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花传之雪夕颜

  辰方远四处请来西陵郡知名的几位大夫前来诊治父亲，老医者们诊断后皆摇手推辞，道出城主血液内毒性凶险，非常人之力挽救。
  一位老医师见了辰宁症状，便道：“城主病势汹汹，除非能寻到游方医仙元华池，否则他撑不过一年半载。”
  元华池，传闻里半仙半道似的不羁医师，如果在世已有七十余岁。他本是出身南海外的桧国贵族后代，来到幽国学堪舆之术以及医道，年少成才，医德芬芳。因其不愿做前代皇帝的御医，曾隐居过北阙山林和西陵郡。晚年他收养一孤女，将部分医术传授给她。
  辰方远记起自己曾与那位药谷的女医者莲菁会面两次，一是为了请她出南越郡为姑姑辰汐治病，谁知她与明珰一起逃离；二是曾在姑姑回水曜城省亲时照过面，后来女医者又被端木立言的属下带入飞星阁。
  正当辰方远忙得焦头烂额之时，家仆禀报，说有一名绯衣女子持着水曜城特别铸造的令符前来，要求会见城主。
  原来，由于下属紫泠和碧泠并没有如期归来，幻花门宫主决意派遣赤泠前往水曜城一探究竟，得知辰宁患病之事。赤泠听到辰方远对惠国公府婚典之夜的描述后，思索道：“永乐郡主与紫泠互换身份的事情可能已经败露。”辰方远疑道：“但我们的探子并未听到任何有关婚礼当日意外的传言，难道是宫友源他们封锁了消息？”赤泠蹙眉道：“这些事我需回禀家师，还有，家师想打听墓道密室有关血颜与《百毒经》的下落。”辰方远道：“抱歉，劳烦赤泠姑娘告诉令师尊，密室内只有《百毒经》的空石匣，并无书籍。”赤泠惟有失望而归。
  
  辰方远亲自赶赴飞星阁，借探望姑姑姑父之名，向他们寻求帮助；同时，他亦写了封信，命人快速送至净广观的敏贤居士——他名义上母亲的手中。
  这时，端木立言根本不在飞星阁，似乎去了东阳郡，所以阁中事务暂时由三阁主海谷负责。辰汐听闻辰方远的诉说后，无奈告知他：医女莲菁曾言明授业恩师云隐多年，上回她被端木立言带到别庄，后来在买药材的路上被一伙人劫走，为此，与她随行的楚青言受到了阁主的刑罚。
  辰方远心想：“莲菁的逃逸不正是爹的安排吗？听幻花宫主说此女被幻花门人带走，其后却因飞鸟湖上乘舟失足落水，不知所踪。现在让我上哪去找她？”辰汐见他面色伤感，安慰道：“你姑父素来与通灵斋主穆清风交好，姑姑可以写信替你询问下元华池近年来的消息。”辰方远只得道：“有劳姑姑费心。”
  
  且说午时过后，漫天云朵在蔚蓝丝绒般的天幕缓缓飘移。明珰向惠国公宫友源与宫夫人禀明与宫清商的约定，提出戴着垂纱女笠同阿喜微服游御樗城的想法。惠国公闻着提神的香露瓶道：“微服出去透透气可以，但不要逛远，将清商太白殿的侍从调上几人护行吧。”
  明珰在小摊边见到有人卖草编的蚱蜢、蝴蝶等昆虫以及柳条篮子，蚱蜢与蝴蝶的眼睛均是被染上蓝紫色，她心中一惊，望向对方，却是个陌生的面孔。她问小贩：“这些是你编的吗？”小贩摇头道：“是我们的一位庄客编的。”明珰急忙道：”你口中的庄客是不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模样清秀，右嘴角下有粒小痣的。”小贩挠挠头道：“这位夫人，您认识她？”明珰道：“是啊，你能带我见见她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她从荷包里拿出几颗碎银子放入对方板凳边的小铁罐里。小贩犹豫了一会，方道：“可是她不想见外人，况且我离收摊还早呢。”明珰从袖中掏出一个大银锭子，塞到他手中，拎起和抱起这些草编的工艺品道：“嗳，这些我全买下。”小贩吃惊道：“谢谢，可是……”明珰笑道：“我急于见到好友，劳烦小哥赶紧收摊吧。”小贩乐道：“好吧，不过我得先进庄问问她，她若不愿见你，我只能拒接夫人您的来意了。”
  
☆、第三十五章  双姝再遇
  一旁的阿喜推推她的手臂道：“小姐，惠国公他们还等您回去吃晚饭呢。”明珰道：“还有两个时辰，不急。”她走到不远处的化装百姓的侍卫面前道：“我去附近庄上向人学学手艺，很快回来，你们不必跟来。” 侍卫长为难道：“小人遵循国公之命，怎敢忽视少夫人您的安全？”明珰揉揉额头，心头无奈暗叹道：可我真的厌烦不论自己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群胡蜂似的人。
  她在侍卫长耳旁道：“你们不去和我公公告密，他怎会知道？你虽是郡马的人，倘若将我伺候得不顺心，便是你的失职，你家侯爷也不便护你。” 侍卫长叹气地摇摇头，望了另外两个侍从一眼后道：“我们可以不进那家的屋舍，但必须在屋外监视动静。”明珰挥袖道：“算了，本郡主不愿为难你们，但你们必须距离我十丈开外。”侍卫长眼睛张的更大：“十丈开外？这远了些，属下们不便护卫……”话没落音，眼前少夫人已拉着阿喜，和小贩向城外走去。
  当明珰来到田野边的农庄，走进院子，已是未时。在紫藤萝的院墙边，见到一个背朝她们的蓝衣采花女子，明珰看见那熟悉的身影，鼻子一酸，颤声道：“菁姐，是你吗？”蓝衣少女纤腰一转，正是莲菁。她的眼中热泪盈眶，左手一松，花篮瞬间落地，明珰也抛下手中的工艺品。下一刻，二人已紧紧相拥。
  莲菁问道：“你怎么会来到这儿？”明珰道：“一言难尽。总之，我现在是惠国公府的儿媳妇。”莲菁道：“你就是，传闻中的那个永乐郡主？”明珰颔首：“如假包换。”莲菁惊地捂唇道：“老天，怎么会这样！你竟然瞒我这么久！”明珰垂首道：“我是有苦衷的，请你莫要生气。对了，你怎么会在这户人家落脚？”莲菁握起她的手道：“我俩好久没谈心了，先进屋吧。”
  二人在莲菁房中谈起数月来发生的事，不觉怅然。
  莲菁道：“虽然有人搭救我离开飞星阁的别庄，带我乘船东行。但那些白衣女子未必心怀好意，于是我装作失足，跳河逃走。来到御樗城郊，意外遇见我几年前救助过的病患赵万，如今他与妻子搬到了御樗城外农庄，见我落难不便回幽谷，便好心收留了我。”因为身份隐瞒，她不能像以往那样摆药摊治病，只好在庄中和赵夫人一起用柳枝或彩绳编一些手工艺品，托庄主拿到集市上卖。
  明珰眼睛一亮，道：“你的善心终有回报。对了，你说的白衣女子，是什么样的装扮？”莲菁回忆一番后，明珰道：“像是幻花门的人。我在苍龙寺附近见过，那时辰方远也在场，差点用白练将我掳走。”
  “她们之所以没有带走你并重伤辰方远，是因为幻花门不杀同门中人。”莲菁推测。
  明珰道：“你想说，辰方远入了幻花门，而那些同门却不认识他。”
  莲菁摇头道：“不对，幻花门有个古怪的规矩，她们绝不收男弟子。问题一定出在辰方远的玉佩与柔雪剑上。”明珰蹙眉凝思片刻，忙道：“我听我蓝师父说，柔雪软剑的主人是幻花门的江柔雪，不过她失踪多年。”
  莲菁疑道：”难道江柔雪暗中收了辰方远为徒，不然他如何会使用剑法？以前辰方远和你说过他的师承吗？”明珰捂着额头道：“不曾说过。方远说他的母亲是修道的世外之人，一直在南越郡的净广观出家，法号‘敏贤居士’，这次她只是托人送了柄玉如意。菁姐，她会不会是幻花门的人？”
  莲菁摇头：“不，吴夫人不懂武艺。我小时候在净广观还见过她为穷人赈灾，有次观中有歹徒闯入，她还受了伤。所以，她与幻花门应该没有瓜葛。”
  谈起莲菁的身世，明珰道：”虽然你有紫莲文身和画像为证，但我的直觉说，那个城主未必所言为真。”明珰喃喃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那日晚间发生的事，虽然他说他原谅了我，但他对辰方远已经心有芥蒂……”莲菁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将那晚的详情告诉我。”明珰只得一一说了。
  莲菁秀眉皱道：“你也太胆大了。宫清商是否真的原谅你，这很难说。总之你今后言行要多加谨慎，不能再与辰公子私下会面了。”明珰叹道：“连和他做普通朋友的机会都要失去，真令人沮丧。”莲菁道：“我理解你的想法，虽然你与宫清商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但如今你已身为惠国公府的少夫人，又发生过令丈夫不悦的事情，绝不能和水曜城再扯上关系。”
  明珰道：“菁姐，我知道你在为身世而烦恼。不论你是不是方远的堂姐，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莲菁眼圈一红，道：“明珰，能有你这个好朋友，足以欣慰。抱歉，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找我，因为我怕自己的行踪会被别人发现，对我二人不利。”明珰道：“那我以后如何见你？”莲菁道：“每月的十四日清晨，我去南边沁水桥旁的花鸟市场买鱼食之类的东西。辰时以后我俩谁若先到，就在湖边的大榆树旁提一个鸟笼等对方，等一炷香过后，如果对方未来就离开。如何？”明珰颔首同意：“我是郡主，偶尔出来游玩应该没人怀疑什么。”
  莲菁道：“那咱们就说定了。我的鸟儿是黄鹂，你准备买什么？”明珰道：“我让家丁买只鹦鹉吧，最好是和你的‘小乖’差不多。”一提到”小乖”，两人不觉想起往日幽谷里的美好时光。明珰抹抹眼角的泪花，接过莲菁送给她的手编小玩意，对她说：“我该走了，你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