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回首盼情归

此后的日子平静至极，柳飞烟、苏若寒以及司空扬兄弟四人同住在路锦恩的宅院之中，只是从未相聚，总是三两个人在一起谈论些什么。
    在路锦恩的悉心照料下，苏若寒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精神也恢复了不少，脸上渐渐又重现了笑容。
    每次看到苏若寒对路锦恩微笑，站在一旁的司空扬和谢玉暄总会露出同样的神情——嘴角微笑，眼角忧虑。他们不知道，那笑容有几分是会心的。
    柳飞烟发现，司空扬总是在特意地避开自己，一天到晚几乎不出现在院子里。每一次，自己见到的，总是他飘然远去的衣袂，以及平静无波的眼神。
    柳飞烟每一夜都睡得很晚，白天自然也起得晚。然而有一天，当她意外地早起时，却看到司空扬和谢玉暄坐在院子里，谈论着什么。
    柳飞烟看到，那时司空扬笑得很开心。
    嘴角不由地泛起微笑，柳飞烟决定，以后每天早起，只为躲在房间里，偷偷地看着他笑，陪着他一起笑。
    随着苏若寒和路锦恩婚期的日益临近，柳飞烟的心情愈发复杂起来。
    一方面，她担心苏姐姐的幸福。她明白，苏姐姐今天会走到这一步，全部都是因为自己。如果她不能拥有幸福的未来，自己定然会成为千古罪人。
    另一方面，她羡慕苏姐姐。这几日，路锦恩每每从外面归来，都会带一些各式各样的首饰、衣服，让苏姐姐选择作为成亲之时的装束。望着二人脸上甜蜜的微笑，她在欣慰之余，不由得有些心酸。
    每逢此时，她总会默默地走出门去，既为二人提供单独相处的空间，也为寻找那一抹飘然的身影。
    有一个夜晚，当柳飞烟推开房门，漫步来到院子里时，竟看到司空扬在石凳上独坐。面前一壶酒，一只酒杯。
    看到司空扬并没有发现她，柳飞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站立，用心聆听他倒出酒水时酒水敲击酒杯的叮叮乐声，用微笑心痛着。
    忽然，柳飞烟身后的房间亮起了灯光，从窗口透出的柔光将柳飞烟无情地出卖。
    司空扬看到柳飞烟的身影投在地上，立刻站起，转身时，脸上无悲无喜，波澜不惊。
    “司空扬，我……”柳飞烟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
    “你坐吧，我回去睡了。”司空扬淡淡道，手拿酒壶，从柳飞烟身边掠过。
    柳飞烟只觉得一阵飘渺的清风从身旁飞过，带走了淡淡的香气，只留下一个空旷的院子和一只孤零零的酒杯。
    泪水从眼眶越出，跌在地上，“啪嗒”碎成了融了月光的水花。
    你为什么，还不肯原谅我……
    许多年以后，柳飞烟仍旧记得，那是一个黄道吉日，大宅子里四处张灯结彩，氤氲着大红色的喜悦；司空扬、谢玉暄和方品渊以及八方来客所送的贺礼，堆满了一整个屋子；许多乐器奏出的活泼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快乐几乎要将全部的人淹没。
    ——不过至少，除了她。
    作为喜娘，柳飞烟同样一身红衣，默默地搀扶着凤冠霞帔的苏若寒，行完所有成亲所应具备的礼节，从苏若寒的房间款款步入大厅。
    这个关键时刻自然少不了谢玉暄。
    “夫妻交拜！”当他的声音洪亮地响彻整个府邸的时候，柳飞烟的泪水抑制不了地从眼眶涌出。
    苏姐姐终于还是嫁给了路锦恩。
    那次苏姐姐和表哥诀别之后，她便劝过苏姐姐，如果真心爱着表哥，何苦让两个人都心痛，不如在一起。现在，她已经了解了二人之间的情谊，对过往的一切已无恨意，如果苏姐姐愿意，她定会为他们祝福。
    然而，苏姐姐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嫁给路锦恩。她却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相对而言只有很可怜的一点儿，今后的日子，不知会怎样。
    让她想不通的是，苏姐姐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自己明明已经不怨恨她了啊！？
    不过随着苏姐姐的脚步迈入路锦恩的房门，这一切疑问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否有一个美丽的未来。
    热闹的婚礼场面最终消散，一夜看似平静地过去了。
    却没有人发现，有一位不速之客，没有进入礼堂，而是在距离路府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坐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日清晨，一道强光射入柳飞烟的惺忪睡眼之中，柳飞烟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挣扎着坐起身，却有深秋的寒意向她阵阵袭来。她又披了一件衣服，站起身，想要出门，却又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倒。
    终于勉强走到了窗口，柳飞烟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两袭白衣，只看到谢玉暄一人独坐在院子里。
    她心里一惊，推门出去，问谢玉暄道：“司空扬呢？”
    谢玉暄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吃了一惊，站起身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司空扬呢？”柳飞烟没有心情回答。
    “他走了。”谢玉暄淡淡道，抿了一口茶。
    “他走了？什么……什么意思？”柳飞烟声音愈低，她想要知道，又害怕知道答案。
    谢玉暄认真地回答道：“就是说，名叫司空扬的这个人，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再次出现在这里。我解释清楚了吗？”
    “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真的不给我一次机会吗？”柳飞烟口中喃喃，面色苍白，心痛欲裂。
    谢玉暄看着柳飞烟拖着无力的身子，失魂落魄一般一步一步挪回屋子里，又缓缓地关上门，心里百味杂陈。
    举起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想象着那是一杯浓烈的酒，能够浇灭自己那久久的忧愁。
    她的痛苦和快乐，从来不会为自己而产生，而是全部属于那个自己所亲近而又敬重的人。
    既然他们两情相悦，自己就一定要拼尽全力帮助他们在一起，断不会在其中横加阻拦。
    因为，自己和他是兄弟啊……
    谢玉暄自嘲一般笑笑，眼眸中闪过几丝带刺的伤痛。
    他站起身，来到柳飞烟门口，敲门道：“飞烟，你没事吧？”
    “没事。”柳飞烟的声音很低，似是身体虚弱又刚刚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