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妖劫之龙颜怒

等到盛炎腾醒来已是深夜了，月光从窗口落进来，泛起一层冷冷的寒光。他不禁浑身一颤，此时的水已经完全冷却了，这么坐着，难免会感觉到寒冷。他低头望着木桶中的药水，原本浅棕的药水，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深黑色，
    正这时，忽见门外有个人影闪了进来，正是白天的那个小童。他看了盛炎腾一眼道：“师父说你可以出来了，现在跟我走吧。”
    盛炎腾从药桶中站起来，感觉胸口似乎有些闷闷的，有一口气压在心口，怎么都吐不出来。他简单的披起衣服，那小童不免催道：“快点，过了时辰就什么都白费了。”
    盛炎腾倒也没说什么，紧跟着那个小童，两人沿着山上的一条小路一直走到山顶方才停了下来。只见眼前一方小小的山泉，泉水清澈无比，闻着竟然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小童指着泉水道：“进去吧，老规矩，没有师父的允许还是不许出来。”
    盛炎腾无话，然而当他把脚放进去的时候，一股彻骨的冰寒从脚底传来，顿时让他浑身一颤。初秋的泉水，怎会是这样的温度？倒像是深冬里结冰了的潭水了。不过，盛炎腾只是咬咬牙，便跳了进去。
    那小童惊讶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离开，或许，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是像盛炎腾这样吧，除了师父之外，他从来没有佩服过任何人，不过，从现在开始，应该会有第二个了。
    盛炎腾坐在泉水之中，彻骨的冰寒让他几乎失去了知觉，然而，这泉水下面却似乎有股暗流慢慢涌动，冲刷这他的身体。胸中的郁结之气随着这股细流慢慢的减弱，浑身也变得舒畅起来。
    “谁？”盛炎腾警觉抬头，捻起一滴水滴，猛然朝着前方打去。
    只听咚的一声，岩石竟然被打出了一个深深的洞来，滴水穿石，不曾想，盛炎腾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冰块，厉害啊。”芷黎轻轻的落在那块岩石上，低头看了看那个深深的洞眼笑道。
    盛炎腾似乎对来人一点都不意外：“以后不要再这么鬼鬼祟祟了。”
    “你怕伤着我？”芷黎坏坏的看着他，似乎，挑逗他已经成为一种乐趣了。
    盛炎腾斜睨了她一眼，并没有答话。
    芷黎见了他的样子，不免笑了起来道：“别这样嘛。”说着，走过来坐在泉边道：“我来是想问你，你入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盛炎腾抬起头来，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在坤元试炼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并不像瞒着芷黎什么，仿佛她给他一种深深地信任感，这种感觉，甚至连对清决都不曾有。
    “哦——”芷黎故意将声音托到很长，盛炎腾就看着她，看她要接着说什么。
    芷黎道：“果然是有人要害你。”
    “害我？”
    “对啊，在试炼之前有人对你下毒了，应该是不想让你留在坤元。”
    “哦。”盛炎腾淡淡道。芷黎颇为惊讶：“你就不想知道是谁？”
    “坤元上下想要害我的人很多，是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可真悲剧。”芷黎托着下巴，望着月亮，转而又问：“你就不想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
    盛炎腾听罢顿了一下道：“说说吧。”
    芷黎嘻嘻笑着望着他，身子也向前凑了凑道：“我有什么好处啊。”
    盛炎腾一眼还了回去，意思是不说拉倒。
    芷黎心中叹了一声，果然还是自讨没趣：“你中的是趋魔散，会催生你的心魔，让你走入魔道。趋魔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一般是混在茶水之中，你想想，你的试炼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或者，有谁给你喝了什么东西？”
    “喝了什么东西？”盛炎腾细细回想起来，试炼那日的情形太过复杂了，所有一代弟子都给他送了茶，他亦都喝了。难道是朔阳吗？当时他的表情有些愤愤的，但他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人，他行事一向都不会考虑太多，所以他注定是无法登上掌门之位的。难道是七师兄朔桓？还是……盛炎腾似乎想起了什么，二师兄朔明的那瓶独酿，当真诡异得很，可是当时他也喝了啊。他感觉自己脑袋疼起来，坤元的弟子实在太过复杂了，这样的暗斗，实在很难想出到底是出自谁之手。
    “你……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芷黎见他的那痛苦的神色，不禁心疼起来。
    盛炎腾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目问道：“趋魔散是以什么制成的？”
    芷黎道：“好像是来自西域的一种奇花，叫蓝湬，深蓝色的花瓣，看起来很妖艳，盯着看久了，好像会被带到一个奇异的世界，如果意志不够坚定，也许会一辈子都无法醒过来。”
    “蓝湬？”盛炎腾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花，然而这个名字，却还是第一次听。
    “别想了冰块，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盛炎腾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冰寒彻骨的泉水之中，不过，有芷黎陪着，倒好像时间不怎难熬了。
    芷黎道：“世伯这次可是大手笔了。你知道这个潭的来历吗？每年世伯都会拿很多珍贵的药材来养它，现在它就跟神水一样，别人喝一口都能治百病。”
    “那我岂不是污了这水？”
    芷黎笑道：“这你就别想了，凡事都有好坏，也许被你泡了之后会有什么新的功能也不一定。”芷黎说着，起身道：“我要走了，你自己待着吧。”言罢，走了两步，却有折了回来，不满道：“怎么不留我？”
    盛炎腾望了望天道：“更深露重，你是该回去了，免得着凉。”
    芷黎坐下道：“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我还是留下来陪陪你吧。”
    “不必了。”盛炎腾向后仰了仰，将整个身子都浸了下去，只留下一颗头在外。
    “你还真是惬意啊。”芷黎朝他努努嘴，向后靠在一颗石头上。夜空很美，传说月亮上都住着嫦娥，可她到底是怎样一名女子呢？
    “师兄呢？你……你不用陪着他吗？”盛炎腾看了她一眼，原本是不该问的，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是不想芷黎去陪着奚尘的。
    芷黎回过神来望着他道：“奚尘哥哥在教羽瑶姐姐剑法，你还别说，羽瑶姐姐对剑术还是有点天赋呢。”
    “是吗？”盛炎腾干笑了两声。
    芷黎忽然坐直了道：“冰块，你上次说的那个地方，没有痛苦没有忧伤的那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你很希望去吗？”
    “恩。”芷黎点点头，“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和我心里的那个人去那里，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幸福的生活在那个地方，那样，多好啊。”芷黎说到这儿，居然掉进了沉思之中，她的心中，毕竟是藏了一些事的。
    盛炎腾道：“我也只是听娘说过，在世界的某一角，时间的缝隙之中藏着这样的一个地方，只有心地足够善良，能够感动上苍的人才可以走进那里。那儿还有个很美的名字，叫灵都。”
    “灵都？”芷黎望着夜空，眼睛在那长长的睫毛下闪闪跳动，仿佛连天空中的星星都黯淡下去了，“其实，我真的很羡慕婉姐姐和常大哥，不管他们是否能够走进灵都，其实在他们的心中都已经很幸福了，你说对不对冰块？”
    “也许吧。”盛炎腾低下头道：“其实，我娘也是幸福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在她的眼中发现过一丝的痛苦。”
    “那你爹呢？从来都没听你说过。”芷黎望着他。
    “我爹？”盛炎腾无奈一笑道：“连我自己也没见过，我娘也没向我提过，我甚至连我爹叫什么都不知道，从小别人就说我是怪胎，是我娘一个人将我生下来的，那个时候，我还和那些人打了一架。”盛炎腾说着，慢慢的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那个时候，别人都笑他，只有竺香舞没有，所以，他小时候的大多时间都是和竺香舞在一起的，真可谓是青梅竹马。
    芷黎抱着双膝，嘴里似在念着什么。盛炎腾仔细听了才知道：你善且还有个娘，而我却什么都没有。盛炎腾听着这样的碎碎念，忽然觉得有些心疼起她来。在那样活泼可爱的芷黎背后，原来也藏着这样一段不愿启齿的忧伤。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没有谁比谁幸福，也没有谁比谁不幸，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源自自己内心的感受罢了。
    “冰块，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吧，不要等到失去以后才后悔。”芷黎抬起头，对盛炎腾道，也许这在芷黎心中已经藏了很久了，为了报仇，忽略了周围的一切美好，之前的盛炎腾，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盛炎腾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夜空发呆。夜风拂过，二人都颤了一颤，冷了，也许，从今以后再也暖不回来了。