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花传之雪夕颜

  辰方远问一旁的陆鸣：“陆叔，你说我们该如何选路。”陆鸣道：“公子，密室内立着指路的人像，还有真阳子的方向，你说它是为谁引路呢？”辰方远蹲下仔细检查了一番观音石像，眉心一皱道：“实则虚之，观音总不会是为了盗贼指路，何况石像下方由挪动的痕迹。我看着地面的抓痕，真阳子明显是不甘心死在此地，但此人生前多狡诈，重伤不治的他一定不希望他人占便宜，先杀了另一同伴，重伤之下再挪了观音像。所以真阳子所指之处多半是假的，他的同伴所逃之处可能为真的逃逸路线。”徐盎点头道：“试试便知。”
  
  十月十九，巳时，惠国公府内绿树环绕的翎乐楼。
  夜晚的疏星早已落，案桌上的那盏红纱琉璃灯内的红烛已熄灭，艳阳已经在半掩的红纱窗上投下了橙色的光晕。
  明珰趴在新床的枕头上香甜而睡，呼吸均匀舒缓，娇躯微微颤动。一旁的他，已然缓缓睁开了眼角微扬的俊目，深深望着她的睡颜。
  此刻梦中的她，再次于夜晚失足落入了日月河，但一旁的辰方远只顾自己划船，不顾自己在漩涡里求救。
  明珰的嘴唇间嗫嚅道：“姓辰的，别只顾自己逃……”
  她全然不知，此刻枕边人的眼底陡然夹杂着难以言状的疑惑，还闪着一丝锋芒。
  缓缓伸指，他挑起她脑后吹落在枕上的几绺丝发，放在唇间轻轻碰了碰。忽然觉得心口没来由地一痛，暗自道：“有所思，故而有所梦。”
  “不过……”他的薄唇微微一撇，思量道，“那个人若是急于求成，现在应该不好受吧。”
                          
作者有话要说：接续《风姿花传之雪夕颜》（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轴画密令
  且说此刻，在水曜城墓室另一端，事实证明了辰方远等人的猜测。
  众人安全穿过石道，并沿途用刀剑做了记号，其后又进入一间赤沙与鹅卵石铺就的石室，砂石道弯弯曲曲；石室顶的上方有细密的空隙，对面靠墙壁的一张黑色四层方形石台上，陈列着水曜城历代城主的牌位与骨灰匣，两侧修筑的三尺台阶上每侧各立着一排铜雀与铜鹤，这些鸟雀的嘴中燃着人鱼油的长明灯。
  这里墙上出现了壁画，这些壁画均描绘着同一种不知名的花，较大的银白色六角花朵，心形的互生叶儿，蜿蜒柔伸的绿茎，在蓝灰底的墙上格外显眼。
  徐盎疑道：“墙上是什么不知名的花？”
  辰方远细细回想着少年时翻阅过的花鸟虫鱼画册，便道：“这是夕颜花，一种葫芦花，白色的称为雪夕颜。”徐盎道：“这花名虽起得文绉绉，听起来却有些怪。”
  “此花是在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所以名为夕阳下的花颜。”辰方远解释道。
  辰方远想起小姑姑辰汐曾感叹过的话：花颜凋谢，景殊色衰，死亡也不失为一种凄美。
  环视四周，石室内的墙壁上并没有一扇门。
  有随从沉不住气，问道：“难道，还是走进了死胡同？” 徐昂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最里面一只铜雀的位置，好像有些偏离。”陆鸣点头道：“还有我们的脚下，为何要用凹凸不平的砂石铺地，而且分布不均匀，是想掩盖什么吗？”辰方远道：“确实蹊跷，我们用刀剑先将地面的砂石划开。”
  赤色白色混合的砂石地下，是一块块青石板，其中一处是可以朝下转动的活动砖头，会随着铜雀的脖子方向活动。
  众人钻进石板内的石道，沿着趟过冷湿的地道，终于来到满地的夜明珠与放置大理石棺椁墓室正厅，同时也看到了或昏迷或挣扎的部分侍从。辰方远急忙上前查看已经昏迷的父亲的伤势。
  城主的双手，呈现出大小不一的紫红色斑点，脸上还泛出青灰色的死气。
  他的足旁，还有散落的水麒麟残片，射出璀璨的绿光，部分残片上还有丝丝龟裂。
  
  当前，辰方远立即命府内知情的属下汇聚一堂，适当赐予金银，并立誓封锁父亲墓室内发生的意外。对外只说城主染了风寒，暂不见客，违令者决不轻饶。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倘若是水麒麟的赝品，它怎能通过门兽的检验？难道是有人故意在水麒麟上做了细微的手脚？
  他已经派遣得力手下带着水麒麟破碎的残片，奔赴东阳郡雕琢玉器、石器的大师琳琅夫人之处进行秘密求访。
  琳琅夫人得出结论：水麒麟之所以破碎，直接原因是因为不堪在墓室里外的多次旋转，根本原因是此宝钥被人用较为淳厚的内力所震裂。由于此物不失光芒、且需要浸泡在水中封存，所以辰方远在拿回的途中也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辰方远望着病榻上的父亲，咬牙想：“究竟是谁，设下陷阱，要辰家即便得到了真的水麒麟，也会损失惨重。”
  他回想着明珰大婚那夜光彩熠熠的水麒麟经手的多人，以及可能出现意外的地方。
  明处的经手人：南越郡王凌礼丛，南越王府的副总管钱晖，西陵郡王凌礼寒，惠国公宫友源，惠国公总管顾飞……
  暗处的经手人：元和楼的管事，明珰侍女小桃，明珰，碧泠……
  排除内力浅薄之人，剩下的人选，主要集中在两郡王与惠国公府的主仆，以及幻花门弟子这些人身上。
  “糟糕！如果明珰与我会面的事情已被幕后的阴谋者知晓，那么，幻花门的紫泠与碧泠可能也处在危险中。”
  
  艳阳高照，宫清商一身便装，快马加鞭来到西陵郡北郊的井泉，只见一位青衣人在约定的四望亭旁背对着自己，正面朝假山。宫清商下马登亭，连忙朝那人欠身行礼，朗声道：”师父安好。”青衣人”嗯”了一声，道：“清商，恭喜你，可以得偿所愿。”宫清商莞尔道：“这也要感谢师父您的提点。倒是委屈师父那晚扮作公府管事，没能参加徒儿筵席。”青衣人道：“无妨，事实上，这二十年来，我无心出席任一婚庆典礼。”宫清商心中一凛，心道：难道是触动了他的旧时伤痛？
  青衣人忽然笑道：“吾不顾你新婚燕尔，邀你今日前来井泉，不知你的娇妻可否怨怪？”
  宫清商悠然一笑道：“她丝毫没有怨怪，倒是知道我要外出一事，便乘机向我提出游玩御樗城的要求。不知师父命徒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青衣人突然出手，搭起宫清商的左手腕脉络，道：“你有内伤？”宫清商颔首道：“上次与宇文越等人比武，我追击他时，被他身旁的番僧所袭。”
  “席地而坐，我来替你疗伤。”
  一炷香后，宫清商体内凝滞之气冲散，顿觉耳清目明。
  “你上次受的内伤，调息几日便会好。记住，下次对敌时不可轻敌，更不要一意孤行。”宫清商道：“徒儿知错，谢师父疗伤与教诲。”
  青衣人道：“为师前来，希望你再替我办一件事。”宫清商道：“徒儿自当全力而为，请您吩咐。”
  青衣人取出两幅画轴道：“你协助我寻找两个人。”
  “找到后就将她用药卸去体力，再来知照为师。这个是她的画像。”宫清商接过画像后，摇轴展开其中一幅一观，画中橙衣女子娥眉娟秀，婀娜多姿，手里握着一柄细剑。
  “她是谁？”
  “幻花门的叛徒，江柔雪。这个女人知道的秘密太多，从西陵郡逃走后隐藏多年，一旦抓获，务必要即刻除去。”
  宫清商又打开另一幅画卷，此画上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体态修长，眼波清澈，神若月射寒江，一只手臂上文有紫色的莲花。青衣人道：“她是一位女医者，自称莲菁，曾居住在西陵郡。倘若寻到她，务必将她安然无恙带来见我。”
  青衣人留下任务后，而后拍了拍宫清商的左肩，将一个匣子交给他道：“内有‘林耀菊针’，将它收好。”语毕匆匆离去。
  宫清商摸了摸微痛的左肩，想起十二年前的一幕：
  那时，淘气的他瞒着姐姐与小厮偷跑出府的第一次，在天桥边看艺人表演杂耍后，到榆树边吃馄饨。在河边洗手时，没想到失足落水，幸好水不深，挣扎起来时，衣衫已湿透。只好和小厮换衣服，不想河边有一戴面具钓鱼的男子，居然朝他看了许久。他对此极其厌恶，穿好衣衫上前预呵斥其走开时，那男子却一抬手，一瞬间看不出他做了什么，下一时刻，自己的一头乌发却滑落在脸上——束发玉冠居然弹落在地！他怒道：“是不是你刚才做了手脚？”
  面具男子笑道：“小子，想不想拜我为师？”
  他们二人约定，每月的晦日男子会潜进宫府的竹林内，教其武艺。他教他的武功与其他师父的不同，譬如凶险歹毒的暗器，这是家中一般武师不教授的。
  师父好像知道宫府的一举一动。父亲曾有一段时间怀疑他与神秘师父往来，竟然派人一连几日埋伏在竹林附近。他之所以那次没去，也是师父秘密告诉他的。
  师父似乎一直在刻意隐瞒身份，与他对话时，嗓音应该是刻意装出的沙哑，仿佛年纪有半百以上。有一次自己的目光透过铜面具看他的眼睛，瞧得他侧过头去。他得意道：“师父，原来你也害怕别人盯着你看。”师父却道：“不是。我是不愿看到你的眼睛。”他疑惑道：“为什么？”
  “你的眼睛，很像我的一位逝去的故人。”
  
☆、第三十四章  求医
  辰宁等人所中的珠宝、银冠之毒，是前任城主死前有意设置的，此毒在空气稀薄的密闭环境下沉寂了十来年，一旦接触到外来新鲜空气就会有所反应并迅速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