云月背上‘杀人犯的女儿’这个称呼,你有没有觉得愧疚,有没有想过去自首,给社会一个交代?”
  ……
  江妈妈低着头试图从人群中钻出去,可是每个角落都被堵得死死的,她就像一块肉饼一样被人推来推去。
  “我不是,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江妈妈惊慌失措地摇头,喋喋不休地否认着自己的身份,可是记者们完全没有理会她。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家里还有小孩,我还要回去做饭给他吃呢!”江妈妈无助地恳求着,不停地给周围的人点头作揖,满眼的泪水顺着一道道皱纹滴落在雪地里。寒冷的空气冻得她露在外面的皮肤通红,四周的寒意更是让她瑟瑟发抖。
  “既然连自己的丈夫都敢杀,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是杀人犯。”说话的记者气势汹汹,一袭深绿色大衣,正是李维维。
  “我不是!”江妈妈朝他歇斯底里的吼叫,“你们为什么要一天到晚堵在我家门口,大冬天的,一家人都快没东西吃了。不能上班,不能出去买菜,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江妈妈急的哭了起来,重重地跺脚:“都给我让开!”
  众记者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江妈妈见记者们似乎被震慑到了,露出了一丝空隙,连忙将李维维推开,一头往人群外冲去。李维维一个踉跄,就快摔倒地上的同时,伸出一只脚挡在江妈妈脚下。
  “咚!咚!”两声闷响,两人先后重重跌倒在雪地里。
  “诶,你们看她怎么回事!”有人惊呼,众人闻声都凑了上去。
  出事了!贺迪一个激灵,十分不好的预感袭来。他再也顾不得层层人墙,拼命推开前面的人往中间挤,实在不愿让路的,他直接一拳头将人打翻出去。
  “让开!”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与焦急。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连忙让出道,紧张地看着他,李维维更是脸色发青,抖得厉害。
  眼前的景象让他呆住了,一盆凉水洭在心上。江妈妈脸上的围巾已经被人扯开,她正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嘴角歪在一边,不停有东西从嘴巴里呕吐出来。她艰难地动着嘴唇,发出赫赫的低鸣。她痛苦地看着贺迪。
  贺迪倒吸一口凉气,脑袋嗡嗡一片响,他从未像现在这么害怕。学过的知识让他判断出是突发脑溢血。他跪在雪地上,解开她的领口,轻轻将她的头侧向一边,避免呕吐物堵塞她的呼吸,然后捧起一把雪覆盖在额头上以收缩爆破的血管。整个过程,他连大气都不敢出,手心里不知不觉全是细密的冷汗,就连头上的毛线帽子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层。
  “还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他向还傻站在一边的记者吼道。
  众人此刻都已失了分寸,连掏手机的动作都战战兢兢。李维维想趁乱逃走,被他一把抓了回来,丢在地上:“你想逃到哪里去?我告诉你,要是江妈妈有个三长两短,信不信我宰了你!”
  他面目狰狞,吓得李维维肝胆欲裂,哆哆嗦嗦呆在一边。
  “还有你们!今天的事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众人噤声不语,玉皇大帝、上帝耶稣全求了个遍,祈祷不要闹出人命才好,这个家伙可不好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贺迪命令那些记者将人群疏散保持空气的畅通。他蹲在地上,紧紧握着江妈妈的手,她的手越来越凉,他的心也越来越凉,他赶紧一刻不停地和她说话:“江妈妈,你再坚持一会儿,医生马上就到了。你千万不能有事,云月很担心你,也很爱你,她不能没有你……”
  江妈妈好像听到了他的话,不再慌乱地动着嘴唇,她眨了眨眼,泪水无声地流淌着,握着他的手也用了几分力道。
  
☆、第四十八章 生命太脆弱
  医院的长廊里,一道白色的人影如风一般地狂奔着。
  江云月接到电话以后,连外套都没穿,就叫人以最快的速度开车来到市立医院。此刻,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微张的唇冻得干燥开裂,呼吸急促,却不敢大口喘气。
  “怎么……”她紧紧抓住贺迪的手臂,惊慌失措地盯着他的脸。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已,就像已经干裂的柴火,不带一丝水分的滋润。
  他的眼神沉淀着巨大的悲痛,他不敢看她,转过脸,紧紧闭上了眼睛。
  江云月一把将他推开,拖着千斤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踏向急救室的门。
  滴答、滴答、滴答……墙上的时钟听起来就像药水滴在输液管里的声音,让她相信病床上的人只是睡着了,睡得太安静,等到这瓶药水输完她也会起来的。
  继父、哥哥、嫂嫂整整齐齐地站在病床前,清一色哭丧着脸,就跟家里死了人一样,让她看得心烦。
  “扑通——”她双膝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母亲紧闭着双眼,安睡在洁白的床单上,她的头发苍白,脸色也苍白。
  “妈……妈……妈……”她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脸颊、头发,千言万语变成了一声声最亲昵的呼喊。
  “妈妈!”她突然大声地哭喊,一头扑在母亲冰凉的身体上,死死抓着被单的手青筋迸现,她重重地呜咽,满脸通红,伤心欲绝。
  “妈!你起来啊!不要吓我好不好,你起来啊!”她使劲地摇晃着母亲苍白的身躯,恨不得将她摇醒来,就像小时候一样,她睡不着的时候只要摇摇母亲,母亲就会醒来抱抱她。
  “起来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你要我怎么办啊!我求求你,起来好不好?不要再睡了……为什么都不让我看你最后一眼?你怎么这么狠心……说走就走啊……妈……”
  任她如何使劲摇晃,病床上的人都一动不动,只是嘴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不,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她,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跟她说,她还在恨她,她怎么可以不争取她的原谅就离开了呢?爸爸走了,现在唯一的亲人也冰凉地躺着眼前,留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太残忍了!
  “你要我怎么办,我已经没有爸爸了,现在连你都不要我,难道我真的这么不招人待见吗?为什么你们要一个个丢下我,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
  头脑胀痛不已,想看清楚妈妈的样子却奈何模糊一片,只有那盏白茫茫的灯光充斥着眼睛。好难受,连呼吸都快没有了,干脆,都去了吧,就不用留自己一个人独自悲伤。
  “云月!”贺迪跪在她身边,紧紧地搂着她的肩,滴滴泪水落在她脸上,混着她的泪一起滴在地上。“云月,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妈……”
  病房里泪雨磅礴,病房外狂风呼啸,大雪纷飞。
  一双苍老的手握住她的肩,她艰难地抬起头,继父面色沉重,鬓角白发突兀闪现,好像一夜之间变得老态龙钟。
  “云月,你妈妈走得很安详,临走时她要我一定要回家找到这封信给你,然后,她就安心地睡了……”老人抹了一把眼泪,将一封密封完好的信递到她手上。
  牛皮纸做的信封,上面写的地址还是她上学时候的宿舍,没有贴邮票,看来是一封没有寄出的信。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母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视若珍宝,一点点撕开信封的舌口,生怕弄坏了一丝一毫。
  继父长长叹了一口气,像说给她听,又像感慨给自己:“你妈妈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血压一直很高。我要她多注意身体,不要操劳不要操劳,她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一激动,脑出血,说没就没了……这人哪,总是要失去之后才晓得后悔……本来还盼着有个人能够一直走下去,到老了互相扶持,一起走这最后一段路,就不会那么孤单了……没想到……我还是没那个福分啊……云月,说实话,爸爸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妈……”
  江云月呆呆地听着,任凭老人在旁边泣不成声。
  “哎,还说这些干什么呢?你要恨我就恨吧,千万不要恨你妈妈,她始终是爱你的,要是你恨她,她这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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