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花传之雪夕颜

第23章


辰方远身子一凛,收起抵在亭柱上的手臂,回身用明亮的目光凝视着面前淡淡微笑的中年男子,冷静道:“蓝先生,有话不妨对在下直说。”
  “令尊二十年任期将满,在如此关键时期,辰公子不会甘心未婚妻琵琶别抱,更不会甘心错失密室之钥水麒麟。”蓝棹不急不慢道。
  辰方远不久前从父亲口中得知:水曜城密室前设置的门兽机关,本来是在百年前由南越郡的一名巧匠所设计。当年那工匠铸造了两把精美的宝钥“水麒麟”,一把工匠自己秘密留存,此把宝钥自他死后流入南越王府当做宝物收藏;另一把宝钥交给辰方远的曾祖,可这枚钥匙自辰方远的伯父辰定死后便神秘失踪。
  ——辰宁父子并不知道,辰府遗落的水麒麟是由任曼雪悄悄转交给了她的三师妹——即方远的生母江柔雪。
  辰方远面色转青,勉强笑道:“如果蓝先生有更好的办法协助辰家寻得水麒麟,我们父子俩将感激不尽,不知先生有什么要求?”蓝棹道:“蓝某的要求暂且搁置一边。如果强行去取宝钥,势必会打草惊蛇;所以这得看辰公子的表现与郡主的配合了。郡主心如冰雪,对你一片真心,无论见与不见、来往与否,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我与她迟早要见上一面。”辰方远迟疑片刻,才道,“要不是为了水麒麟,我会选择理智地与她俩俩相忘,将伤害降到最低。宫清商这个人晚辈虽没见过却略有耳闻,此人幼时起便从师数人,虽年长我一两岁,但轻狂不羁,心机不亚于我的姑父飞星阁主。明珰虽有些娇蛮与小聪明,但善良单纯。如果大婚后,宫清商对明珰的私事不冷不热到也罢,倘若他二人因我生了嫌隙,明珰今后的日子会很痛苦。”
  蓝棹道:“如果我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让你与郡主各偿心愿呢?”
  辰方远心波微动,双手抱拳朝蓝棹躬身一拜:“晚辈肯请蓝先生指教与相助,事成之后我们定当尽心答报。”
  蓝棹道:“公子知道东阳郡小蓬莱的幻花门吗?”辰方远心中一震,他如今自然知道母亲的师门出处,却平静道:“我在苍龙郡时,曾遇到几名白衣女子企图掳走良家女孩,她们正是幻花门的弟子。”蓝棹道:“听闻幻花宫主每隔十年左右,会补充部属的人数。她们除了擅长种植花卉、调配香料之外,部分地位高的宫女擅长易容之术。”辰方远心道:这些江湖掌故他知道得挺清楚,该不会是一丘之貉吧?
  辰方远仍面不改色道:“我与幻花门人素来没有交往,不想在水麒麟一事上凭空添堵。”
  蓝棹摇头笑道:“呵呵,辰公子不认识她们,但令尊未必不识,或许还是故人呢。”辰方远垂下眼睫未大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朗声道:“侠友,许久不见。”
  来人信步款款,赫然是水曜城主。
  
  九月初六,明珰撅着嘴巴在阿喜的推搡下,踏入南越王府的风华殿。
  阿喜离开后,明珰望着满屋子堆放的贵重彩礼,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源于东海百岁鼍龙身上采摘的夜明珠,西陵郡西岭雪山上的如意灵芝,产自西南伽罗郡的用妙音鸟尾羽及金丝绣的十件彩凰罗裙,北阙郡精美的水镜棋盘……
  不是因为明珰这个南越郡主当的俗气憋屈,而是这些宝贝原是限量进献给幽国皇帝凌礼晟的贡品,没有皇帝的封赏,私自收藏是触犯大忌的。
  与皇帝一母同胞的西陵郡王果真深受浩荡隆恩。这些珍贵彩礼名义上自惠国公府,其实不少是西陵郡王所转赐,给宫清商一家撑足了面子。
  明珰心想:这么多新鲜的玩意儿,本郡主活了十七岁,居然是头一次见到?!
  她不禁脱口道:“阿爹,与你为银财犯愁相比,西陵郡王和惠国公那些老家伙果真是财大气粗!”
  明珰立即试了一件下摆及地的彩凰连衣罗裙,觉得它薄如蝉翼,又在楠木盒内用手抓了一颗莹白中泛蓝的夜明珠,发现它差不多有父王平日手中搓玩的萤石球那么大,再闻了闻边缘呈银色的如意灵芝,感觉到自己也沾染上了一丝仙气。
  明珰忘了进殿前的不悦,此刻心驰意荡,她一手握着灵芝,一手托着明珠,张开双臂在地毯上兴奋地转起圈来。正当她差不多以为自己成为姑射仙子之时。突然耳旁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道:“看来永乐郡主很满意这些物品啊,那么我家大人与公子也就放心了,在下西陵郡惠国公府侍者媖妘。”
  明珰的舞步戛然而止,长裙差点将她绊倒,夜明珠脱手滚落毯上。
  “怎么,怎么会冒出一个人来?”她心里大吃一惊。
  原来风华殿内的彩礼堆砌如山,居然挡住了后面送礼而来的女使者。
  明珰心想:刚才我随口说的话,还有那飘飘然的样子,莫非被这个外人尽收眼底?真是囧死了!
  她努力吸了口气,保持郡主应有的端正仪容,缓声道:“原来是媖妘侍者,你一声不响的,差点惊扰了本郡主。”
  “郡主恕罪,媖妘担心郡主见到这些彩礼转身离去,所以没能尽早请安。”媖妘落落大方道。明珰心里轻哼一声:你分明是故意不做声,指不定到时候回那边公府添油加醋,让宫家父子小觑了我。
  她脱下罩在外面彩凰连衣罗裙,将它与如意灵芝随意抛在地上,走到殿外命侍卫将婢女阿喜与小厮阿灿叫来,对她们道:“阿喜,地上这件衣服赐给你。阿灿,这棵灵芝送给你。”待两人千恩万谢离开后,明珰理了理衣袖发髻,表情轻慢地对媖妘道:“本郡主向来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只要等新鲜劲一过,再珍贵稀罕的宝贝都会弃若敝履,你明白吗?”
  媖妘欠身一笑:“奴婢知道,不论郡主如何对待自己的东西,都天经地义。”
  明珰“嗯”了一声,朝对方莞尔道:“所以说,如媖妘姑娘这般懂规矩的人才令人信赖啊。绝不会像某些浅薄的下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弄不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第二十六章  各怀心思
  媖妘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更是个忠实的传声筒,故而明珰的糗事怎会在宫清商面前落下?当然,明珰最后有关要她“摆正位置”的那几句话省略不谈。
  那日,宫清商在林苑骑马独自归来,刚坐下乘凉品茗,就听到媖妘的详细汇报,听着听着,口中茶水差点喷落。
  媖妘望着失笑的主子,蹙眉道:“侯爷,恕属下多言,那永乐郡主言辞傲慢、任性而为,将来成为公府的儿媳后,可能会有意无意地惹出不少祸端。”宫清商放下茶盏,取过媖妘递来的折扇轻摇几下,不急不慢道:“哦?你想说,我在选女人的眼光上,有问题?”媖妘见小侯爷的脸上虽露出春花盛放般的笑意,幽暗眼眸中却荡漾着一丝凛然,背上一寒,忙欠身道:“属下不该非议未来的夫人,只是想将浅薄的想法说出来。”
  “哈,瞧你一本正经的样子,你我不过随便闲聊,怕什么?”宫清商立起身,浅笑道,“永乐郡主凌夜瑶,我早就领教过她文过饰非的把戏了。”媖妘忙道:“因侯爷从未提起,故而属下不知。”
  宫清商负手道:“上次我以西陵王特使的身份在盂兰盆节期间来到南越郡,离开之前路过梨雪西园,与东阳郡九宫派的宇文越偶然相遇。因我们之前有过龃龉,宇文越提出比武,我在将宇文越的佩剑挑起后误将藏在梨树上的凌夜瑶惊落,当时她衣衫破裂狼狈不堪,我好意用外衫替她遮羞,她却仍死鸭子嘴硬命令我先离开。我觉察到她在西园外备有侍从,未与她深谈便闪身离开。”媖妘笑道:“原来侯爷是对她一见钟情。”
  宫清商摇头叹道:“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如她这般,对我难得的好意非但不领情更无好脸色。”
  自从他成长为少年离开师门之后,不论是泼辣的山野村姑还是知书达礼的彤月公主,无不为他的俊彦风采所心动过,触到他的温和目光时若非含羞垂首便是大献殷勤。
  南越郡主凌夜瑶是头一个特例。
  实际上,说不定还会有像永乐郡主那样的第二个、第三个不为其所动的少女,但人总是对生命中的众多的“第一次”难以忘怀,宫清商也不例外。
  “后来我查得她的身份,知道她是水曜城主之子的未婚妻时,不知怎的,我忽然间很是失落不甘,就去拜托姐夫帮忙。我对自己说,倘若她顺利嫁到惠国公府,任凭她出嫁前如何放纵,我定会好好调教她一番。”
  媖妘额上沁汗,心道:凌夜瑶与宫清商一个娇蛮任性,一个绵里藏针,那郡主能被他调教出什么模样来?恐怕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且说明珰回到明鹤楼的香池内沐浴,对在浴池边帮她搓背的阿喜悄声说:“有几个公主郡主能像我这样?在经历了梨雪西园剑飞上树、失足坠落树梢,在菁华殿遭遇父母的施压逼婚,在使者面前赏彩礼失态等事件后,依然对前途充满信心?”
  阿喜打了个哈欠道:“我知道,是您几日前收到了令师的一封信。”明珰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方远的回信。”阿喜有些担心道:“郡主,你别忘了现在的处境,你与辰公子私下往来的的事情若是被宫家人知道,可就……”明珰撇着嘴道:“怕什么,我还未嫁入惠国公家,他们也管得着?对了,你得配合我练习功夫并替我保密啊。”
  原来辰方远的信中还夹带了一本折叠的小册子,上面有不少防身御敌的功夫,嘱咐明珰现在好好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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