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回首盼情归

41 忧愁藉箫声


离路锦恩的宅院不远处,有一块小树林,草木不算茂盛,却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伸展着几条粗壮而古老的枝干,仿佛要抚摸什么,又好似要伸展到什么地方去。
    柳飞烟听到的飘渺的箫声,便是从树上传来。
    月光之下,所有的树叶都被覆上一层银辉,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寂寞而悠然。
    青枝绿叶的掩映下,一袭白衣斜倚在树杈之上,那肤色白净的少年手捧白玉箫,吹奏出哀伤婉转的曲子,俊朗的脸庞上无喜无悲,静谧得好似一幅月色图。
    不远处的司徒府,空荡荡的院子里,司徒旷一人独坐,神情凄凉。
    这时,箫声飘飘扬扬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那哀婉的调子仿佛带有某种神力,引得司徒旷不禁侧耳倾听。
    许久,司徒旷神色微变,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循着箫声,司徒旷一直来到了那片树林,毫无意外地看到树杈上斜倚着的白衣少年——司空扬。
    司徒旷那幽幽的蓝衣出现在树下时,箫声戛然而止。
    司空扬放下箫,笑道:“我就猜到你会来。既然被我猜中了,就上来坐坐,我请你喝两杯。”说着举起身边的酒壶。
    司徒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依旧站在树下,语调波澜不惊:“你是故意引我来的?”
    “对。我看得出,你必懂音律,能够读出我箫声中的深意。”司空扬浅笑。
    司徒旷摇摇头,这个人远比他想象得要厉害得多。
    轻轻一跃,司徒旷在司空扬身旁的树杈上坐下,正与他背靠背;接过司空扬递过来的酒壶,直接将酒水倒入口中。
    手腕剧烈地颤抖,倒出的酒水洒了大半,他却毫不在意,依旧用酒水浇着自己湿透的心。
    “还有吗?”司徒旷将手中的酒壶随手丢下树,问道。
    司空扬的身边,摆了一排的酒壶,他从中取出一只,递给司徒旷。
    司徒旷又一次举起酒壶,一饮而尽。
    而另一边,司空扬衔住酒壶的壶嘴儿,拿着酒壶的手臂高举,嘴角边挂着凄冷而落寞的笑意。
    几壶酒喝尽,司空扬突然大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然而除了用酒来消愁,还有什么可以消去心底的忧愁?!”
    “哼,一死了之,岂不更痛快。”司徒旷冷冷一笑,“不过,像你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寻死的。”
    “哦?”司空扬挑眉。
    “你为人张扬,极为自负,在你心里应该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你对生活感到绝望。或者,哪怕是绝望了,你也不会通过死这种消极的方式来解决。”司徒旷声音平淡。
    司空扬笑笑,似是极为认同,反问道:“那你呢?现在,有没有绝望?想不想,离开?”
    “绝望?哼,当然绝望!我这一生,已经掉入了万丈深渊。不过,只要寒儿还在,我就不会离开。”司徒旷声音掷地有声,目光凄冷忧伤。
    “其实现在,你和我的处境,很相像。不过,你是爱而不能爱,而我,确是爱而不敢爱。呵!”司空扬扬起头,将月光盛入眼波。
    “有什么相像?”司徒旷冷笑,“你和柳飞烟,毁了我和寒儿一生的幸福。而你们,只不过是各自想不开罢了!”
    司空扬高声道:“你这段话,有三处错误!”
    “三处?”司徒旷不解。
    “第一,苏若寒嫁给路锦恩,不一定会不幸福。”
    “路锦恩?”司徒旷问道,他并不知道苏若寒和路锦恩之间的事。
    “是,我的结义兄弟,他承诺要永远照顾苏姑娘。”司空扬说着,声音很轻,满是忧虑。
    司徒旷浑身一颤,眉头紧蹙:“原来是……寒儿她,对我变了心?”
    司空扬一怔,害怕他迁怒于路锦恩,刚想告诉他,苏若寒应该并没有变心;而转念一想,没有解释——如果他认为苏若寒变心了,也许为了她的幸福,便会不再执着吧?
    “那,第二处呢?”许久之后,司徒旷问道。
    “你的幸福,并非我和柳飞烟所毁。罪魁祸首,是你自己!”
    “我?”司徒旷一惊,不置可否地笑笑。
    司空扬继续道:“你自己致命的弱点,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
    “什么弱点?”
    “第一,你太过在意名声,说白了是太虚伪。”司空扬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不是你太过在意百姓对你的看法,早日对柳飞烟明明白白说清楚你和苏若寒的感情,她定会退出,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他没有出此下策,让苏若寒觉得自己背叛了柳飞烟,对柳飞烟产生严重的负罪感,苏若寒恐怕也不会离他而去吧?
    司徒旷愣了好久,苦笑道:“若非如此,你恐怕这辈子也不会遇到柳飞烟吧?”
    司空扬不置可否,他认为自己尚不能确定,遇见柳飞烟究竟是福是祸。
    “第二点,本是你的优点,却会在一些时候,变成你的缺点。”司空扬微笑道。
    “什么?”
    “你的心太软。”司空扬神情冷了几分,“如果你早一日瞒着苏若寒,杀了柳飞烟,而不只是把她赶走,让她自生自灭,便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司徒旷紧皱眉头,声音低沉:“那你呢?”自己那般损害他的声誉,他不也没有怎么样么?
    “哈哈……”司空扬双手抱臂,仰天大笑,“你可还记得你派出去跟踪柳飞烟,散播关于我的谣言的那两个人吗?”
    此话一出,司徒旷顿时色变,大惊道:“他们……是你?!”
    司空扬冷冷一笑,眼神里弥漫开一层寒意:“他们还没回来吧?恶意招惹我的人,活到今天的,除了柳飞烟,只有你一个。”
    话音落,四周寂静无声,司徒旷没有说话,越来越觉得身后这个人太过可怕。幸好他惯于江湖,如果他衷于仕途,自己定不是他的对手。
    许久,司徒旷缓缓道:“你怎么看出他们是我派来的?”
    司空扬傲然冷笑:“我在江湖之上,名声极好,绝没有任何负面流言!会诽谤我的人,只有你!”
    “哈哈……”司徒旷大笑两声,“现在告诉我,第三点错误是什么?”
    “第三个错误就是,我和柳飞烟,不只是各自想不开!我根本不能确定,她对我有没有感情。”
    司徒旷摇头笑道:“这不还是想不开?我都能够看出,她对你是真心真意的,而你却看不出来,不敢相信。”
    “我……”
    “诶!不用多说了,无论我多么确切地告诉你,她对你真心实意,你都是不会相信的。”司徒旷断然道。
    司空扬闻言,再次大笑,凑过酒壶道:“你如此了解我,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些事,也许我们,还可以交个朋友呢!”
    “哈哈!”司徒旷笑声微寒,凑过酒壶与司空扬相碰,两人均饮尽壶中之酒。
    杯中酒尽时,司空扬一用力将酒壶摔个粉碎,冷笑道:“不过发生了这么多,让我很讨厌你,朋友是做不成了,能够不做敌人,便是万幸!哈哈!”
    司徒旷对他的话似乎并不感到惊异,微闭双眼,继续借酒消愁。
    半晌,司空扬又凄然说道:“咱们两个的名字,一个‘徒’,一个‘空’,今天的结果,恐怕早已是命中注定了的!”
    司徒旷不语,只是苦笑,喝酒,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司空扬端起玉箫,哀声又起。
    那一边,柳飞烟听到箫声止住时,不禁一阵失落,回到床上准备入睡;尚未成眠,箫声再起,她立刻起身,披衣来到窗边。
    “求求你,箫声,陪我度过这漫漫长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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